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音乐”:没有县城,万万不能

2024-11-12 00:00:00卡生
党员文摘 2024年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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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4月,B站上出现了一条由22部国产文艺片混剪而成的《县城》MV,观看者达到百万量级,其配乐来自独立音乐人、唱作人刘森的原创歌曲《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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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在“县城”标签之下,更多的UP主跟进,将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老家。它可以是某个东北矿区小城,也可以是南方潮湿的山峦之地,唯一不变的是这首《县城》BGM(背景音乐)总是贯穿始终,成为抒发生活情感的一剂神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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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中的“千层山,万重浪,没有县城,万万不能”引发了强烈的共情,弹幕上观众打满了各种县城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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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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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的创作者除了刘森,还有另外一名歌词创作者吴鞑靼(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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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活跃的身份是“苏俄转播”主笔,一档以研究苏俄、东欧的文化、艺术、历史的公众号与播客电台。从老吴这里,我们知晓了一些《县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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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的雏形是老吴2015年一次酒后吐真言所写的打油诗。刘森在2017年初次与老吴见面时,提出来想要写一首歌,借用老吴的那首“打油诗”进行改编。2020年,当老吴听到刘森谱曲后的《县城》时,它已经变成了一首朗朗上口的抒情摇滚。刘森在前半段加了几句,“我也想杀死伤痛,让那恩怨有始有终,抬头望着故乡的天空,飞来成群野外孤鸿”,而后半段“千层山,万重浪,比不过县城一碗汤,多加辣,不要糖”,以及那句“没有县城是万万不能的”,则是老吴当年所写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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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里,热汤是具象的,但后来通过社交媒体的解读,已经脱离了创作初衷而独立存在。老吴说:“这首歌就像是一个填空题,我们写了前半句,而那些衍生出来的形容词、定状语是观众往里添加的部分,这足以满足他们应对当下的一种情绪。”刘森为此还专门写过一篇长文聊起对于《县城》被影像化的看法,“‘县城’不是城,是我们的曾经,是自己在繁华与寂寞的争斗中,来来回回行走的过程,是从脚底到心头,很难轻易摆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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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流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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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走红的“县城”热词到底意味着什么?老吴认为,《县城》这首歌是乐迷和普通人的心声,当下城市化加速发展后,城市高度饱和,此刻需要从“县城流量池”中抽取一个获奖者,来表达“走出去——走回来”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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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便是在“县城”红利池里分了一杯羹的人,他最开始是从B站的《县城》BGM了解到刘森的。今年过完年,阿来从家乡湖南省怀化市沅陵县回到北京。在一个失眠的深夜,他听到《县城》那句歌词,“飞来成群野外孤鸿,敲碎我沉浸其中的,一场场不愿醒来的梦”,很多种难以表述的情绪就像视频里出现的《三峡好人》《钢的琴》一样,在他脑子里快速闪回、重叠。阿来从床上爬起来,想给远在老家的父母打个电话聊聊,“如果儿子并没有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在北京混出名堂,你们是不是接受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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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最终没1i4+P0hN1olzEKahMP/Cyw==有拨那个电话。于95后的他而言,在北京上学、工作的9年就是一场盛大的逐梦之旅。这些年,阿来从来没有给家里人说过在北京的真实生活。他毕业后与同学分租了西三环附近的一套老破小,父母说过几次来看望,他都以工作太忙推脱。他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的现状:每天7点早起坐地铁赶往东三环的国贸工作,加班到深夜回到家只能煮碗面打发一下,或是在小区楼下吃个麻辣烫。尽管如此努力,最终也没有逃过被公司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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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过年期间,阿来在街道闲逛,他突然想到,如果做一个专门介绍老家的县城vlog会不会有人看?他尝试着以第一视角拍了很多的路边摊小店,这条vlog一晚上点击量超过了1万。如果说,县城曾是他想要逃离的地方,此刻却是这里的烟火日常救了他。最终,他选择离开北京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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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觉得,刘森这首歌没有身处县城无法摆脱的困顿感,也没有很浓的故土情怀,只是一种生活的选择而已。此前,阿来在一篇文章里看到一条xRF0boGHUuZxxHlKlRpzYA==对《县城》的评论,说这首歌最大的问题是像一个外来人的叙述,是一种过客的速写。但打动他的恰恰是这种过客的速写,作为重回县城的人,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过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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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后的“来自县城的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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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社交媒体标签化的“县城音乐”正当红,那是否还有另一种县城音乐的存在呢?更年轻的县城音乐创作者又将如何理解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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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出生的JANE认为最打动她的是00年出生的创作歌手蒋先贵。蒋先贵在表演中唱到“你去找宇宙飞船,我去引开保安”;“工厂、煤矿揉进他伤心的泪水,幻想、迷惘属于终将分别的人”,这种高度抽象化、隐喻化的,以“县城为蓝本”的虚构意象,给JANE带来了耳目一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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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蒋先贵的身上,鲜少看到县城印记带给他的愁思,就像他自己所说:“我的故乡不是一个发达的地方,这种生活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或者被迫接受,所以我的歌的大部分,到最后都是释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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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先贵歌曲里的“六盘水”并不是真实的六盘水,却不能忽视真实的六盘水在他音乐里的底色。六盘水坐落于贵州和云南接壤的地区,最早是由三个煤矿区组成:六枝、盘县、水城,后来由于行政区扩大,成为今天的六盘水市。蒋先贵的家在水城县郊,原来这里是云南昆明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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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先贵成长记忆里最显著的标志是伫立于家对面的铝合金厂。一边是原始状态的村落,另一边是象征着现代工业化的大型工厂,工厂和村落中间的地带是一块未被开发的荒地,他便是在这块长满了三叶草的荒地上度过了童年。在他脑子里,小时候喜欢看的科幻小说中,UFO降落的工业化场景很容易与对门围墙锁住的工厂并置,天外来客混合着民间传说里的老鹰、龙、洪水,构成了一个县城少年对于这个世界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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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乐评人在接受采访时说:“蒋先贵这一代县城出生的音乐人的精神状态是带着好奇心和第三种旁观的眼光去看待自己成长环境的,他们是在科幻、动画、文艺电影里成长的一代,所以他们把出发于现实又脱离现实当作一个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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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先贵说,他从不反对有人在他身上贴上“县城歌手”的标签。他在音乐里更关心的是,“生活是一场盛大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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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