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约我吃饭,见面的时候我差点惊掉下巴——上一次看到这么大幅度的减肥,还是在电影里,也不过几年没见,谁能想到她就已经减掉了自己体重的二分之一。
聊起来已经风轻云淡——她三年前失业,空窗了好久都没找到工作,咬咬牙降薪接受一份offer,整天在工位那一亩三分地跟人钩心斗角,被排挤,被算计,被甩锅,硬是把刚工作那几年没吃过的苦翻倍吃了一遍。
她就是在那段时间爱上健身的,从之前上二楼都要等电梯的“废柴”摇身一变成为每天跑十公里心率还能保持110左右的“大神”。可踏进健身房的动机不是要逆袭或者瘦成闪电给谁看,只是那是她当时的生活中,为数不多可以被掌控的东西。
同事怎么对自己,老板怎么看自己,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什么时候会有男朋友,公司这个月还能不能按时发薪,父母知道自己的处境会作何反应,这样的日子何时才会到头……当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和疯狂,甚至连自己的杂念都失控,焦虑到了夜夜难眠的程度,唯一能抓住的只剩运动。
踏上跑步机就不得不抬腿,拿起壶铃就必须放下,骑上动感单车就会一脚一脚地踩下去——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确定的,但微不足道的动作撑起了生活中所有的秩序感,如同一颗颗在月光下反射着微光的小石子,渡她蹚过那段暗无天日的地下河。
挺有趣的吧,人们说起“改变”,说起“自救”,总是恨不得将现有的一切推倒重来,仿佛只有这样决绝的态度才能与过去切割,把挫败、伤心和无助都留在过去,未来只剩下坦途。可只有真正改变过、自救过的人清楚,在一颗已经濒临破碎的心面前,宏图大志从来都无济于事,豪情壮志也于事无补,能够被当作“创可贴”的总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跑一圈步,炒一道菜,洗一个澡,看10分钟书,背5个单词等。
甚至如同伊丽莎白在《美食·祈祷·爱》中描述被抑郁症所困的经历一样,她管不住自己去睡觉,管不住自己去胡思乱想,甚至连突如其来的哭泣都抑制不住,但还是会要求自己在忍不住哭出来的时候单脚站立,在情绪的汪洋大海中抓住那一根“确定性”的浮木。
崩塌的秩序感只能由自己重建,而重建的过程就是一粒沙堆积一粒沙,一块石头垒上另一块石头,缓慢,低效,不起眼,在外人看来可能很久都没有任何变化,但你的内心笃定地知道,它每一天都不一样。
漫长的重建收获的或许只是一间简陋的小房子,它或许四处漏风,但永远不会坍塌,不会倾倒,在你想退缩的时候它给你底气,在你软弱的时候它给你依靠。
那才是比任何来自他人的鼓励和援助都靠得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