程不二在城北有套楼,楼层高。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他总喜欢站在自家宽大的阳台上,指着尽收眼底的城南,骄傲地来句: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
这套房子,他偶尔去住,不过是浇浇花,睡个觉,驻留一点人气。但最近他有些烦恼。秋天的半夜,他躺在床上,居然可以听到楼下的蛐蛐叫。他惊叹这自然的伟力,竟有如此强的穿透力。好在是楼下,也好在是天籁,尽管一宿辗转反侧,也勉强能挨到天明。然而,后来,他每次去,晚上都可以听到蛐蛐叫,从初秋到深秋,一直到冬天。难道这蛐蛐不会被冻死吗。是的,他分明有些诅咒了。因为一宿的鸣叫,他头疼欲裂,已经极其痛恨这只虫子了。
后来,程不二越来越觉得,这声音不是来自楼底的某处草坪,而是来自邻居家。从声音辨别,极有可能是楼上的人家——这家养着只蛐蛐。好几次,半宿他睡不着觉,起来到各个屋去听,辨别这声音是从楼上的哪个地方发出的。也许蛐蛐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声音便戛然而止。他有些恼怒于邻居,为何要养只蛐蛐,难道自己感受不到吵吗?难道不觉得会影响到左邻右舍吗?无数次,他都把邻居抬到道德的高度,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鞭挞。甚而有几回,他想给邻居打电话沟通,还是忍了。他觉得楼上的邻居,人还是不错的。因为有一次这家孩子的腿摔了,需要拄着拐杖在地板上走,怕影响到他,还主动打电话与他沟通。还是再忍忍吧,实在不行,就让物业先介入,程不二想。
程不二孙女从南京回来看爷爷。孙女一进门就说,爷爷怎么你还养着蛐蛐呢。程不二一脸无奈,说是楼上养着的,当宠物呢。不,爷爷,是在咱家。咱家怎会有呢,爷爷一周才来这边一次,没吃没喝,蛐蛐它怎么活。孙女说,是呢,就是在咱们家。程不二半信半疑,只好随着孙女去找,果然在自家衣柜的缝隙里,藏着一只蛐蛐,已经瘦弱不堪。孙女解释说,爷爷,这蛐蛐一定是从你养的花草里获得营养的。
程不二哭笑不得。困扰自己这么多天的烦恼,根源居然在自己这里。进而他想,这蛐蛐烦扰邻居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人找来,真是遇上好人了。
有一个人,为地下车位的问题叫苦连天。他邻车位的人,总是把车停得极度靠近自己这边的白线,他的车不是难停进去,就是停进去打不开车门。为此,他多次找对方理论。对方也理直气壮,说自己只是接近白线也没有越过白线,他管不着。找过物业,也报过警,但都无济于事。每天下班,车一下地库的坡,他都满心的痛苦,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
然而,有一天,紧邻他车位的车换了,变成一辆黑色的车,而且还停放得中规中矩,为他甩出了足够的空间。他有点奇怪。后来的几天,天天如此。一打听,那家人搬走了,卖了房,连同挨着的这个车位也一起卖了。
我刚上班的那几年,住的家属楼是学校供水,过23点就停水,直到第二天早上6点才来,晚上用水特别不方便。于是,特别羡慕那些全天24小时供水的小区,半宿用水水自来,何等逍遥。本以为在单位工作一辈子,就要一辈子这么下去了。前些年,“南水北调”工程完工,家属区接入该工程水源,再也不限制用水了。惠及民生的“南水北调”,于我,解决了困扰了好多年的烦恼。
看来,打败烦恼的一种方式是先扛住所有。然后,静待光阴摆平一切。有时候,天大的烦恼,走的时候比一阵风刮过还轻快。
(编辑 高倩)
思维与智慧·上半月2024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