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起:从另一个层面对现当代文学文献的梳爬
2005年4月,借着一次诗歌活动的机会,我与诗人彭燕郊先生商定做系列访谈的事宜,8月初,访谈正式开始。此前,我虽在一些场合与燕郊先生有过照面及短暂的交谈,也和几位诗友去过其家中,但基本上是近于一个文学青年的角色。真正的交往无疑是从这个时候才开始的。此后两三年内,我去彭家不下数十次,多半是做访谈或是核实访谈文稿。偶尔我也会去闲聊,或者友人来了,去讨几张省博物馆的免费赠票(其住处为博物馆宿舍,博物馆免费开放是后来的事情)。
这样一来,累积的谈话文字有十数万字,并陆续刊载于《新文学史料》等书刊,我对彭燕郊的生平、行状、写作、诗学理念、人生态度等方面也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其时,坊间所流传的成型的彭燕郊传记资料并不多,多半是散在各个角落。而从当时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整体局势来看,倒未必就是彭燕郊不被重视,而是“当代作家”研究的某种普遍症候所致,即侧重于思想阐释,弱于生平传记的细致梳理。换言之,在一种普遍的观念与风气之中,“当代作家”研究的历史化程度较低,对于“诗人”的研究似乎尤其如此。
但是,正如不少学者所反思的那样,所谓思想阐释固然易于契合当下的文学语境并产生反响,却也容易失范;再者,严格说来,生于1920年的彭燕郊既不完全属于“现代”,也并不完全属于“当代”,而是属于“跨越现当代文学阶段的人物”。纵观之,彭燕郊八十八年的人生恰好可以划分为三个“三十年”,每一个“三十年”人生的转折都跟国家命运、时代风云紧密相关: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近而立之年的彭燕郊已经在血与火之中淬炼了他的青春期;1949年之后直至新时期到来的又一个三十年里,彭燕郊又经历了另一番精神的炼狱;而从那时一直到2008年逝世,差不多又是一个三十年,彭燕郊被认为再一次迸发出了强大的创造力,其“晚年写作”“衰年变法”的形象在当代中国作家之中可谓是孑然独立。a
访谈稿后结集为《我不能不探索:彭燕郊晚年谈话录》 (2014)。而如今,“当代文学研究的历史化”在观念上引起了广泛关注,研究成果日益丰厚,但之于诗人研究,情形虽有改观,也并不特别明显。当代重要诗人的年谱著作偏少,目力所见仅有《艾青年谱长编》 (2010)、《穆旦年谱》 (2010、2024)、《蔡其矫年谱》 (2016)/《海的子民:蔡其矫年谱新编》 (2022)、《昌耀年谱》 (2021)、《一朵野花——陈梦家纪事》 (2021)、《陈梦家先生编年事辑》 (2021)、《木心先生编年事辑》 (2021)等,其中多位谱主是重要的“跨时段”诗人。第一部《戴望舒年谱》新近才出版(2024),而李金发、冯至、卞之琳、何其芳、李广田、臧克家等创作实绩主要在现代阶段的重要诗人,均未有年谱单行本。当代诗人之中,较早去世的海子、顾城等人,是热门的传记对象,研究也颇为热闹,但也还没有出现比较翔实的年谱。不嫌夸张,到目前为止,关于现当代诗人年谱的撰写依然还是一项较受冷落的事业b,这无疑将影响当代诗人研究历史化的进程。基于此,《彭燕郊年谱》之于“跨时段”“当代”诗人年谱的撰写,既外化了其紧迫性,也显示了基于翔实的历史文献,撰写年谱的可能性。
实际的撰写工作起于2007年下半年,我当时已经完成了《穆旦年谱》初稿,觉得手里既已掌握了不少彭燕郊的资料,又正在做他的口述工作,索性顺手也整理一份。同时,我也有一个想法,就历史景状而言,文学史往往将穆旦与彭燕郊划定为两个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对立的写作者群体,即所谓的“九叶派”c与“七月派”,顺着“彭燕郊”掘进,可以从另一个层面实现对现当代文学史及相关文献的梳爬。在不算长的时间内,年谱完成了几万字的篇幅,我记得当时还曾经跟燕郊先生谈起,他表示很期待。但文稿实在还很粗糙,而燕郊先生又于2008年初遽然离世,终于也失去了给他亲自审读的机缘——相关工作也一度停止。
实际上,一旦文献搜集和年谱工作开始实施,就可发现,作为“跨越现当代文学阶段”的人物,彭燕郊的身份远非“诗人”所能涵盖。其弱冠之年入新四军,写诗(后被目为“七月派诗人”),又在桂林、重庆、香港、北京等地从事各类文艺活动,其时已算是有多重身份,所结交的人物也比较广泛。1950年到湖南之后,他在大学任教,又花大量精力来搜集民间文艺资料,学者(教育工作者)和民间文艺工作者的身份日益凸显。及至新时期之后,他又花了大量精力来筹划、组稿乃至主编外国文学作品的译介工作,被友人称为“文艺组织者”(梅志语),再加上在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代之后,其作为历史当事人、文学青年导师、大陆与港台文学活动的联络者等身份也都累积了比较丰富的内涵。当然,在诸种文化身份之中,彭燕郊是有其“文化抉择”的。d身份既如此驳杂,实际文献量又很庞大,年谱如何处理,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2010年,《穆旦年谱》正式出版。我当时的一个观念是:“20世纪的文化语境盘根错节,复杂难辨,年谱、传记的撰写很有必要突破谱主的单一性材料的局限;而且,这种突破的力度越大越好,突破越大,越能呈现出广阔的传记知识背景,也就越能呈现出复杂的时代面影。”e尽管不同作家个体,实际情形终归是有差异的,但对于像彭燕郊这样的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代的文学人物而言,更多维度的研究始终是必要的。随着时间的逐步推进,个人的彭燕郊研究成果已比较可观,同时,也为了更加精微地探寻文学人物的精神世界——揭橥被历史掩埋的更多线索,探寻引向作家的更多通道,促进新诗研究的历史化,借助重要的文学个案来透视1920年以来宏阔的文学画卷与历史图景,在穆旦研究工作告一段落之后f,我决意完善彭燕郊年谱——2013年底,我已完成10余万字,后来在出版彭燕郊晚年谈话录、整理彭燕郊书信资料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文献和信息涌出,就随手补入年谱,如此日积月累,终至有了比较宏大的规模。
2020年为彭燕郊一百周年诞辰,本人历时八年有余整理注释的《彭燕郊陈耀球往来书信集》和新编的《风前大树:彭燕郊诞辰百年纪念集》均得以出版,中国现代文学馆也举行了“彭燕郊诞辰百年纪念座谈会及彭燕郊文学资料捐赠仪式”,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彭燕郊年谱》正式立项,自然也是有着特别的意义。
二、文献征引的不同层面
对于年谱编撰而言,文献始终是一个需要重点考量的对象。大致而言,其间有一个“加”与“减”的过程:一开始是加法,是各类文献信息的不断增长。相较于文学活动主要在现代阶段、自述类文字较少、又于新时期到来之前去世的穆旦而言,彭燕郊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代、自述类文字多、新时期之后又有大量的写作实践和文学活动,年谱所涉文献量要大得多,实际处理的时间也更长。但两者总体情形还是相似。待到工作初步成型之后,则需要减法,有必要进行适当的规整,剔除可能的重复,保持各类文献的平衡;同时,也要注意年谱撰写本身的问题,以确保内容的完备与叙述的规范。
先说文献本身。《彭燕郊年谱》所征引的,首先自然是彭燕郊本人的各类文献,包括已公开的文字和未刊手稿;其次是原始报刊、校史、回忆录、传记、年谱、访谈、研究著作等相关讯息。文献既繁多,不同层面的文献征引也或有某种普遍性。
(一)公开的文献
对于各类公开文献的吸纳,自是年谱撰写的内在要义所在。《彭燕郊年谱》所吸纳的文献,大多即此类。于此之中,有几篇文献引述较多,可单独列出。
1.《彭燕郊自撰年谱二种》。该年谱二种刊载于陈思和、王德威主编的《史料与阐释(贰零壹壹卷合刊本)》 (2013),两种年谱在时间上有差别,一种为1920-1941年,另一种为1920-1953年,所记时间均较短,内容也较为简略,后者关于1950年代作品集的出版时间的记录均不准确,看起来是将快要出版的或打算出版的出版物,均记作实际的出版,故其写作时间很可能就是1953年左右。
为自己撰写年谱的行为,显示了作者对于个人历史的珍视,而被记载的,可视作是对作者非常重要、有着独特意义的内容,值得细细梳理。就实际效果而言,目前关于彭燕郊早年的文献稀少(这一局面将来应该也不会有多大改变),而这两份自撰年谱包含了彭燕郊早年生活和行历的线索,其叙述更靠近历史现场,且实际体量也并不大,故年谱在相关时段的条目予以较多引述。不过,有一个比较显在的问题,即两者有重合,也有一些时间点的记载明显存在差异——主要是关于少年时代读书和求学的内容,而这方面的内容原本就出自彭燕郊本人的叙述,找不到其他的旁证,因此,谱文的相关叙述就只能以篇幅更大的一种为主线,对另一种的相关情况加按语进行说明。
强调这两种年谱的重要性,也因为目前对档案文献的利用很有限。事实是:有完整的档案卷宗在,也即,正常而言,是有更多、更完整的“个人简历”“履历表”之类的文字,但基本上无法查阅。不少当代文学研究者或许都有类似的困惑,我先前做穆旦,这个问题历时几年终得以解决,所以,在《幻想底尽头——穆旦传》 (上海文艺出版社2024年)的“后记”中,我加上了这么一句感慨:“当初觉得去查穆旦档案多有波折,如今看来,其实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时代总在发生改变,一个研究者总会遭遇这样那样的无法进入或无法抵达的境况,奈何!”
2.关于读书、阅读的文字引述。主要是彭燕郊读书随笔集《纸墨飘香》 (2005)中的相关篇章,对彭燕郊这样的酷爱阅读、嗜书如命的人物而言,这类文字的叙述实际上带有成长史的意味,其中虽或有某种后设视角,与年谱、其他回忆文中的叙述也可能有某种参差,但还是值得重视。因彭燕郊早年和1950年之后一段时间之内的文献相对更少的缘故,在年谱写作中所做的一些集中引述,看起来可能会显得比较突出。
3.相关目录。彭燕郊各类作品集目录,均一一录入。包括自印的诗集在内,彭燕郊生前的作品集总量近20种,基本上是单行本,实际的篇幅内容也不算很大,何况有的诗集不过两首长诗,自印诗集多半也只有十多首诗。更为重要的是,从目录中可以见出写作者对于自身作品的选择,是展现写作面貌最直观的文献,理应全部录入。
其他的目录,他所编辑(译)的书刊,如晚年筹划、主编的诸种书籍,从1983年正式出版的“诗苑译林”丛书到2004年的“散文译丛”,均列出书目;所主编的诗丛,如《国际诗坛》 《现代世界诗坛》,各列出第1辑的目录;所负责主编的民间文学刊物《楚风》的信息,那些已有预告但实际上未能出版的书刊,如1944年5月17日《枫林文艺》第六辑《致波德莱尔》所载“地之子丛刊,一辑之二——作为炮口的窗 彭燕郊编”的广告、“犀牛丛书”预想中的收录书目、耗费数年时间终未能出版的《外国诗词典》等(涉及不少未刊文献),也适当列出,这些实现了的工作业绩以及想做而未能实现的构想,均能凸显彭燕郊作为写作者、“文艺组织者”(梅志语)、民间文艺工作者等主要身份的内涵。换言之,基于前述呈现“广阔的传记知识背景”的考虑,《彭燕郊年谱》在文献吸纳方面力求尽可能多元化,但与此同时,也始终注意通过这些目录以及相关工作的信息,以凸显彭燕郊的主要身份。
4.两种他人的回忆文字,即王平的《每周六,我们在南门口像地下党一样交换书籍——我和彭燕郊的故事》 (2011年初作,后有修订)和万里的《难忘十年:我所知道的彭燕郊老师》 (2021)。两文的主体部分均是关于1970年之后彭燕郊在长沙阀门厂工作期间的回忆,而这也是目前文献非常稀少的一段。年谱撰写往往会因为文献匮乏而遇到各种困局,在彭燕郊这里,此即很突出的一例。放眼未来,此一局面可能会有改变,但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只能先取权宜之计,即较多引述两文的内容(对于万里文章的引述尤多),以填补时间的空白点。当然,实际引述的内容,已经尽可能剔除了主观评判和观点陈述,而以事实呈现为主。
(二)未刊文献
彭燕郊自认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一个连一张纸都舍不得扔掉的人,曾被评为长沙市首届“十大藏书家”,其遗留下的书、物的数量实在可说是非常繁巨。从2008年彭燕郊逝世至今的十多年里,有部分文献被整理出来,其中书信方面的成果比较突出,成集就有两种往来书信集,即《梅志彭燕郊来往书信全编》 (张晓风、龚旭东整理辑注,2012年)和《彭燕郊陈耀球往来书信集》;其他的则仅有日记(土改日记)和少量的诗文手稿,还有大量的文献,如数以千计的书信和明信片,逐年记录的日记,所搜集的成捆的民间文艺资料,所保存的友人手稿、作品剪报,各时期的纪念册、证件、票据(比如参加第一次文代会、第四次文代会的物证)等,都有待清理。自然,并非所有的纸片都有意义,但在没有得到有效清理、归类之前,也不能轻易断言哪一张纸片没有价值。
近年来,在彭燕郊家属的大力支持之下,我负责整理的主要是书信,应该可以说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除了收录通信人1983-2007年间660余封信的《彭燕郊陈耀球往来书信集》之外,收录通信人1984-2008年间数百封信的《彭燕郊陈实往来书信集》已基本成型,同时,也在整编《彭燕郊书信集(甲编)》和《彭燕郊书信集(乙编)》 (即“友朋书信集”),并陆续发表一些零散的书信和其他资料。《彭燕郊年谱》目前所采信的未刊文献,主要还只是在本人所接触的范围之内(由家属提供)。因未刊文献繁多,而接触终归又有其限度,故实际采信的文献,暂时呈现出一定的疏密、繁简不均的状态。对于文献尚未定型的写作者而言,这类过渡性的现象大概也无从避免——近年来,我与彭燕郊家属以及龚旭东先生等人商议过《彭燕郊全集》编撰事宜,总量有十多卷,但相关工作尚未正式启动,一时之间也难以完成。
就未刊文献的实际采取而言,与前文所述凸显彭燕郊主要身份的考虑相应的是,对于不同时期书信、自述(以未刊为多,部分已公开发表)中涉及彭燕郊的工作情况与构想的内容要点进行了归纳,对个别段落做了摘引。从更长的历史维度来看,彭燕郊本人及相关来信可能会发表或结集出版,一些人物故事也可能会被讲述,但书信所涉及的更多信息背后的人与事则未必会有“浮出地表”的机缘。若此,这些归纳或摘引,也不妨视作撰谱过程中的某种权宜之计——日后该年谱增订再版时,再结合相关文献的整理程度而对具体信息予以调整吧。
(三)网络文献
如今是数字人文时代,称“网络文献”或已有点落伍,但非常切实的一点是,在电子/数字技术异常发达的时代,网络是文献查询和搜集的一个重要的——也可能是最重要的——方式,利用好各类数字资源,已是这个时代的研究者的基本素养。《彭燕郊年谱》编订之初,网络资源即提供了相当丰富而便捷的内容与线索。
网络资源中,有几种值得特别提及:首先是学术性的资源,最主要的即各类数据库。其次是网络交易平台、拍卖现场出售或拍卖的文献。再者,是通过搜索引擎查阅到的各类文献。
第一种所涉及的范围是在各时期的书、报、刊上发表的文字,与前述公开发表、出版的文献基本上是同一的,文献数字化的过程之中,难免会有微小的不完善之处,但总体上是严肃的、有据可循的、值得信赖的。而就实际利用的数据库而言,现代阶段的数据库的覆盖面已非常广泛,大量的书报刊都能完整检索出来,其中就有很多不知名的、在此前研究之中从未提及的文献,显示了一个学界此前已经意识到、但未充分掌握的事实,即在主要(流)报刊之下,还有一个远比目前所提及、所见到的更为丰富的所谓地方性、边缘性的报刊世界。相较而言,当代阶段的数据库则亟待建设,报纸数据库总体上是非常不足的,《人民日报》 《光明日报》以及湖南本地的《湖南日报》 《长沙晚报》等报纸有数据库,更多的报纸则无从检索。刊物的查阅也很困难——刊发了彭燕郊较多作品的《诗刊》 《芙蓉》 《黄河文学》等,都无法得到完整的检索。另一个现象或许也值得注意,即较早时候通过“读秀学术搜索”能够检索和查询的很多当代出版物,现在已无从得见——这是本人从差不多二十年前开始所积攒的经验,更年轻的研究者或无从感知。
后两种所提供的文献搜寻便利是显在的,突出的一例是由“人民湖大”这个主题词而进一步搜到的结果。《人民湖大》 (周报)为1950年代初期的湖南大学校报(所查阅的为湖南图书馆的藏品),在通览了1950至1953年的该报之后的某日,我试着在孔夫子旧书网输入“人民湖大”,并不抱什么目的,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收藏这类旧报纸的,不想却发现一本叫做《土地改革与知识分子》的书,署“人民湖大丛书之一”,未见版权页,应该是湖南大学自印;未署时间,据人民湖大丛刊《土改工作专号》编辑组所作《卷首语》的落款时间1951年12月29日,很可能就是1952年初;录17篇稿子,其中就有彭燕郊的《土改第一大队工作总结》 (1951年11月29日作)。彭燕郊自1950年5月南下长沙、任教于湖南大学之后,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轰轰烈烈进行的土改工作之中,相关事迹和总结文字见于《人民湖大》的报道,也有非常详细的土改日记g——无论是投入的程度还是实际存留的文字,彭燕郊都足可称得上当时知识分子参加土改工作的一个样板式人物,其行为与内涵,以及“土地改革与知识分子”这样一个在1950年代初期具有时代意义的命题,都可待专门的讨论。就此处的话题而言,此书未见于别处提及,正常的搜索也无从触及,若非一次“灵光乍现”式的点击,这本书仍将继续沉埋。
但也多有芜杂之处。假货泛滥即是一例。好在我所接触到的穆旦、彭燕郊的相关文献,尚未见到此类状况(所拍卖的穆旦文献中有代抄的情形,但原始材料还是真实的)。彭燕郊相关的,包括书信、文稿、油印诗集、签名本等,实际获取的文献与讯息较多,错过的也不在少数(比如错过拍卖、因某些限制而难以窥见全貌等)。而一些未在纸质刊物发表过、却在公众号(先前是博客、微博)上推送的文字,其中有很多新鲜的资讯,但也可能面临其来源是否可循(随着服务器的更迭,相关链接很可能已失效)、说法是否可信之类的问题。
新近研究针对孔夫子旧书网指出,“交易平台成为当代文学史料新的发掘与使用之所”,“这并不仅是一个史料来源渠道拓展、多元格局开放的问题”,也意味着“技术革命为当代文学史料研究的更多可能性提供了机遇与挑战,相较之下,研究主体的解放则更为任重道远”。h这方面的议题自是有待深入探究,而从更宽泛的层面来看,所有这些文献,实际上已经构成了当下文化语境的一部分——若进一步落实到学术研究这一范域,则可说当下的研究语境已经发生了非常重要的变化,时变事异,前辈学者博闻强记或翻烂书刊终得/不得几则文献的局势看起来似乎已是传说,但资源的易得显然也会带来诸如“学术精神”等一系列问题。
如何优化处理网络资源并尽量减低问题的负面效应,自然有待学界与学人的共同努力。从《彭燕郊年谱》的角度看,这里首先将充分利用数字化资源,也乐于视一些资源为线索,能查证的自然是作为确切的文献来使用,不能查证的则将审慎处理:或立此存照,以表明文献之于谱主形象的构设具有某种“可能性”;或干脆弃之不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传讹。
(四)有限性原则与不均衡现象
文献有不同层面,但文献所记载的终归只是历史的一部分而已。对于文献的有限性,在搜集、整理和撰写过程之中,也有非常直观的感触。若聚焦于人物交往,不妨以彭国梁与彭燕郊交往为例略作说明。目前所援引的文献多半来自彭国梁的《书虫日记》等书,这是公开出版的日记(已有多卷),相关记载也较为详细,但很显然,这只是两人交往中的一部分——更确切地说,是彭国梁于2005年开始写作“书虫日记”之后被记下的——以文字形式呈现出来的那一部分;更早时候——上溯一二十年,彭国梁的“新乡土诗派”时期、编《新创作》 (长沙市文联主办的刊物)时期与彭燕郊的交往,除了彭燕郊为其诗集写序等事实外,少有交往行为的生动记载,相关情形不得不处于某种盲点状态。与此同时,文字记载本身也总有其视角,比如,2007年4月13日,于晓明与彭国梁一起到彭家拜访,正好也留下了文字记载,对照之,其中所述人物有差异(彭国梁记载了宋肇水同去,于晓明的文字看不出这一点)、内容上有偏重(都记载了彭燕郊赠书之事,于晓明记载了题辞的内容)i——虽然差异并不是很明显,但实存文字的限度还是可见一斑。实际上,熟悉彭燕郊先生的人都知道,他并非“隐居者”,有较多交往的文化界人士并不在少数,本土和外地慕名造访的人士更是难以计数。这个庞大的人群中,有的留下了文字记载或有照片留念,有的则不过是随着某某人来坐坐就走了,《彭燕郊年谱》在文献发掘时,也就只能截取那些“文字”,而听任那些来来去去的文献保持它们的沉默。
而读者应该会比较容易地察觉到这样的问题:在某些阶段,谱文内容翔实具体;而在某些阶段,谱文却又简单粗略——在较早时候的事件的记载上,还只能多依凭彭燕郊本人的《自撰年谱》。这样的详与略,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见出谱主参与的程度或给人印象的深浅,但这种深与浅显然并不能绝对化看待,并非详细就是因为实际参与事件多,而简略就是因为参与事件少。在更主要的层面上,详或略乃是因为文献获取方面的缘故,文献佚失、回忆盲点以及缺乏必要的自述等原因共同造成了某些阶段内容的简略。这一点,自然是希望读者能有所辨明。
三、撰写体例与谱文叙述
对年谱撰写而言,体例与谱文叙述也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彭燕郊年谱》在写作过程之中,自然是参照了各类年谱的写法,也结合本书所涉谱主的实际情况和个人在年谱撰写方面的考虑,相关情形也或有某种普遍性。
(一)引文与叙述
基于当下的出版语境,这一点有必要先单独提出。
彭燕郊所经历的漫长的历史年代,其间也包括着语言、文化的不断演变。而作为年谱,势必将引述不同时期的文字,比照当今的规范性表述,历史文献中的一些写法有所不同,比如标点的使用会有不少差异,“的”“地”“得”“底”的区分不明;又如,“语文”或称“国文”,“年轻”或作“年青”,“词条”或作“辞条”,“只需”或作“只须”,“片段”或作“片断”,“其他”或作“其它”,“录像”或作“录相”,“稀奇”或作“希奇”,“重新”或作“从新”,“××一百周年诞辰”或作“××诞辰一百周年”(“诞辰”被用作动词),等等。手稿中的状况也不少,比如,在手写体中,“副”多写作“付”,如“付教授”“付部长”“付食”等。相关地名、机构名、称谓等也会有变化,如彭燕郊的出生地,当年为福建省莆田县,而如今的莆田已是地级市,当年文献里记载的桂林“月芽山”,今写作“月牙山”;当年的“文化部”,如今的规范称呼为“文化和旅游部”;“宣传部长”则规范称作“宣传部部长”,等等。
更早时候的出版物在今日结集出版的时候都会遇到类似的状况,迳直依据当下的语言规范予以修改的不在少数,也有的出版物强调“所有文字(含标点符号)均遵从原文,未作任何改动”j。以更长的历时维度来看,如今这些无法逾越的规范,在未来很可能又会引发一些新的文献问题。而年谱以叙述为主,也难免会有较多的原文引述,基于上述情状,《彭燕郊年谱》在实际处理过程中,凡原文引述部分,均保留原貌,以尊重历史;而叙述部分,则遵照当下的规范书写和表述。
(二)关于体例的一些说明
年谱的撰写,还会面临时间表述、诗文录用原则、作品署名等问题。谱主不同,所面对的问题也会有差异,但背后的一些因素或有相通之处。
1.分卷。《彭燕郊年谱》基于对谱主一生的“三个三十年”的认知,依据重要的时间节点,将谱文分为三卷,即1920年-1949年5月、1949年6月-1979年初、1979年3月-2008年3月。简言之,1949年6月,他从香港北上而抵达北京(参加第一次文代会);1979年3月,他在街道工厂工作二十余年之后接受湘潭大学的邀请前往任教,这些时间节点,对彭燕郊而言都具有重大的人生转折的含义。一般的年谱并无分卷问题,这里的做法或可视作一种尝试。
2.时间。这方面与一般的年谱无异,即按时间编订,力求精确到日,有确切时间标记的(如“上午”“下午”等),均据实编入。日不详者编入当月,月不详者编入当季,季不详者编入当年,年不详者编入年代。
所称“季”,或需适当说明下。依一般的气象划分法(阳历),即3-5月为春,6-8月为夏,9-11月为秋,12月-来年2月为冬。所涉季节的表述,基本上出自相关回忆——多是时隔数十年之后的回忆,以“季”称之,显示了记忆的模糊性,而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相关表述可得确证,如彭燕郊在忆及到湖南大学工作之后参加土改工作时,有“一九五〇年冬在益阳参加土改”k之类的表述,实则确切的时间是始自1951年2月中旬——对湖南而言,这个时间点正是冬寒时节。此外,对年谱撰写来说,涉及“跨年”的情形会给编年带来一定的困难,故如无特殊情况,如无更具体的标记(如“仲夏”“夏末”之类),春、夏、秋、冬分别编在3月、6月、9月和12月之后。至于由此可能造成的或显或微的时间差别,那只能交给时间本身了。
此外,因《彭燕郊年谱》所涉的书信量非常之大,仅在少数情况之下可以获知确切的收信日期,故无法一一注明收信时间。所称“×日××来信”,指××写信的时间,而非收到来信的时间。
3.诗文录用原则。这方面或有特别之处,盖因彭燕郊的写作、特别是诗歌,编年往往存在较大的问题。一方面,其诗歌有的标注了写作时间,有的又并没有注明——诗集《当代湖南作家作品选·彭燕郊卷》 (1997)更是存在明显的误标现象,即基于出版体例统一的要求,将发表时间标为写作时间;另一方面,彭燕郊对诗歌进行了较多修改,存在着多种版本——这方面的状况,在2006年出版的4卷本《彭燕郊诗文集》有着最为集中、也最为典型的呈现。这是彭燕郊生前对于主要写作行为的审视,所录作品基本上均经过了不同程度的修改,可视作是“最终改定稿”。据称,责编崔灿希望能发表最初的原稿,但彭燕郊自己要求发表最后改定的,责编做出让步,“除了那些特殊时期为特殊事情写的外”,其他的按最后改定的版本编排。结果是:“大多数诗后面都没署具体的年月日”,只有“坐牢时写的诗文后面落有日期”。l
作家有修改的自由,作品修改的现象并不少见。诗歌方面,穆旦、彭燕郊都可归入最勤于修改的诗人之列(有兴趣的读者可参见《穆旦诗编年汇校》,北京大学出版社2019年版),但实际情形很不一样,穆旦作品的末尾往往有落款,便于系年,而且也没有“最终稿”的概念,不致造成文本的混乱。而在彭燕郊这里,因为上述那些显在的状况,《彭燕郊年谱》在实际录用中特别注意:(1)写作时间依诗文落款所标注,发表时间则依具体的刊物;凡重复发表的,也一一列出。如最终定题为《论感动——关于诗·诗人的随感录》的长篇诗论,初作于1945年3月,地点在重庆;同年5月,刊载于《诗文学》丛刊第2辑《为了面包和自由》,相关信息即据《诗文学》版录入。实际上,随后彭燕郊又以《箧底汇编》为题,发表过该文的一些篇章(有多个发表本,异文较多),而当代读者所看到的则是1991年三联书店版《和亮亮谈诗》所录——据该版信息,1985年7月彭燕郊整理完成长篇诗论,地点在明湖,他早年写作的信息并未透露。可以想见,当代读者多半应该并不知道该文曾有早年版本。更晚的读者所见,则可能已是2006年版《彭燕郊诗文集》,彭燕郊再一次做出了修改。凡此,相关信息均一一注明。(2)凡涉及诗题变更的现象,均将初次发表时的题目视为最初的题目。但写作时间仍依诗歌末尾标注。
4.作品署名问题。这又涉及彭燕郊写作中的另一个重要现象,即有众多笔名。现代作家笔名的搜集与规整是一项艰巨的工作。新时期之初,现代文学研究界即开始全面实施资料重建工程,笔名也是重要的一项。时至今日,现代作家笔名研究已经积累了丰厚的成果,笔名发掘还具有较大空间的,在于那些文学史上非知名的、个人文献尚未被有效规整的作家,彭燕郊即是一位。“彭燕郊”本身即笔名,作者原名陈德矩,但未见他署原名发表的作品,而“彭燕郊”之外,另有李熟、冷唇、吴枝楼、徐离夜、韦劬、韦化、燕郊、蓝馨、早霞、陈漾、萧朋、林朋、张兰馨、林埃、石晶、平明、平青、庄寞、摩宁印麦(莫光典)、卢意、卢奥、林凡、沈络、史道、思勤、蓝欣、田焰、康栗、大圭、陈轭、向工学、陈思勤、陈蹇夫、蹇斋等笔名(大致以时间为序),总量达30多种,实可谓壮观(具体情形,参见年谱附录《彭燕郊笔名考述》m)。鉴于“彭燕郊”是最主要的笔名,除首次出现外,其余处均不另说明;其他各种署名,均一一注明。
(三)谱文内容与语体使用
就年谱的撰写而言,内容是重要的、关键性的,叙述、语体等方面的因素也不容忽视。
1.谱文的语体。谱文默认的主语即谱主本人,所述内容应围绕谱主展开,谱主的名字无需出现在谱文条目之中,“叙述谱主事迹,省略主语”n应成为年谱撰写的基本规范。比如,交代彭燕郊的个人行为,可作“本月 去厦门,投考集美农林学校”(1934年1月条目)。又如,交代信息往来,可作“9日中共湘潭大学委员会、湘潭大学发来请柬,邀请出席12日在教学楼第3教室举行的新年茶话会”(1980年2月条目)。
强调这一点,是因为目力所见的大多数作家年谱,语体方面的问题似未引起足够的关注,不仅谱主的名字频频出现,文献援引时也往往忽略了视角的转换(不加区分地使用各类文献),导致了语体不当、行文啰嗦、叙述混乱等状况。不妨举例来看:
[1946年12月] 3日 与于立群为茅盾夫妇赴苏饯行,郑振铎、孔另境等同席。(5日《文汇报》)
——《郭沫若年谱长编》o
[1933年8月] 24日 中午,熊佛西为许地山赴印度饯行,俞平伯与周作人、朱自清、郑振铎应邀作陪。
——《俞平伯年谱》p
[1993年] 2月10日,下午,中国台湾导演李行、戏剧家贡敏到北京医院拜访曹禺,谈4月中国台北演出《雷雨》的相关事宜,曹禺应邀为之题词:“祝《雷雨》在台北演出成功。”李行除导演《雷雨》外,还想导演《家》,曹禺没有接声,意思是这都交由万欢处理。
——《曹禺晚年年谱》q
前两例所述为同一类情形,即谱主与众人一起为某某践行,所涉人物较多。第一例的表述是非常规范的,第二例中,适当调整下语序,将叙述语体调整为谱主俞平伯,其名字就能省略,更有简略之效。第三例可能是当下较多出现的情形,谱主曹禺的名字出现了三次。而纵观各书,第二例在总体上其实是做得很到位的,类似的情形仅为少数;而在第三例中,谱主的名字可谓频频出现,叙述也有混乱之处,可见作者更多地是关注年谱事实,而未注意叙述方面的问题。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年谱的撰写有着很强的实践操作性,对于语体的认识和把握往往有一个过程,2010年版《穆旦年谱》在这方面算是很注意的,但和第二例相似,也有未周之处,未充分注意“叙述谱主事迹,省略主语”的原则,所以这里适当举例讨论,既为引起注意,也有自我检讨之意。
2.谱文正稿与按语。“叙述文字力求简洁明了”r,应该是年谱撰写的另一条基本规范。上述前两例,叙述都很简洁,直击目标,事实清晰,《彭燕郊年谱》也是力求此一效果。而上述第三例,除了语体可待转换之外,谱文亦可适当简化,意思也可以更明确,比如,或可如是表述:
2月10日 下午在北京医院,接受中国台湾导演李行、戏剧家贡敏的拜访,谈及4月中国台北演出《雷雨》的相关事宜,应邀题词(“祝《雷雨》在台北演出成功”),对李行在导演《雷雨》之外、还想导演《家》之事则未置可否。
“未置可否”是否合乎原意尚不可知,但原文中的“曹禺没有接声,意思是这都交由万欢处理”,“接声”一词偏口语化,而“意思是”这样的结论,并不能由既有的谱文推导出来,有待其他内容的补充。
同时,鉴于年谱所涉谱主事项往往有其复杂之处,条目或无法彰显相关背景,相关史实或描述也未必截然清晰,现在的年谱往往会在谱文正稿之下,另起段落或用按语的形式,对相关背景性文献予以说明,或对相关史实予以辩驳或考订。在此,或许有必要对照一下与《彭燕郊年谱》差不多同期问世的修订版《穆旦年谱》。两者在谱文编写上是有所差异的,简言之,穆旦生前的声名比较有限,年谱相关文献偏少,故一开始就确立了穷尽式的做法;又基于前述“突破谱主的单一性材料的局限”的考虑,着意举列了较多的外部性因素,如期刊信息(相关刊物的主要目录、作者信息等)、教育文献(如学校培养方案、教材、课表等)、相关背景(主要是跟穆旦的一些重要人生关节点相关的文献)等,旨在“更为清晰地厘清穆旦的成长线索与空间,凸显穆旦与同时代人共通的历史境遇,呈现穆旦与时代之间的互动关系与深刻关联,落实此前学界对于穆旦的一些模糊认识……甚至是纠正一些错误判断”。s在2010年《穆旦年谱》中,这些内容多以按语的形式出现(在字体上有区分),2024年版则直接编入谱文(总体内容有所删减,叙述则尽可能保持连贯性)。相较而言,《彭燕郊年谱》不似这般驳杂,谱文以简洁为要,比如谱主的作品这类谱文,仅列出时间、篇名和报刊期数等信息,除了相关报刊第一次出现时,标注主编/编者、出版机构等信息之外,基本上不再以按语形式列入其他的外部性因素;但由于相关文献量大,且一些内容较为驳杂,部分按语或会使用第三人称叙述(会少量出现谱主的名字)。
两种年谱在谱文编写上的这种差异,既是基于不同的理念,也跟谱主相关文献总量有关,在把握好谱文语体、叙述文字等方面的总体规范之下,不妨视其为年谱写作的不同实践。
3.附录文字。来新夏先生在论及年谱编纂时曾言:“年谱资料或内容重复,或词嫌累赘,或仅备参证,或轶闻琐事,一时难以全部甄选入谱而弃之又不无可惜之处。因此不妨采用在谱尾增入附录一体,用来保存资料。”t2010年版《穆旦年谱》列了五个附录,即《穆旦佚作举列》 《穆旦诗歌版本状况及汇校举隅》 《穆旦作品发表及出版名录》 《穆旦诗歌英译一览表》 《穆旦交游名录》,现在看来,处理有其芜杂之处,2024版《穆旦年谱》已做简化。
《彭燕郊年谱》也是循此例,设附录三种,即《彭燕郊笔名考述》 《彭燕郊诗歌修改举隅》 《彭燕郊交游录》。如是处理,既为避免谱文正文“累赘”或相关内容“重复”,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展现彭燕郊作品的辑录、写作修改、人物交往的总体状况,更深入地揭示彭燕郊在历史进程中的文化身份与文化抉择,以及尽可能廓大作家年谱的容量,提供更多信息和更清晰的线索。u
要言之,年谱需要详察各类文献,而如何保持文献的均衡、又如何葆有撰写规范、如何廓大容量,是一个可待深入实践和广泛讨论的议题!
【注释】
a参见易彬、张凡:《彭燕郊研究:回顾与前瞻——纪念彭燕郊诞辰一百周年》,《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1年第2期。
b参见张立群:《中国现当代诗人传记版本辑录》,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
c也称“中国新诗派”,这一流派似已成为文学史定论,但实际上多有可疑之处,也还是有必要作进一步的辨析。
d参见易彬:《晚年彭燕郊的文化身份与文化抉择——以书信为中心的讨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5年第3期。
e更详细的讨论,参见易彬:《呈现真实的、可能的作家形象——说新版〈穆旦年谱〉,并说开去》,《新文学史料》2018年第4期。
f至2012年底,相关研究除了《穆旦年谱》(2010)之外,还有《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2010)和《穆旦评传》(2012),且《穆旦诗编年汇校》也已完成(实际出版则迟至2019年)。
g参见彭燕郊:《溆浦土改日记》,右陈思和、王德威主编:《史料与阐释(贰零壹壹卷合刊本)》,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34-196页。
h顾绅楠:《当代文学史料学研究的“一孔之见”——由孔夫子旧书网现象引发的思考》,《中国现代文学论丛》2023年第4期。
i参见彭国梁:《书虫日记·二集》,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年版,第214页;于晓明:《原本是书生》,海天出版社2013年版,第84页。
j语出“四川大学中国现代文学文献学文丛”之“凡例”,参见刘福春编:《刘荣恩诗集六种》,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年版。
k彭燕郊:《长沙淘书记》,《纸墨飘香》,岳麓书社2005年版,第93页。
l非牛:《彭燕郊,这个像小孩一样的老诗人的最后岁月》,《晨报周刊》2008年4月号。
m参见易彬:《作家笔名与文学风景——围绕彭燕郊的讨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4年第8期。
nr林甘泉、蔡震主编:《郭沫若年谱长编:1892-1978年》 (第1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页、第1页。
o林甘泉、蔡震主编:《郭沫若年谱长编:1892-1978年》(第3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179页。
p孙玉蓉、朱炜:《俞平伯年谱》,浙江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第185页。
q曹树钧编著:《曹禺晚年年谱》,安徽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108页。
s参见易彬:《呈现真实的、可能的作家形象——说新版〈穆旦年谱〉,并说开去》,《新文学史料》2018年第4期。
t来新夏、徐建华编著:《中国的年谱与家谱》,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87页。
u参见易彬:《彭燕郊年谱》,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24年版。
扬子江评论202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