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图像作为承载文化价值的具象符号,在数字技术的赋权下正逐渐成为一种崭新的叙事样态,为社会思潮传播提供了全新机遇。图像经验为主流意识形态传播提供了镜鉴,图像符号丰富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载体,图像思维优化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语境,图像感性提升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效果。然而,如果过分扩大图像叙事的工具理性,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则会面临图像的“崇拜化”与“表象化”消解理性价值、“娱乐化”与“碎片化”降低受众素养、“多义化”与“去中心化”破坏话语生态的困境。因此,亟须构建高质量图像叙事样本,培育高层次图像叙事人才,营造高标准图像叙事环境,以重构主流意识形态的图像叙事模式,提升主流意识形态的吸引力、效用力、渗透力。
关键词:图像叙事;主流意识形态;视觉化传播
中图分类号:D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4)11-0056-07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文化生态学研究”(22BKS133);受安徽大学科学发展观研究中心资助。
作者简介:姚芷琪(2000—),女,安徽蚌埠人,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 顾友仁(1973—),男,安徽寿县人,安徽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
叙事作为贯穿于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现象,是描述发生的各类活动的总称,它既建构了社会互动的日常秩序,又形成了个体自我的形象表达。对人类来说,似乎任何材料(媒介)都适宜于叙事:叙事承载物可以是口头或书面的有声语言,或固定的或活动的画面、手势,以及所有这些材料的有机混合[1]。在传统叙事模式中,静态的语言艺术叙事具有绝对的话语主导权,并形成了“语重图轻”的固定模式。但探究人类历史,可以发现早在文字产生以前,图像就是表达情感与认知世界的重要方式。随着媒体科技信息的高速发展,单中介的静态语言叙事已然被多中介的动态图像叙事取代,人类已经进入“图像时代”。图像突破了传统叙事的局限,逐渐占据叙事样态的核心地位,一种“图像政治”的景观现象已然形成,即将图像作为一种强有力的媒介工具进行政治宣传,建构一种“实时在场”的共同认知以形成一定价值观。在全国宣传思想文化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要“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加强传播手段与话语方式的创新”[2]。意识形态作为一种“抽象的价值观念”,以图像符号为传播载体能够实现“形神统一”,促进民众认知转化与行为模仿,从而体现出意识形态的“实践性”。因此,必须对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进行深入研究,重构主流意识形态的图像叙事模式,提升其吸引力、效用力、渗透力。
一、图像叙事视域下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机遇条件
人们的意识,往往会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与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3]。图像叙事的应用,为符号编码与解码赋予了角色、情节与场景,实现了图像表达的范式跃迁。运用视觉元素和符号触动人们的感官、引发强烈共鸣、激发情感认同的图像叙事逻辑,实现了主流意识形态由“被看见”到“被认同”的深度转向。因此,在图像时代,协同图像经验、图像符号、图像思维、图像感性推动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刻不容缓。
(一)历史演进:图像经验为主流意识形态传播提供了镜鉴
回顾中国历史,人民依靠土地聚集生存的方式形成了以血缘为纽带的人际关系与高度分散的自然经济,想要通过文字教化“分散的人民”实为困难,因而在封建社会时期,统治阶级主要依靠图画来传播价值观念。夏商周时期,人们借用青铜器上的“纹饰”作为思想的象征表达;到了汉代,以图像传递思想理念进入鼎盛时期,各色各样的图像被用来表达当时崇尚的儒家思想,如“尧舜禅让”“击磬于卫”“刑渠哺父”等图像。中国共产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也积累了丰富的图像经验,革命早期由于“人民识字的程度非常低下,不及十分之一二,标语宣言,失其效力”[4],画报、版画、墙画、漫画、照片等形式被广泛运用,以宣扬党的政策方针、唤起人民加入革命的浪潮。《职工运动决议案》是第一份强调要以画报的形式宣传党的思想理论的文件。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延续优良传统,创作出大量优秀的图像作品,并从多个层面影响人民群众的价值观,如《开国大典》《红日》等。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后,图像叙事的媒介技术工具更加丰富,震撼刺激的视听效果与打破界限的直观感受使得“以图传意”发展到新的高度。中国共产党遵循历史规律、汲取历史经验,以视觉影像弘扬主旋律,文艺工作者创作了《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父辈》等系列影视作品。
从古至今的图像经验表明,图像作为一种生动的视觉语言,始终在人类文明的长河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图像不仅是眼睛的直接感知对象,更是心灵深处对于世界的解读和体验,它们跨越了时空的界限,成为理解过去、把握现在、展望未来的重要信息桥梁。中华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变迁中之所以坚持发扬图像经验,就在于图像并不只是对于事物的外表的刻画模仿,同样也是每个时代道德理念、民俗风情、审美偏好等文化的传承体现。因此,图像在观念更替、信息交融过程中,延续着中华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展现着意识形态发展传播的历史脉络。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推进主流意识形态建设,不仅需要从其传播内容、载体、语境上绵绵用力,更需要图像经验为其传播过程赋予深厚的图像文化底蕴,鲜活地展现主流意识形态的文化内涵。
(二)介质革新:图像符号丰富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载体
当今时代,伴随数字网络技术的进步与捕影捉像视觉技术的不断发展,以往占据主导地位的语言文字符号逐渐被感性直观的图像符号所取代,信息传播的载体也正在进行着视觉化革新。城市化、现代化文明的发展使得人们的视觉需求不断增大,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和视频图片直接将某一场景展现在人们面前,刺激着人们的视觉感官、引发着人们的情感体验、凝聚着人们的情感认同,重塑着人们的记忆内容与表达方式。视觉符号打破了以往传播受众的背景壁垒,使得人们无需抽象的思维逻辑也能够轻松从图像中获取同质信息,以至于世界任意角落的人们都对图像产生了无法自拔且不自觉的“热爱”。
正如海德格尔预言的一样,人类已经步入“图像时代”,图像突破了原有的界限,在传播具象信息的同时又暗自传递着不同的价值观念与社会思潮,统摄了观看主体的思想动态与行为表达。图像也不再是以图腾纹饰、刻画描绘为主要手段对现实世界进行机械复制与印刷模仿,而是具有了传播、表达和交流的自足性。甚至图像已经不再“平行于世界”,超越了其赖以生存的基础,可以自己“复制”“生产”自身,并拥有自己的逻辑体系与生产机制。可以说,人类已经处在历史上任何一个阶段都从未有过的图像丰裕期,各式各样、碎片化图像的表达充斥民众的文化生活,整个世界已经在信息传递与话语表达中完成了图像转向。图像时代的到来与视觉符号的发展丰富了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载体,思想观念的表达不再局限于文字符号与传统媒介工具,而是偏向利用图像符号使得单一枯燥的文字阐释转化为生动灵活的视觉表达,形成主流意识形态的代表性具象,并通过新型媒介将其充盈于大众的视野之内,驱动观看主体感受深刻的情感体验与生动的情景还原,刺激观看主体自觉主动践行理念要求,最终达到“形塑”与“群塑”的效果,形成高度的“群体价值认同”。
(三)认知驱动:图像思维优化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语境
图像化的信息传递方式能够通过视觉冲击博得人们的关注,但若只从吸引力角度探讨图像叙事对于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重要作用,远不足以解释清楚为何图像能够在当今实现“否定之否定”,超越文字符号作用。图像在人类诞生之初就发挥着承载历史、传承文化的作用,而今又彰显出教化育人的功能性,原因不仅在于科技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还在于图像思维变革了人们的认知方式,优化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语境。
人的主观喜好往往会反作用于客观世界,要求客观世界随着主观意愿产生合规律性的变化,而认知方式的变化也会驱动外在的传播语境调整自身以顺应认知的发展。如今,人们的认知方式已经由“抽象转向形象”“平面转向立体”“呈现转向建构”。图像的渗透力使得人们习惯不再通过语言文字的抽象逻辑来感知思想观念背后的意蕴,而更偏向诉诸感性形象,追求感官刺激的享受与满足;而以往统治着时代、使用平面载体的语言文字,也因其线性平面结构缺乏共时性,无法再现立体而多维的世界遭到现代人的“排斥”;人们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文字语言刻画呈现的世界,要求语言文字归还因“表达需要”而舍弃了的事物的个性特征,并要求用图像思维认知、思考和建构现实世界。此外,传统的叙事语境存在词义的模糊性、句间的逻辑性,容易给大众造成一种认知错觉:意识形态无非是一套强迫个体无条件服从群体的复杂观念系统,个体内心的情感想法与真实感受是可被“忽略”的东西。最终词句的误读与内心的抵抗便一步步增加了意识形态的运行成本与传播负担。而图像叙事能将人的知、情、意、信统合起来[5],使人们能够充分调动图像思维,在接触到图像的一瞬间就能感受到远超文本的核心内容。图像所具备的视觉交互能力也促使人们围绕画面的视觉中心点展开“点、线、面”的无意识想象,进而实现个体对于主流意识形态的无意识具象嵌入,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以往的意识形态偏见,优化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话语环境,为主流意识形态的广泛传播奠定基础。
(四)情感导向:图像感性提升了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效果
从本质上来说,主流意识形态应该是一种抽象的理论凝结,并通过不同叙事方式将其呈现在社会大众的面前,但是思想理论并不只是“自己本身”,一定是有着现实世界的“存在支撑”。图像作为直观反映社会存在的一种形式,具有独特的空间性特征,能够充分发挥认识的非理性因素作用,在再现的时空框架内实现主流意识形态与个体之间双向的情感记忆互动,促使个体在极具感染力内容再现中,深度沉浸于记忆场景,引发内心的情感共鸣,不断提升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认同效果。
在主流意识形态呈现形式上,图像叙事能够实现其理性与感性的统一。马克思在对社会意识进行阐述时,根据不同的层次将其划分为社会心理与社会意识形式。唯物辩证法认为,同处在一个矛盾体系的双方是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社会心理中所谓低层次的感性认识,譬如人们的感知、情感、心态等因素都会对意识形态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没有人的情感,就没有人对真理的追求。”无论是在理性认识还是感性认识中,认识主体的情感与意志至关重要。主流意识形态作为社会主导的观念上层建筑,如果无法将其内化为人民大众的知与行,就注定会走向强硬灌输的极端面,遭到消极的认知抵抗。与传统叙事模式不同,图像叙事独有的空间性,摒弃了单一线性、纯粹理性的叙事逻辑,能够充分发挥非理性因素在认识过程中激活、驱动的作用,给予观看主体图像原型、调动观者的感官体验、引发观者的情绪活动、激活观者想象空间,将图像带来的视觉感受转变为情绪的升华,实现理性分析与情绪升华的互补,最终“以点带面”将价值认知输入个人情感记忆之中。以一种图像原始样本,结合个人独有的思维模式与情感经历,便可以生成“个性化”“针对化”的记忆数据,并在与观看主体互动交流的过程中,助推主流意识形态建构起丰富立体、直观生动的图像语境,不断提升主流意识形态的情感认同度。
二、图像叙事视域下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现实困境
图像时代的到来改变了人们的认知方式、重塑了人们的思维模式,以读图解码为主要特征的图像叙事正在引领着社会思潮传播的新样态,也成为传播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形式。但若单纯刻板依赖图像表达,则会强化图像叙事的工具理性,从而造成主流意识形态的理性价值被消解、受众素养降低、话语生态被破坏等现实困境。
(一)“崇拜化”与“表象化”:消解主流意识形态理性价值
图像的感性与直观,是区别于抽象语言文本的最显著特征。作为一种当代话语方式,它所具有的最大优势就是能够克服语言文字“词不达意”的缺陷,打破信息传播在时间和空间上的限制,使人们能够快速获得信息要素、满足人们更加丰富和全面的体验要求。然而,图像的泛化倾向在主流意识形态传播中却产生了图像叙事的“崇拜化”“表象化”等消极影响,使得图像感性逐渐消解思维理性。
图像的“崇拜化”是指图像的接收者对于图像的内容、图像的生产者或是图像背后价值观念产生狂热极端的情绪偏好,无论是人们早期对“神仙”“龙凤”“蝙蝠”等的图案崇拜,还是如今人们对“截图”“live图”“拼接长图”等的视觉偏好,都体现出一种“图像狂欢”的意味。事实上,图像只是崇拜者个人的价值倾向和欲望折射,其根本崇拜的是“理想中的自我表达”。主流意识形态是逻辑性强、思想性深的理论体系,需要人们运用理性逻辑思维加以准确把握。借助生动、形象的图像符号进行视觉传播本意是帮助主流意识形态更好地获得大众认同,但若以过多的图像进行堆砌拼凑,则会反向激发大众的“图像崇拜意识”,使民众误以为“图像就是一切”,采取自我崇拜的图像形式不加思考地对主流意识形态进行图像表达,导致思想观念中的理性意味逐渐被图像表象蚕食,从而使得图像逐渐跨越界限主导人们的思考模式,消解主流意识形态的理性意蕴、削弱传播受众的思辨能力。
图像的“表象化”是指图像只着重刻画呈现效果而忽视内在意义承载,甚至为实现图像视觉效果而割裂完整严谨的理论内涵。泛图像景观为争夺人们的“注意力资源”,大量制作肤浅庸俗的图像,促使人们的注意力在多个信息间快速流转,无需进行深度思考,仅凭短时记忆获取信息就能形成主观的映象。但是,通过这类图像而形成的主观映象并非完全是对客观事物的正确认知,简化图像传递的价值信息极有可能处于分裂、扭曲状态,需要受众深入思考加以辨别。然而,若是有人利用这种“思维时差”,大量制造低质图像占据话语空间以影响大众的理性思考,散布各类虚无主义的有害观念混淆大众视听,便会使民众被图像裹挟,沉溺在“庸俗化、浅层化、表象化”的快餐式信息交流之中,沉迷于图像幻景而自觉忽略图像背后的深刻内涵。借助图像叙事本是为了契合现代人类与社会发展的需求,但却出现了为争夺图像话语权宁愿破坏价值内容的严肃性与逻辑性局面,甚至陷入“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循环,最终“使人们与核心价值观所构建的理性世界渐行渐远”[6],阻滞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
(二)“娱乐化”与“碎片化”:降低主流意识形态受众素养
单纯的图像符号本身并不具备政治偏向,但当它作为艺术呈现或传播表达的形式时,就具有了意识形态性,成为不同政治势力争夺的叙事对象。在商业资本助推的文化消费浪潮下,图像走向“娱乐化”与“碎片化”。从表面上看,人们能接收到丰富多彩的信息,但实际上大多信息是碎片化拼凑、娱乐化黏连的内容,极易导致主体认知思维混乱、情感体验肤浅、价值取向低下,最终丧失理性思维与价值判断的能力,陷入人云亦云的图像困境。
图像的“娱乐化”是指在文化消费激增的背景下,图像生产者为了设计出具有强大吸引力、感染力的图像符号以表达价值观念,往往会加入一些娱乐元素来弱化思想观念的政治性。一种“可悦”的图片符号的确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感官享受,但若一味顺应受众的视觉需要、进行过度渲染处理则会消解图像叙事的价值导向,使图像演变成一种无价值、纯趣味的符号形式。伴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图像叙事不再停留在原有的图画阶段,而是衍生出了表情包、短视频、直播等各种形式,不断加速图像“娱乐化”的趋势。“娱乐化”的信息传递会逐渐改变人们的理性逻辑,使之形成惰性的思维与认知定势:只要信息没有经过视觉处理、不具备生动有趣的形式、需要花费大量时间阅读思考,人们就无法接收与处理相关信息。这种趋势若不加以干预遏制,加之图像的“表象化”与“多义化”等因素的干扰,就会严重影响人民群众的信息素养、图像素养,最终导致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效果与认同效果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图像的“碎片化”是指逻辑严密、系统完整的信息传播逐渐被碎片化、零散化的图像符号所遮蔽和取代。作为社会思想文化的基础和民族精神信仰的支柱,主流意识形态所包含的思想观念与价值追求是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实的逻辑统一体,其最终价值效应的形成需要“人”作为主客体来保证价值体系的系统性、逻辑性以及完整性。而随着图像传播的“碎片化”,原本连贯的信息被拆分,进而形成多个独立的“价值孤岛”,思想观念原有的价值要素关联性逐渐减弱,甚至出现价值断裂与断层,破坏了价值体系内在的逻辑性和连贯性。信息传播方式的碎片化同时导致了人们价值认知的碎片化。由于零散断裂的信息所包含的往往是拼凑的、主观的、虚假的、矛盾的信息流,主体对于信息的认知成为碎片化自我解读,难以形成统一的认识以保证主流意识形态价值的完整性。可以说,图像的“碎片化”不仅弱化了其思想价值塑造的功能,还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凝聚力和引领力产生了强烈冲击。
(三)“多义化”与“去中心化”:破坏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生态
目前,图像已成为大众媒介的强势表达符号。图像的便捷性、直观性、超时空性的特质,使其能够广泛吸引大众积极投入图像叙事的建构过程中,助力多元化的图像内容生产以及多维化的图像环境塑造。图像制作与媒介平台的泛众化与平权化虽然加强了叙事主客体的互动性,但也引发了图像的“多义化”与“去中心化”,不断挑战着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主体的权威性与话语生态的和谐性。
图像的“多义化”是指图像虽然能够形象直观地还原事件原貌,但由于受众自身辨识能力和外界不同评判等多方面因素的干扰,即使是同一幅图像,人们也会对其产生不同甚至相反的解读。图像生产者在制作表达观念的图像具象时,本身就预留了一定的讨论空间,下放一定的图像话语解释权,旨在引发受众的深度思考,进而促进思想观念的更迭。然而一旦图像表意不够“显性”,不良媒体就会歪曲加工图像意义,煽动并诱导群众“误读”图像,从而使得客观真理在表意不明之中被个人非理性的情感所淹没。尤其是在“圈层化”“圈群化”背景下,群体之间独有的“话语密钥”使得人们在读图解码的过程中,更易先入为主,将图像语境代入自身狭隘的立场之中进行片面化解读与传播。图像“多义化”泛滥会导致最初的图像信息被掩盖与漠视、主流意识形态的生存空间被挤压、感性与理性的探讨空间被剥夺。
图像的“去中心化”是指人人都可以是图像信息的生产者、传播者和接收者,即哪里有图像,哪里就有“去中心化”,这一方面激发了群体的主观能动性与创造性,但另一方面也极易造成图像信息质量良莠不齐,诱发图像叙事“失真”现象,从而导致主流意识形态传播面临“失语”困境。如果图像叙事传播内容的多样化是传播主体“去中心化”的必然结果,那么当图像叙事被用作传播主流意识形态时,就必须审慎地甄别和处理图像话语中的信息洪流,加强主流意识形态核心思想的权威性与话语主体的引导力,防止图像的“去中心化”在不同程度上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图像叙事环境产生消极影响。
三、图像叙事视域下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困境的纾解策略
图像是最为直观的叙事艺术,其叙事本质在于空间的时间化,即将空间化的图像纳入时间进程之中,在其中重构叙事语境。图像时代,社会的各个角落都充斥着图像信息,基于图像叙事进行主流意识形态传播,既能够让抽象思辨的理论直观化、立体化、形象化,又能通过感性形式激发积极向善的思想,实现润物无声、深入人心的价值观塑造。在深入分析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化传播现实困境的基础上,笔者认为,应重构主流意识形态的图像叙事模式,提升其吸引力、效用力、渗透力。
(一)以图传意:构建高质量图像叙事样本,增强主流意识形态吸引力
习近平强调:“用栩栩如生的作品形象告诉人们什么是应该肯定和赞扬的,什么是必须反对和否定的,做到春风化雨、润物无声。”[7]图像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载体,努力将其打造成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生动形象的新时代图本,是实现主流意识形态传得开、易接受的重要方式,也是提高图像叙事质量的必然途径。构建新时代图像叙事样本就是要使主流意识形态的图像化表达更加符合新时代要求、紧跟新时代步伐,从叙事的符号选择和叙事的表达革新方面共同发力,增强主流意识形态吸引力。
一方面,建立通俗易懂、广泛认知的图像符号价值体系。语言文本之所以能够在漫长岁月中占据传播形式的上风,除了其抽象性、逻辑性的优势之外,就在于其拥有较为成熟系统的文本叙事符号价值体系,人们可以通过文字符号精准抓取蕴含其中的信息观点。图像叙事所呈现出来的“表象化、多义化”的现实问题,也正是因为缺少“符值”体系的规范而造成的。作为一项基础性、先决性工作,建立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的符号价值体系重在图像符号的选择与运用。一要充分挖掘内涵丰富、具有代表性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符号,运用VR、AR等先进图像技术,重塑传统文化的呈现形式。在具备厚重历史底蕴的文化符号中寻找与核心价值观念的契合点,实现历史与现实的对接,发挥历史文化图像符号的滋养功能。二要深挖社会现实故事,将其作为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现代符号。贴近普通人民生活,利用人民群众身边的英雄人物形象与感人事迹塑造图像符号,用可观可感的榜样楷模与动人故事作为图像叙事内容进行宣传引导,从而实现主流意识形态传播的生活化、场景化。
另一方面,把握图像叙事的适度性,协调图像景观与文字阐释革新叙事表达。实践已经证明,若是将价值观念不加选择地以“流媒体+图像”的形式呈现,很容易造成图像的“娱乐化”与“碎片化”,导致图像误读、理解偏差现象的出现。主流意识形态要具备强大的吸引力,进而获得广泛的认同,就要帮助群众将浅层化的感性认知上升到逻辑性的理性认知层面,也就是在借助图像符号表达价值的过程中对其进行话语阐释。根据不同主体的教育层次设置图文比例,如针对中小学生群体要通过大量生动图片与少量的理论解读进行道德伦理的演绎,而针对社会群体则要通过图文并重的形式进行理论观念的阐释。同样,主流意识形态内容的差异性也会决定图文比例的调整,如要多以文字阐释基本原理以保证科学性与客观性,多以图像表达价值理念来唤起民众的情感认同,最终实现文本与图像的和谐共存、相互借鉴,达到主流意识形态传播“图文相融”“图文互构”“情理共通”的最优状态。
(二)以图塑人:培育高层次图像叙事人才,提高主流意识形态效用力
提高主流意识形态效用力,关键在于增强图像叙事的全方位效果,培育高层次图像叙事人才。在理论价值转化为图像表达的过程中,充分调动人的主观能动性,保证图像叙事“双主体”的有效参与,即图像生产者与观看者都应具备相应的图像素养。生产者要具备图像运用能力,准确把握图像的“符值”,积极进行正向赋意,深度挖掘图像形态机理。同时也要具备图像创造能力,不断丰富创新图像内容与形式,拓展图像传播的广度与深度。观看者要具备图像解读能力,准确提取图像的思想价值,科学选择图像的表达形式,不断提升图像审美能力。同时也要具备图像批判能力,提升辩证思维能力,批判地看待图像释放的信息内容,在理性思考的基础上作出正确的价值判断。
一方面,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独特优势的发挥需要生产者具备图像创造能力。“图像的视觉修辞、促进主体行为生成等功能都需要在主体的自觉运用之下才能实现。”[8]生产者只有深入学习图像基本知识、明晰图像构成要素、洞察图像传播机制等基本原理,才能在此基础上自觉参与图像的收集、挑选、制作、评价等活动,从而选择特定的符号价值打造独特的图像景观,促进主流意识形态传播与图像形式的有机结合。同样,生产者还要勇于解放思想、破除桎梏,打破传统文本叙事的陈见,克服文本传播的惯性思维。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立场,时刻关注社会生活中图像的传播状况,及时纠正错误片面的图像话语解读,辩证看待图像叙事的利与弊。强化图像创新意识,增强图像的文化底蕴与现实感知,并利用信息技术与处理技术努力创作可观可感的图片故事,在清楚表达主流意识形态深层内涵的基础上,保持图像叙事的创新性、生动性与时代性。
另一方面,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的闭环效应需要观看者具备图片选择辨识能力。图像一旦离开生产者就容易陷入被他人误读甚至恶意渲染的尴尬境地。因此,图像的观看者应具备独立研判图像价值的辨识力与解读力。要把握图像背后的价值意蕴,理解图像信息的象征、隐喻和譬喻的修辞手法,并且能够逐步形成对图像信息的批判性建构意识[9]。同样,提升观看者的视觉素养能力还要培养其辩证思维能力与图像审美能力。既要促使大众能够在消费主义、新自由主义、普世价值等思潮而造成的混乱价值秩序下保持立场坚定,自觉辨别并抵制非主流思潮与错误价值观;又要对不同层次的观看者进行审美教育,培养其对于各种美的形态的鉴赏能力,使受众自觉主动分辨与传播积极图像,在无形中提升对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的美学认同与情感认同。
(三)以图构境:营造高标准图像叙事环境,深化主流意识形态渗透力
“人创造环境,环境也创造人。”[10]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效果,不仅会受到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影响,也会受到外在社会环境的浸染。积极正向的社会图像话语生态能够深化主流意识形态的渗透力,而营造良好的社会图像话语生态则需要依托图像符号的视觉层次和逻辑结构,对图像进行整体编排与创造,批量化、精准化将之投入到社会的各个场景氛围,使图像环境中的受众能够全方位沉浸在主流意识形态的熏陶之中,并逐渐在价值认知转向实践践行的过程中产生视觉认知、情感体验和价值认同,从环境层面实现大众与图像符号的“共情对话”。
一方面,净化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环境,防止社会不良风气对主流意识形态宣教作用的影响。当前,不同的表达需求催生了众多的图像景观,但相比语言文字的监管制度来说,对图像传播的监管力度仍有待提高。一些不良媒体为了最大化吸引大众眼球,采用各种空洞浅薄、滥俗低下的图像景观,刺激观众的短暂视觉快感,促使观者沉迷于消费主义、虚无主义、享乐主义视觉黑洞之中,甚至潜移默化地接受并认同与主流意识形态完全相悖的不良社会思潮。因此,图像的生产与传播需要在规范监督上下狠功夫,在图像传播第一道审查环节就进行严格把关,确保图像生产的源头干净清朗;在图像传播过程中要及时了解各项实时反馈,提前研判各种风险意外;在图像传播完成后,要调研观者的观感数据,总结图像叙事经验。同时,对于正能量图像作品要给予鼓励嘉奖及扶持,利用先进性、代表性、典型性图像景观树立起良好典范,推动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环境稳中向好。
另一方面,完善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话语生态,综合利用新媒体优势占据大众媒介高地。主流意识形态想要深化渗透力,就要利用具有强交互性、及时性特点的新型媒体,如微博微信、抖音快手、直播论坛等,建立起互动性强的“图像阵地”。一要拓宽主流媒体的影响力范围,紧跟时代热点话题搭建图像景观,采用短视频等形式塑造官媒生动形象,积极与大众互动交流。二要开发图像创作的官方绿色通道,建立相应的打卡奖励机制,鼓励大众在主流媒体的引导下自愿参与图像建构,以自媒体的形式呈现社会美好人文景象。同时,采用交互性强的新兴技术手段不断拓展“图—文”互动形式,赋予民众更多文艺作品创作授权与发展空间,不断优化主流意识形态图像叙事话语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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