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综艺《初入职场·机长季》中,陈玉亭作为“青春飞行团”中唯一的女飞行员亮相。她的故事迅速引起关注——一个渔村女孩打破人生桎梏,体验过法医、律师的工作,也当过模特、咖啡师,如今是一名飞行员。
在节目中,她和男飞行员同台竞技,每一关都选最高的难度、用最短的时间、拿最高的分数。有网友说,陈玉亭身上有股昂扬的女性力量,把人生过成了“爽文”。陈玉亭对此并不认同,不过她很开心,因为觉得能为更多女孩带来力量。
以下是陈玉亭的讲述:
1995年,我出生在厦门一个小渔村,村子就在厦门机场的山边上。小时候,外公带我去海边捕鱼,我躺在沙滩上看天上的飞机,好奇它是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飞机上的人在干什么。可以说,我对世界的想象是从飞机开始的。
高中的时候,有人来学校招飞行员,我特别兴奋,兴冲冲赶过去,结果被告知不招女生。对此,我很无奈,一位朋友告诉我,世界就是这样子,我们没办法要求别人,只能告诉自己,再多做一点点,再坚持久一点点,或许世界就刚好需要我们这个小小的力量。
后来,我选择去西南政法大学学习刑侦专业。大二暑假,我到公安局当实习法医。近距离地直面生死,心灵上会受冲击,但也能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重量。我不是在解剖一具尸体,而是在和这个人对话,探寻他为什么会死亡,他的人生经历了什么。过程中,我真切体会到人生有很多可能。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更多地探寻世界,大学几年,除了法医,我还体验了模特、咖啡师、律师等工作。
2016年,很偶然地,我抬头看到天空中有一架飞机掠过,突然想到一句话:“此时的我,一无所有,只是一个迷失在风沙与星辰中的凡人,呼吸着天地间的温柔。”这句话出自法国飞行员圣-埃克苏佩里写的一本书,书名叫《风沙星辰》。
那一刻,我问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工作?答案是飞行。我开始每天查资料,看哪里招收飞行员。有一天,我在一个微信群里刷到一条消息:厦门航空招飞行员!
我赶到招聘会现场,等待面试的清一色是男生。我问现场负责招飞的姐姐:“我能试试吗?”那个姐姐说“当然可以”。
最终,我以西南地区面试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加入厦航。有人说我做飞行员起步晚,走了太多弯路,但不论是学刑侦、做咖啡,还是画画、健身,都让我积蓄了很多能量。比如,刑侦学、法学的知识体系锻炼了我的逻辑思维能力。
其实,人生就像一根弹簧,正是因为有那些“弯路”的重量压在上面,它才被压缩得足够有力量,将我托举到我想抵达的地方。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有网友说我是“爽文大女主”,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一路也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
通过厦航面试后,我要在几个月内自学飞行专业大学四年的所有课程。飞行原理、机体构造、活塞涡轮发动机学、气象学、航空英语……如果考不到80分,就直接淘汰走人。
2019年5月,我到美国牛津航空学院学飞行。亚利桑那州天气很热,小飞机没有空调,再加上空中乱流颠簸、气压瞬时变化等原因,前三次上机,我总是忍不住眩晕、呕吐。我的教练员有洁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吐,就得停飞。
当时,我一度怀疑自己不适合飞行。但我决定挑战生理极限,再试试看。
再次上飞机时,我咬着牙把涌上来的呕吐物咽了下去。那一刻,我的脑子还很清晰,知道接下来航线要怎么走,怎么计算航路。在重压下,我克服了生理障碍,确认了自己对飞行的自信,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
2022年9月,我第一次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开飞机。飞着飞着,我看到一朵云,长得很像电视剧《冲上云霄》片头的那朵云。开着飞机穿过那朵云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好像活在电视剧里!
我脑海中经常会有类似的各种“小剧场”,会把飞行当成我的“任意门”。每次进入飞机后再出来,场景就变了,可能白昼变成了黑夜,冬天变成了春天,街上的建筑结构、行人讲话的口音都不一样了。
对我来说,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人生从不是不断向上攀爬,而是在这个游乐场中,做一场属于自己的游戏,不断解锁新的任务和故事。
因为不符合主流的性别期待,在成长过程中,我难免和爸妈有过很多冲突。但这是时代带来的局限,我其实特别感谢他们对我成长的帮助。
教练员形容我是“爱拼才会赢”,这种特质就深受我爸影响。他文化水平不高,但做了一个特别有魄力的决定:带着家人离开小渔村,去城里面生活。我因此看到了不一样的天地。原来女孩可选择的发型这么多,原来女孩也不一定是温柔的,还可以是飒爽的、有野心的。
当然,我们的冲突也显而易见。我进厦航,就遭到了父母的双双反对。他们认为,我应该去当老师或者公务员,这是他们能想象到的我未来最幸福的生活。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幸福。
为了说服他们,我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我告诉他们我为什么想当飞行员、我要怎么当飞行员,以及万一被淘汰怎么办。我说,哪怕有一天头破血流地回来了,我也不后悔,只会昂起头笑笑说“我努力过了”。后来他们不仅不反对,反而支持我走自己选择的路。因为有了我的例子,轮到比我小5岁的妹妹时,她很顺利地按照自己意愿,到北京上大学。
这让我意识到,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勇敢站出来,去争取,去突破,也许这会悄然影响甚至改变另一个女孩的命运。
去年,我给飞机加油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看到我,对她妈妈说:“妈妈你看,飞行员芭比!”我当时特别开心。我想,那也许是一颗种子,未来某一天,这个女孩长大了,选择职业的时候,她的选项里或许会多一个“飞行员”。
这也是我参加综艺节目的原因。在成长过程中,我周围可参考的职业女性样本不多,而只有看到更多样本,才能进入更自由广阔的人生。
希望每一位女性追梦的前方没有终点,头顶没有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