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自己孤寂之后,我会精心做好出行准备,泡一壶八宝茶,买点水果、肉食等,把应带物品备齐,帐篷早就在后备厢安家落户了。我愉悦地开着车,满眼绿意,不紧不慢地向草原深处进发。
路上,骆驼草在半戈壁半沙漠半草原的地带顽强生长。一簇拥着一簇,并不显得单薄,连成一片。风摧沙侵,也奈何不了它,它是骆驼生命的源泉,又是这片草原的生命主体和不可或缺的生命元素。它和骆驼连同草原的其他植物,是映入我眼帘最好的风景。每天面对风沙和骆驼,骆驼草依然淡然,底色不变,本色不改。这也许就是我走进草原的主要原因吧。
我把音乐声音调到最大,玻璃窗敞开,让来自草原的风灌进车里,闻着草原味道,一路前行。当我融入了草原以后,羊群似的云朵徜徉在蓝天,和汽车行驶在大地一样,那么自在,那么潇洒。天地之间,物像对影,把真实情绪挥洒。地有大爱,天有大德。有了这样的顿悟以后,我没有理由不喜欢随身携带的物品,对它们的多情仅次于草原。
车里的音乐,是我最喜欢的草原歌曲《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不止一次情不自禁地配合着原唱。曾经为了这首歌,我像个虔诚的信徒,从西北辗转到遥远的东北,去锡林郭勒大草原,那里有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坐车的疲惫,被草原劲风驱赶,就像草原的奶酪和酥油茶能够暖心一样。
一望无际的草原征服了我的情怀,我被草原洗礼着,我与草原欲说还休。我对草原的深情,来自于草原对我的厚爱。我品尝着奶酪,喝着蒙古酒,吃着烤全羊,感受着蒙古歌,享受着纯洁的哈达。在草原喝醉了,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醉了,才知道草原的情深;醉了,才会胡乱跳一支舞,或者跑到草原上打几个滚,才会切身感受到草原的况味。躺一会儿,醒来接着喝酒。蒙古包就像家一样温暖,马奶酒就像爱人一样深情,烤全羊就像我的烟火人生一样,大家的歌声让我感受着生命超脱。
不论哪里的草原,情怀一样炽热;不论谁走到哪一片草原,胸怀一样辽阔。草原的风,草原的歌,草原的牛、马、骆驼、羊,永远承载着热烈的情怀。草原的深情厚意能够把热爱草原的人融化。
窗外,草原的绿色昂扬着我的心情,把我的生命激情点燃。草原的绿、草原的广、草原的风,都是我回归自然最质朴的生命元素。
在草原上搭起帐篷,像把家安在草原。些许微风让帐篷像沙蒿一样微微抖动,这也是帐篷在草原中的生命抖动。我躺在里面看书,惬意无比,仿佛荡漾在风中。书中的人物从帐篷走出,仿佛也在草原上行走。一本书,就像草原上的一棵树,看久了,自然会成为心中的不朽。思想也会像草原上的骏马一样,所到之处,身有所靠,心有所依。
躺在帐篷里,看书看累了,伸个懒腰,但也不想起身,就向草原撒个娇,在此时偷个懒。这个懒,应该是被草原包容的懒,是躺在草原上才会有的舒展,才会有的放松。在草原释放自己,放松心情,是多么的切合实际啊!我想,如果你带着许多生命中放不下的事情来草原,那么相信草原能够解开你的心结,融通你的性情,让你顿悟人生。
圣洁的旗帜
当心被一种生命牵动,脚步就不得停歇。我经常一厢情愿地迫使沙漠打我的主意。
沙漠是淹没我的眼睛和脚印最多的地方。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甘情愿被沙漠征服。沙漠也十分清楚,我的眼睛和脚步对它的真实的热爱不容置疑。离得近是客观原因,主观上,我与它有着难以分割的情愫。
沙漠成为我圣洁的旗帜,躺在浩瀚无边的圣洁里,我是幸运和幸福的,我比风更忘乎所以地来回奔跑着,来来回回奔跑的影子拉长了天边的云霞。此时,我自不量力地认为,我就是沙漠的主人。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累了,就躺在沙漠上;喝了,就拿出半截锁阳,感知涩苦,再喝一口水,搅拌一下嘴里的锁阳,连同嘴角的沙子都咽到肚里。仿佛在那一刻,我把圣洁的沙漠也吞咽了下去。让圣洁的沙子把尘俗的肠胃清理一下,清洗后的身体是圣洁的。来到沙漠,吃点沙子,带着沙子回去才是收获,心里有沙,便是爱。
我抓一把沙子,轻轻握着,不让它漏下一粒。我追求无漏境界,不仅是时间的无漏,也想让手里的沙子无漏。不松开是对沙子最好的礼遇。用手珍藏,不如用心珍藏,每一粒沙子在我眼里都是开花的种子。愉快是我朝着圣洁的精神高地行走所产生的心灵反应。
沙漠静得好像只有我的呼吸声和耳边的风声。静,让我感觉到沙漠世界的富有和美丽;植物稀缺,更显得沙漠纯粹,也显得植物难能可贵。
沙棘、骆驼刺等都是我眼里最高贵的生命,敬仰爱戴它们,一如沙漠。沙漠在静态安详中博大胸怀,在静中孕育生命。植物选择扎根沙漠,也就选择了火热激情。就像骆驼永远属于沙漠,死了也是沙漠的灵魂。沙漠彻夜在风中不停地抖动,所有生命也都难以抑制激情的抖动。沙漠就像缓慢移动的大河,所有生命在河面漂浮。
谈不上跋涉,就是行走。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想快的时候,前面必然有我想要寻觅的宝贝;想慢,没有目标不急于找到什么。我拿捏着沙漠,沙漠也在拿捏着我。我们互为表情,也互为表里。只要默契,想得到的就会随手而来。不敢招惹它,因为沙漠开不起玩笑。如果招惹它,沙漠就会捉弄我,不但得不到宝贝不说,还让我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甚至回不了家。
我的气质吻合了沙漠的要求,穿戴也不讨嫌。略显旧的衣服,完全融合了我的身心。不怕沙土侵染,身心准备交给沙漠时,衣服有着义不容辞的职责。再熟悉不过的路线,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再熟悉不过的沙漠风情。就这样让我轻易地来了,一路都是热情。沙棘、骆驼刺、甘草、苁蓉、锁阳,都是我生命的常客,是驻留在我心里永不褪色的生命。爱戴它们,一如爱戴沙漠。
几只骆驼,就在我的右前方,苦苦寻找了多少天,我终于在戈壁深处找到了另外一种生命。戈壁上很突兀地出现几棵胡杨树,叶片全都落尽了,光秃秃的枝干全朝着一个方向,蛇一般扭曲缠绕着,直刺苍穹,仿佛被一股气贯着,仍在呐喊,仍在张扬。
多少次,我想去内蒙古胡杨林,一直没有成行,遗憾中,只有把胡杨安放到梦里,也是一种寄托。见到这两棵胡杨树,我仿佛见到了一片胡杨林。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我围绕着胡杨树转了若干圈,转晕了自己,胡杨树依然如故。
遍地流沙中,凸显着一座座红柳沙包。那么惹眼,进来之前,我知道红柳是沙漠中把根扎得最深的植物,也是最有韧劲的植物。它像胡杨树一样耐寒且根系发达,能将根扎入地下40多米。根深才能命长。它能向周围伸展20多米,在一地流沙中,常常孤零零地长出一棵红柳,独树一帜,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此时的红柳和独自闯入沙漠的我多少有些相似,虽孤独,但神气傲然。红柳不扎下根,就很难活下来。
在沙漠中存活下来的植物,生命都是非凡而高贵的。红柳用自己发达的根系,抓牢了脚下的沙土,否则,那一点点土就会被风化为沙。
看到红柳,不由得想到了孤独的我走进来能抓住沙漠的什么?走进沙漠,我的意图就是为了抓住沙漠的灵魂,抓住沙漠的精神,如果抓不住,我来沙漠的目的就没有达到。我会彻底失望不想走出去。生活中,我有许多浮躁的地方,走进沙漠,我会克服掉日常生活带给我的薄弱。
我不想带着风走进沙漠,可是风总是尾随我身后。我讨厌它,它却格外喜欢靠近我。我希望因为我的到来,沙海风平浪静。可是,事与愿违,每次来沙漠都会泛起黄沙驱赶我。我已然习惯了黄沙的驱赶,厚着脸皮赖着不走,有意与它消耗着时间。
当我的皮肤被沙漠塑造成它想看到的样貌时,沙漠不再泛起黄沙驱赶我了。显然我的存在,它已经默认了。
沙漠想着平静,我也想着平静。
沙漠不会平静,不再是因为我的到来,而是无缘无故的风。有风,流沙则漫,聚散随风,人行无迹,遂多迷路,四野茫茫,不知所措。我愿意在沙漠中随风迷失自己,随风消耗生命。
景致在风中如此狼狈,如此单调。风停下来,局部的景致还是狼狈不堪,变化多端的风,让沙漠植被就像大海中的浮萍一样无依无靠。沙丘被风吹出各种纹路,如水上涟漪。沙包的形态,有的如金字塔,有的如断壁残垣的土长城,有的平缓连绵,有的陡峭险阻。风塑造沙漠形象的时候,也在凸显它在沙漠中的显著地位。
沙漠继续挽留我,可是夜晚却让我返程。我目之所睹,耳之所闻都是白天的风带给沙漠的形象,也许风已经走样变形,我不能一一确定每一个沙丘留给我的具体形象,但是已经印在我脑海中的沙丘,永远都会是一个雕刻不败二字的丰碑。
还是掩紧夜晚的帷幕吧,会有一局堪称完美的睡梦。在梦中我得到了许多现实中尚未得到和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我捧着沙子,端详着沙丘,就如同继位的王子捧着皇冠,心里开了一万朵花,但眨眼工夫才发现,那是一顶纸冠,轻飘飘的毫无分量。梦醒错愕,让我回到现实眼前的沙漠中来,我的善意已经融化在沙漠腹地。我的爱意融融的目光不断地雕刻着我心中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