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海狗成群死亡揭秘

2020年10月，纳米比亚共和国鹈鹕角的沙洲上出现了大量死去的海狗，它们密密麻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绵延长度有两千米之多。这次灾难中死去的海狗数量多达7000只，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海狗死亡事件。

与此同时，阿根廷东南部海岸边上又被发现有数头南露脊鲸惨死在岸边，这两起动物集体死亡之间有什么联系呢，科学家用了4年时间，终于找出事情的真相。

海狗集体死亡

纳米比亚海洋保护组织成员诺代·德雷耶发现自从2020年9月开始，沃尔维斯湾市鹈鹕角的海狗繁殖基地就陆陆续续出现早产的小海狗尸体。他感到非常意外，因为鹈鹕角海狗的繁殖期是每年的11月到12月。很明显，鹈鹕角的海狗提前进入繁殖期，并造成了许多海狗幼崽的死亡。

德雷耶联系了其他地区海洋保护组织成员咨询：“鹈鹕角的海狗提前繁殖了，很多小海狗夭折。你们那边的海狗有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德雷耶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的。

德雷耶怀疑是有人恶意下毒或者使用什么会破坏海狗繁殖的药物，他更加频繁地巡视海岸线，却始终没有发现肇事者。海岸线上死去的小海狗都是零星出现，德雷耶也就没再继续调查这件事。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每天到海岸边检查小海狗的死亡情况。

然而，让德雷耶恐惧的是10月24日早晨，他按惯例去海岸线巡查，却发现大大小小的海狗尸体躺在绵延的海岸线上，一眼望不到头，而且这一次死亡的不仅有早产的小海狗，还有许多成年海狗。他冲回屋里给纳米比亚渔政官员安妮莉·海菲内打电话：“鹈鹕角有大量海狗集体死亡，太可怕了，你快派人来看看。”

海菲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急忙联系科学家特丝·格里德利，要求他前往鹈鹕角调查死亡海狗的情况。

格里德利立刻带着研究小队来到鹈鹕角调查事情的具体情况。他和小队成员来到鹈鹕角后发现，部分死亡雌海狗体形消瘦，脂肪储备很少，而另一部分海狗伤痕累累，有的眼球都消失了。

他把研究小队分成三组，一组调查海水和土壤，看看是否有致使海狗死亡的物质；第二组负责调查空气、天气环境与海狗死亡之间是否有联系；最后一组负责解剖海狗，调查是否是毒物致命还是有什么传染病。

事实上，格里德利更倾向于怀疑这一次海狗集体死亡是由于食物短缺所致：“1994年，克罗斯角的另一处繁殖地发生过类似的大规模海狗死亡事件，当时约一万头海狗死亡，1.5万头母海狗流产，我感觉这两件事非常相似。当时科学家认为是鱼类短缺造成的，但是一直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猜想。”

经过统计，格里德利发现死亡的海狗数量多达7000只，他推翻了自己此前的设想：“如果仅仅是食物短缺，海狗们会三两只一起死亡。7000多只海狗死亡进程可能会持续几个月，而不会在一两天内集体死亡。”这么多只海狗到底是怎么死亡的呢？

三组研究组很快得出结论，海水、土壤、空气都是正常的，虽然近几年全球变暖，但是气温上升的影响不可能只影响鹈鹕角的海狗，所以这些因素都可以剔除。解剖组也得出结论，死去的海狗体内并没有毒素和传染病。

调查陷入困境，格里德利一直想不明白海狗为什么会集体死亡。他只能每天和团队成员一起观察、收整海狗尸体。有一天，他正蹲在海狗尸体旁边记录数据，却看见几只海鸥飞过来。

海鸥先是在上空不断盘旋，然后俯冲下来，啄瞎了一只活的小海狗的眼睛。那只小海狗在一旁疼得嚎叫、翻滚，几名研究人员想要去救援，却被格里德利制止了：“我们看一下海鸥想干什么。”

格里德利直觉认为，海鸥也许和海狗的集体死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等了很久，海鸥们都只是在被啄瞎的海狗旁边等待，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格里德利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但是他仍然阻止研究员前去救援海狗。

等到傍晚时分，那只痛苦嚎叫的海狗渐渐不再翻滚了。海鸥们飞来飞去，却始终没飞太远，一直在濒临死亡的海狗旁边。夜晚到来，海狗终于不再动了。围着它的几十只海鸥中有几只体型大的先去试探一下，发现它彻底死了。几十只海鸥一拥而上，啃食死去的海狗。

看着海狗残破不堪的身体，格里德利觉得自己终于靠近了海狗集体死亡的真相。他联系所有研究队员，要求他们观察海岸线上是否有其他的海鸥攻击海狗，而他则沿着海岸线观察每一只死去的海狗。

海鸥攻击海狗

经过近半个月的观察，格里德利发现鹈鹕角的海鸥们会组队攻击小海狗，它们特别聪明，先是啄瞎海狗的眼睛，然后等海狗慢慢死亡后再吃它的肉。而这些被海鸥攻击死亡的海狗身上的伤口与海狗集体死亡事件中伤痕累累的海狗伤口非常类似。格里德利开始怀疑是海鸥杀死了那些海狗。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格里德利特意查阅了许多资料。他发现海鸥竟然能叼走吉娃娃品种的小狗。2019年7月21日，在英国佩恩顿，一只突然出现的海鸥叼走了一只吉娃娃，后来警方多方搜找，都没有找到失踪的吉娃娃。而且海鸥攻击吉娃娃的新闻不止一例。除此之外，还有摄影师拍到了海鸥把一只较大的兔子整只吞下，完全颠覆人们对海鸥的认知。

但是在格里德利的印象当中，海鸥只会攻击小动物，海狗体型巨大，根本不是海鸥的攻击对象。为此，他特意联系了多伦多大学的海洋鸟类专家詹姆斯，希望了解更多关于海鸥的情况。詹姆斯听到这件事后，非常感兴趣，他先是给格里德利发了一些海鸥的资料，让格里德利更加了解海鸥的习性。

通过詹姆斯给的资料，格里德利了解到海鸥体长在40～51厘米，体重一般为394克至586克，身姿轻盈。因此海鸥喜欢贴着海面展开翅膀飞翔，再用敏锐精准的眼睛查探猎物的踪迹。它们是十分狡猾的机会主义捕食者，杂食性，对食物的要求不高，像庄稼、水果、松鼠、野兔、海星，目及之处所能捕捉到的食物，基本都会被它吞下“巨肚”之中。

海鸥喜欢生吞活剥的原因之一是它没有牙齿，但吞咽能力和消化能力极强。海鸥的脚和喙都很发达，能够轻松钳制猎物。有力的双脚甚至能够给猎物狠命的一击，令其受创。

而且海鸥还非常聪明，多年前詹姆斯就发现，海鸥会模仿雨点滴落的声音，不停地踩踏着草面，吸引土地下面的虫子或动物出现，然后伺机捕食。

看完相关资料后，格里德利再次联系詹姆斯：“你给我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到海鸥会攻击大型动物啊。这一次死亡的不仅有海狗幼崽，还有一些大型海狗。”詹姆斯却说：“海鸥很会学习模仿自然界中其他动物的捕食技巧，你说的这种情况很罕见，我还是去鹈鹕角看看吧！”

詹姆斯很快来到鹈鹕角和格里德利一起调查事件的真相。詹姆斯来到鹈鹕角后就和格里德利一起在海岸线旁边扎了帐篷等待海鸥捕食海狗。格里德利告诉他：“我们团队在这里驻守了大半个月，看过好几次海鸥啄瞎海狗幼崽后，把它们当作美食。”

“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海鸥群体捕食海狗，毕竟两者体积差距比较大。但是你说的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之前就出现过虎鲸通过学习捕杀大白鲨的情况。”詹姆斯知道海鸥非常聪明，很有可能学会了合力捕杀海狗的技巧。

两天后，詹姆斯就拍下了海鸥啄瞎海狗后美餐的样子。他把视频反复观看，终于想起有一种名叫卡拉卡拉鹰的猛禽会趁着海狗妈妈出海时，啄瞎海狗的眼睛然后吃掉。他特意找来卡拉卡拉鹰袭击海狗的视频，对比后发现海鸥袭击啃食海狗幼崽的方法和卡拉卡拉鹰完全一致。

詹姆斯告诉格里德利：“这样看来就是有的海鸥通过观察卡拉卡拉鹰捕食海狗幼崽学会了攻击方法，然后又在海鸥种群内部传播，终于让所有海鸥都学会了捕食海狗幼崽的方法。这次集体死亡的海狗眼球消失，身体伤痕累累的应该就是海鸥捕食的结果。”

得知海鸥真的会捕猎海狗后，格里德利非常震惊。但是根据詹姆斯的说法，只有失去眼睛的海狗才是海鸥杀死的，鹈鹕角的大部分海狗眼睛完好无缺，而且体型巨大的海狗并没有受到攻击。它们的死亡又是怎么回事呢？

真相浮出水面

与此同时，阿根廷鲸鱼保护协会发布通告：阿根廷东南部大西洋沿岸丘布特省的多处海滩上，发现了至少15只成年的雄性南露脊鲸的尸体。并且，这个数量只是估算，该协会认为还有许多同时期死亡的鲸鱼并没有被发现。

引起詹姆斯注意的是，该协会的通告中还指出仅在2008年，就有近100头鲸鱼在瓦尔德斯半岛及周边地区死亡，其中89头是幼鲸；2012年更是有116头鲸鱼死亡，其中113头是幼鲸。

詹姆斯立刻联系阿根廷鲸鱼保护协会，要求对方传来死亡鲸鱼的照片。拿到照片后，詹姆斯与格里德利商量：“死亡的大部分南露脊鲸是幼鲸，而且你看这些幼鲸的伤口和那些海狗幼崽的伤口是不是十分相似。”

通过照片比对，格里德利也认为幼鲸的伤口和海狗幼崽的伤口相似，也就是说这些南露脊鲸很有可能也是被海鸥捕杀的。

南露脊鲸健康监测计划的联合主任、前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兽医玛塞拉和该计划的首席病理学家兼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病理学负责人丹尼斯联系詹姆斯说：“这些年为了找到南露脊鲸死亡的原因，我们进行了广泛的调查，收集了数百个组织样本来检测各种传染性、毒性和其他疾病，但迄今为止还无法确定死亡的原因。詹姆斯的说法给了我们新的思路，我们想邀请你来一起调查此事。”

事情有了眉目，詹姆斯马不停蹄地前往阿根廷。他通过比对后发现，部分死亡的幼鲸应该就是被海鸥捕食杀戮的。而且不久后，有人拍到了海鸥攻击幼鲸的视频，视频显示海鸥还没有熟练地掌握捕食幼鲸的方法，只能在幼鲸露出水面呼吸时俯身冲下去啄食。

海鸥们并不单独行动，而是几十只海鸥一同行动。它们联群结队向幼鲸施袭，直到把鲸鱼累死。死亡的鲸鱼成了海鸥的美食，破败的躯体会慢慢被海浪冲到海面，被人们发现。

让詹姆斯疑惑的是，那些躯体完好的成年南露脊鲸又是怎么死亡的呢？海狗和南露脊鲸集体死亡的揭秘之旅再次走向死胡同。不久后，一份来自澳大利亚默多克大学抗菌素研究人员萨姆·亚伯拉罕的研究报告让詹姆斯兴奋不已。

亚伯拉罕和他的团队检查了澳大利亚沿海人口稠密地区562只海鸥的粪便，发现有的海鸥携带超级细菌，而且它们正在将这种病菌传染给其他鸟类。亚伯拉罕说：“在企鹅岛，每两只海鸥中就有一只发现了这种细菌，但每十只企鹅和野鸽中也有一只发现了这种细菌。澳大利亚的海鸥种群都是超级细菌或抗性细菌的携带者，它们会引起人类感染。”

超级细菌是人类滥用抗生素导致常规细菌发生变异，而产生的耐药性细菌，一般超级细菌只会在人体内携带，怎么会跑到海鸥身上呢。

经过调查，亚伯拉罕认为鸟类最早被人类的粪便感染，这些粪便有可能来自海鸥经常觅食的垃圾填埋场中的垃圾，如养老院的尿布和尿失禁垫。

詹姆斯了解到亚伯拉罕的研究后，立刻和他取得了联系：“我们最近发现海鸥袭击海狗和南露脊鲸，并造成大量海狗和南露脊鲸的死亡，但只有部分海狗和南露脊鲸身上有严重的创伤，其他死去的海狗和南露脊鲸身上并没有伤口，有没有可能是超级细菌害死了它们呢？”

亚伯拉罕回答：“超级细菌很有可能造成大型动物的死亡。如果受感染的动物体质比较强，也许能躲过一劫，但是如果它们体质比较弱，超级细菌就会要了它们的命。”

“海鸥身上携带的超级细菌有哪些，我想做个细菌培养实验，证实我们的想法。”詹姆斯觉得自己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海鸥身上携带的有对头孢菌素和喹诺酮类等常用抗生素具有强抗药性的细菌、对万古霉素具有耐药性的细菌等，我把详细的资料发给你，方便你比对。”亚伯拉罕将海鸥身上携带超级细菌的资料共享给詹姆斯。

詹姆斯将相关所有资料整理好传给格里德利，让他同步研究死亡的海狗身上是否有同类细菌。他们两人很快得出结论，死去的海狗和南露脊鲸身上都携带超级细菌。

至于为什么海狗死亡的数量比南露脊鲸多那么多呢，格里德利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应该是海鸥将携带的细菌传染给死掉的海狗后，海狗又吃了那些被海鸥吃剩的尸体，导致进一步感染。超级细菌危害了海狗的身体，让它们逐步丧失了捕食能力，最终导致它们体形消瘦，脂肪储备很少的死亡。

得知詹姆斯和格里德利的调查结果后，亚伯拉罕认为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鸟类携带的细菌会导致人类严重的感染，如尿路感染和败血症。一旦这些细菌传染给野生动物，将使这些细菌更快产生基因突变，进而更快产生耐药性，这就进一步缩短了抗生素的有效时间。也就是说，当人感染变异后的细菌时，很可能无药可医。并且，这只是冰山一角。抗菌素耐药性已经是现代医学所面临的最严重的威胁之一。”

科技虽然不断发展，但我们仍旧生活在大自然的生态圈中。我们作为自然环境中重要的一环，一举一动都会对这个生态圈中的其他成员造成影响，而它们也会影响我们人类的生活。我们把超级细菌传播给鸟类，超级细菌得以在更丰富的宿主中变异，当它们回到人类身上时，可能会比最初的时候更加难以对付。

编辑/张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