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初夜
丹巴宛如一个风不愿留宿的驿站。
当夜幕悄然降临,小城的霓虹绽放出格外多彩且热情的光芒。山谷之中,街灯晃晃悠悠,所有的灯光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似乎都禁不住打起了寒战。风从山谷迎面扑来,又在行人的背后狠狠鞭策着。行人的背影愈发显得佝偻,全然失去了应有的风度。唯有大渡河,依旧朝着心之所向,匆匆奔腾而去。大风湾远处的山腰上,零星的民家灯火,恰似点点繁星,远远地悬挂在那一方。本想放慢脚步,然而大风湾的风,却像牧童手中无情的放牛鞭,拼命地驱赶着那想要放缓的步伐。
这初夜的惊扰,就这样被丹巴的风匆匆带过,只留下我们慌乱且匆忙的脚步。只怪大风湾的热情太过浓烈,我们还未来得及入乡随俗。
梭坡 中路
当那辆浅绿色的乡村客运车,缓缓行驶在梭坡那布满石子的道路上,车轮的颠簸与石子的排列竞有着奇妙的规律。朦胧的睡意,被这仿若灵动音符般的节奏,一次次地在车内唤醒又舒放。就这样,我们抵达了梭坡。
在步入碉楼的途中,流水潺潺之声,狗儿的吠叫,鸟儿的啼鸣,缓缓吹拂的风声,共同营造出这初访清晨的惬意氛围。温暖的阳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洒落在访客的脸庞上,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初访者的那一丝羞涩,还是暖阳所带来的温热。在那处阶梯的左侧,堆积着一些经历过风雨长夜,在阴天和艳阳天都能安然入睡的木柴,它们像碉楼的古铜色一般微微泛黄,或许这便是岁月为它们精心描绘的妆容,统一了色调,与深秋萧瑟的黄叶天然地相互交融,成就了一幅浑然天成的自然油画。
碉楼里沉睡的木桩,沾染着木柴燃烧后的色泽,暗黑得仿佛透露出历史的某种征兆。我轻声对自己说,脚步务必要轻,生怕惊扰了这周遭的一切宁静。
热情的藏族小哥,向我们详细地介绍着碉楼里的种种,我们聆听着这些新鲜的事物,思绪交糅在历史与现实的夹角之中,尽情体验着碉楼的独特风情,并在幻想里构建着碉楼中曾经发生的动人故事。
在仰望梭坡的蓝天与碉楼之后,我们又即将驱车前往下一站——中路。
漫步于中路这个不属于我的村庄,竟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远方故乡的归属感。不论是泥土散发的芬芳,还是收割后依然矗立在田里的荞麦秆,抑或是那对在黄昏中悠闲漫步的黄牛母子,都映衬出山那边熟悉的模样。
飘零的落叶随风翩翩起舞,那位等待树叶掉落掌心的少女,如愿以偿地接住了一片柳叶。她是否真如所说的那样,就此寻得了爱情?
站在观景台上,我望见这个名为梭坡的寨子,袅袅升起的炊烟,泛黄的秋叶在阳光的余晖下,显得如此相得益彰。它们为深秋默默地涂抹着色彩,与碉楼、土地、树叶的古铜色相互交汇融合。我的黄粱美梦,也随着太阳的西沉在心头悄然孕育,我未曾对任何人诉说。就如同贡波民宿里那温暖的酥油茶,默默地温暖着身心。我将这份温暖和所有的相遇,悄悄地珍藏在深秋的末尾,如同梭坡那静悄悄的夜晚,在清晨缓缓醒来。
多希望墨尔多神山,已将我的深情播撒在了梭坡,留下一首无字的赞歌,留下一个不舍的身影和那淡淡被覆盖的脚印。然后,在渐远的车轮声中,默默地将孕育的美梦,悄悄地归还给梭坡。
甲居
甲居藏寨也毫无例外,大渡河畔的风依旧热情洋溢,同时夹杂着一丝凉意。放眼望向远处那座高山较为平缓的山腰处,错落有致又相对集中的碉楼统一呈现红、白、蓝、黑的色调。每个房顶的四角,分别站立着代表山、树、水、地的白色小石塔。在这深秋的树林和荒芜的田野中矗立着,有的屋前挂满了金黄色的果子,还有些坚强的果子落满了水泥路,浓郁的农家香韵扑鼻而来。看家护院的黑狗,面对陌生人,急切地向主人传递着有客来访的信号。
晒满玉米的院坝里,四处弥漫着丰收的喜悦气息。还有那倚靠在亭子中读书的藏族老人,我并未询问他所读之书的内容,只是悄然在他身旁静静地倾听着他读书的声音,端详着那些古老而又陌生的藏文。这无疑是一种文化与美景的完美映衬。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棵梨树,部分叶子已凋零,而另一些枝干上还留存着渐黄、渐红的残叶,点缀着柏油路旁古铜色的泥墙,让那颗游荡的心灵深刻地体验了一番浓郁的乡愁滋味,这是远方的家与眼前之景的激烈碰撞。
古铜色石子堆砌的泥墙上,狗尾巴草摇曳着枯黄的身躯,既在迎接客人又在送别客人。来得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一个回望的身影,和那匆忙且慌乱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