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娟的文章相遇,是上高中的时候,那篇文章是刊登在文学杂志上的片段,仅此一篇,就让我难以割舍。
我开始在家里成捆成捆的《人民文学》杂志里挑选署名为“李娟”的文章。一段段读很是不过瘾。机缘巧合,正好妈妈和她的朋友们共读李娟的新作——《遥远的向日葵地》,妈妈还没顾上拆封,就被我拿走了。在学习紧张的夜晚,那本书被我压在数学作业下面偷偷地读完了,我内心觉得酣畅无比!那些过于平实的词语(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在文学作品里看到“瓷实”,这完全就是西北方言里的口头用词),引起了我对语言的极大兴趣。
后来,我用朋友的kindle(一种电子阅读器),在学校利用晚自习看完了《羊道》三部曲,书中描绘的北疆羊粪味儿的风颇有质量,稳稳落在我身上,也印在我的心里。那绝对是高三时刻如真空世界里唯一的富氧地带。常常是10点20分晚自习下课,我看完书就在回家的路上买一张烤肉店的馕,此馕虽和书中的馕大不相同,但啃着馕,行走在繁华的街道,我的心灵与那遥远的地方就有了一种天然的链接。是的,因为李娟,新疆阿勒泰在我心中不再是一处遥远的地方,而变成了某种难言的心境,那是一种在我成长的道路上,闪烁着难言的欢乐、悲伤、孤独、灿烂的复杂况味。啃完馕,回到家里,我重新埋头钻进题海,刷两个小时的题也不觉得有多辛苦,是因为那一片灿烂的向日葵地吗?
高三的冬天不仅漫长,而且色调仿佛永远是黑色的,只因早出晚归,只因两不见日。而这本对高三的我来说似乎无用至极的书却告诉我:阿勒泰的向日葵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位母亲赤身正在向日葵地里辛勤地劳作。李娟写道:“于是整个夏天,她赤身扛锨穿行在葵花地里,晒得一身黢黑,和万物模糊了界线。叶隙间阳光跳跃,脚下泥土暗涌。她走在葵花林里,如跋涉大水之中,努力令自己不要漂浮起来。大地最雄浑的力量不是地震,而是万物的生长啊……”母亲的一只狗在旁边张望,打量地平线上遥远的人影,思索着人影行进的方向。空间的无限扩大带来迟滞的动作,那种无关生死的缓慢与我身处“分秒必争”的境遇,构成了奇妙的对称。这一幕我记了很久,久到它过滤掉了行为的动态,凝缩、定格成为我大脑中一尊明黄色的雕塑。时间的意义不再只是效率,不再只是前程,它还可以是放学路上一张加热的馕饼,是撒上芝麻辣椒和胡椒粉的香味,是冬夜的风里那一抹无法遮掩的星光……
我知道,李娟不是我生命里的“维生素”,也不是我生活里的补给,她是我的“阿司匹林”,是缓解心灵疼痛的一剂良药。
李娟的成功是女性作家的成功,是区域文学的成功。对于我这样一位普通读者而言,也因其获得了身临其境的精神之旅的成功。
感谢这一剂“阿司匹林”,使我缓解了疼痛,走向更加广袤的人生之路,让我在大学的文学课堂里徜徉、陶醉、反思、成长。时至今日虽然还没有闻过北疆的羊粪味儿,但我诚恳地活着,与文学作伴;我遵循时令,迁徙于我的夏牧场。我相信,自己会像山野间的草木那样自然老去并死亡,就像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踏上阿勒泰的土地,转战我的冬牧场一样。
——写于我的夏牧场:杭州
(作者为浙江传媒学院2021届编辑出版专业学生)
(责任编辑 辛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