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的月光

多年前一个夏天的夜晚，我跟随一个团队，从成都乘火车前往西昌。在这之前，西昌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同行的人给我描绘了川西高原上的安宁河谷。西昌就在安宁河谷之中，四周都是巍峨的群山。有山，有水，偌大的西昌城已美了千年。在那趟奔向西昌的火车上，我看见了夜空中的月亮。火车走，月亮也走，正赶往夜色苍茫的西昌。

“清风雅雨建昌月”，说的是南方丝绸之路上的三大气象景观。建昌就是今天的西昌，因海拔高、纬度低，加之山林对空气的过滤，空气透明度高，西昌的月亮又大又亮，分外皎洁。夜幕之下，明月的清辉洒向山川大地，山中有月，水中有月。

月照西昌已千年。这座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城市，曾是南方丝绸之路上的“蜀滇咽喉”。

那几天我们在西昌行游。穿过月城广场，我走进了奔月路、月海路等。我惊叹于那些以月为名的道路、公园，每念一次，心中就生出许多欢喜。坐下来和西昌人摆龙门阵，才知道他们多么喜欢头顶的月亮。艺术家把月亮塑在街头，像一条弯弯的小船：彝人把月亮刻在岩石上，成为久经风雨的岩画；姑娘把月亮绣在裙子上，一针一线绣着羞涩的愿景……大凉山的人把彝族阿妹称为“月亮的女儿”，西昌城中那座《月亮的女儿》雕塑就是生动的呈现。

西昌人就这样在太阳和月亮的轮番照耀下，过着别样的生活：踩沙滩、吹湖风、吃烧烤、吃米粉……在日常生活里感受着这里的日出、月落。很多时候，在西昌能看见一块又一块的云从山梁上缓缓飘过。一片乌云经过时，突然就来了一阵雨。西昌的雨来得很快，去得也快。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一轮皓月又会准时出现在夜晚的天幕上。

那个夏天的夜晚，我坐在西昌城的一扇窗前，看着夜色渐渐袭来，直到夜深了，城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这一段时间里，我看见了月亮跃上天幕的全过程。都说山高月小，西昌的月亮却是一个例外。

自那以后，我几乎每年都要去一趟西昌，每一次去都想住在邛海边。文人墨客多称邛海为邛池。一句“月出邛池水，空明澈九霄”，引来无数人对西昌邛池和邛池上月光的向往。住在邛海边，当然是为了看月亮。一到月夜，身边山岚如着墨。我走在婆娑的树影下，抬头看月亮，耳边有虫鸣，偶尔还能听见对面泸山的松涛。月光下，仿佛回到小时候。大人说，月亮会追着人跑。我在邛海边真的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回望天上的月亮……邛海赏月，早已成为西昌本地人和外来游客的“必修课”。其实，在邛海中赏月才是最佳境界。我始终记得那个明月之夜，与几个朋友乘一艘小船去邛海看月。人在船上，仰头看天，天上无云，夜幕上只有一轮圆月高挂：低头看水，水面上跳跃着点点银光。远处是西昌城区的万家灯火，近处是婆娑的树影和房屋的倒影。桨声划破夜的寂静，看了天上月，再看水中月。那一刻，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感受着“美妙”这个词的丰富内涵。

邛海湖水流入安宁河的出水河叫海河。在西昌城中，海河岸边有一条海河天街。几年前，我被派往西昌工作，就住在海河天街。

又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我和当地的朋友去了西昌城里的一家音乐空间。在本地歌手婉转深情的歌声中，我们被带入悠远的时空。从音乐空间出来，一行人走在洒满月光的路上，和月光一样往时间的深处走去。

住在西昌的日子里，我自然少不了去航天北路看蓝花楹。每年5月，蓝花楹进入盛花期，满树都是紫蓝色的花朵。航天北路的尽头，就是两昌的航天城。在两昌，那轮皎皎的明月也照亮了一代代中国航天人的梦想。两昌月不仅代表着美丽的风景，更见证着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2023年1月，西昌航天主题公园正式开同。走进公园，过了绕月桥，便能看见腾飞塔，沿途还有鹊桥、问天瀑布、已成为蓝花楹“网红街”的航天北路等景点。在这里，你可以听到很多中华民族探月的精彩故事。

我最近一次去两昌，建昌古城成了看月的好去处。西昌的历史文化足够厚重，有着六百多年历史的建昌古城，重建了四牌楼，修缮了建平门、“九街十八巷”等历史遗迹，古城的旧时风貌得以重现。月光下，我漫步在青石长街上，怀想往昔繁华的古城，更在历史与今天的切换中，感受时代的变迁。

关于两昌月，还有一幕让我始终难忘，那是在从木里回西昌的路上。那一夜，我和几名同事遇上了难得一见的月全食。月全食经历了三个多小时。当一轮红月亮出现在黑黝黝的天空时，蔚为壮观。

回到两昌，月光越发皎洁。我无心睡眠，坐在床上读书，那个氛围里，心里满是两昌的月光。

（选自《人民日报》2024年6月8日，有删改）

【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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