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膺上将”洪学智的传奇人生（三十二）

“我命令：所有人员，全装出动”

打跑了刘山东，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追击？洪学智为此思考了很久。

他认为现在还不是彻底消灭刘山东的时候。黑河一带地域广阔，刘匪都是骑兵，出入灵活，且在此地经营多年，眼线多，而我剿匪部队都是从外地来的，不熟悉情况，群众尚未发动，长时间连续追击，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

洪学智找到岳林，商量说：“我考虑，只要他刘山东不来进犯，就暂时先不予理睬。我们下一步先是要抓紧时间站稳脚跟。工作分几头进行：一是整肃队伍，二是发动群众。军队是我们政权的基础，因为成立仓促，成分不纯、纪律不严，必须进行整顿。巩固建立根据地离不开群众的支持。这里的老百姓害怕土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党的政策，更不知道人民武装的强大力量。我建议搞一次阅兵，让群众亲眼看到我们主力部队的威武，打消顾虑，坚定地与我们站在一起。”

岳林兴奋地说：“这个主意太好了！”

洪学智命特一团政治部主任荫正祺与地委委员、黑河警卫团团长李光汉对队伍进行整顿和改造，将原来的13个连整编成6个连、1个公安队，共600多人，又从特一团抽调骨干担任各级领导，并加强训练。经过整顿和教育，清除了混入内部的不良分子，黑河警卫团的战斗力显著增强。

为维护黑河的治安，洪学智于7月30日签署训令，要求“本市所驻机关、部队、团体等对于所属应切实进行教育以维军纪”，并派出纠察队在市内实行查禁，保障了社会治安稳定和人民生活安全。这些措施的实施为这个时期黑河的治安稳定和人民生活的安全起到了保障作用。

1946年8月3日，黑河城区红旗招展，锣鼓喧天。

在黑河完小大操场上，黑河地委举行了“隆重纪念八一建军节暨欢迎民主联军入城大会”，黑河党政军民5000多人参加了大会，洪学智及党政军民代表讲了话。洪学智发出严正警告：各路土匪必须放下武器向人民政府投降，否则我军将对其实行严厉的打击。我们的政策是：凡放下武器者，给予优待；凡交出武器者，给予奖励。

会后，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特一团2000多名指战员全副武装，按照重机枪连、迫击炮连、轻机枪连、骑兵连、步兵连（步兵连每班1挺机枪）的顺序，在猎猎红旗的指引下，威武雄壮地依次通过主席台前，又通过黑河大街。大街两旁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观看的群众。

这次声势浩大的阅兵，极大地展示了我军的实力，激发了群众的热情，震慑了土匪。

8月初，黑龙江省委委派警备三旅旅长廖仲符率三旅十团来到黑河地区，加强黑河的剿匪力量。洪学智召开军事会议，做剿匪部署。会议决定：由郑贵卿率特一团与黑河警卫团控制奇克、瑷珲和黑河，维护黑河至孙吴、黑河至嫩江的交通安全；廖仲符率三旅十团控制逊克县，维护孙吴至北安的交通安全，清剿孙吴至辰清间的股匪。洪学智亲率特一团主力进驻二站、三站、罕达汽，进而收复呼玛。洪学智在会上要求，每解放一个村庄，就留下一个工作队，动员群众组建民兵。要把村庄拉成网，不给土匪以立足之地。他还特别要求瑷珲县委书记薛志侠加强对鄂伦春族民众的工作，动员他们脱离刘山东匪部，起码要保持中立，不再给刘山东卖命。

会后，洪学智与特一团政委黄励华率领两个连从旱路向呼玛进击。特一团两个骑兵连与黑河警卫团两个骑兵连统编为骑兵大队，由副团长毛和发率领，同时出发。为了接收呼玛、欧浦和漠河3县，有70多名干部也从水路随军前往，其中有三师敌工科科长、后任呼玛县县长的邱北池等。

时值盛夏，各路部队顶着骄阳，极速前行，来到距呼玛县城4公里的河南屯，在南山上架起迫击炮，准备强攻。呼玛匪首见势不妙，撤退逃跑了。呼玛县维持会头目见失去了依靠，十分恐慌，只得硬着头皮表示欢迎共产党的队伍入城。

8月16日，洪学智与黄励华率领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呼玛县城。呼玛县各界群众倾城出动，欢迎特一团进城。第二天，洪学智宣布解散反动的呼玛县维持会，成立新的县委、县政府，特一团政治部主任荫正祺为县委书记，三师参谋余建文为县长（后改由邱北池担任）。

随后，洪学智率部追击顽匪到中国版图最北部的城镇——漠河。

经过一番雷霆闪电般的出击，黑河局势趋于稳定。

张文带zi3m4gVfTXmgrLE4MEsQgw==着孩子也来到黑河，住在黑河靠江边一幢日本人盖的旧房子里，与洪学智所在的司令部办公楼相隔不远。张文已近临产，行动不便，但洪学智忙于组织指挥剿匪，很少回家，组织上派了一名护士照顾她。

8月24日傍晚，天降大雨。傍晚时分，洪学智突然回来看望妻子。巧得很，张文此时感到阵痛发作，但此时护士回去吃饭了，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儿难以回来。

谁来接生呢？张文十分担心。

洪学智却十分镇静，他扶妻子躺下，自己在针线筐里找出一把剪刀，锅里放上水，大火烧开，把剪刀丢进去。剪刀在锅里煮着消毒的时候，他找出张文事先准备好的小被子，铺好，毛巾、脸盆也放到位。

孩子顺利生出来了，洪学智张开大手接过这个小生命，小心翼翼地剪断了脐带，把孩子洗干净，又包裹起来。护士回来后，看到床上多出一个小人儿，产妇也已经吃过东西睡着了，不禁惊奇地叫起来。

护士做了一番检查后，更加惊奇了：“首长真行啊！你这脐带剪得好，比医生的技术不差。”

生下的这个孩子是女儿，起名叫洪炜。

在剿匪部队的全力清剿下，北满地区的土匪已无法立足，不得不在黑龙江、合江和嫩江三省（1945年10月至1946年4月，在中共中央东北局的领导下，黑龙江地区先后建立了合江、松江、黑龙江、嫩江、绥宁5省）到处流窜，这也造成了剿匪部队行动的困难。

针对这种情况，黄克诚于8月27日提出打土匪“要统一计划，统一指挥”。在中共中央北满分局支持下，成立了龙（黑龙江）合（合江）嫩（嫩江）三省联合剿匪司令部，由洪学智任司令员。东北局要求：以黑龙江军区部署为中心，在剿匪方针、战术指挥、通信联络记号规定上求得一致，以便协同作战，配合进剿。为加强统一指挥，西满军区调嫩江军区司令员王明贵担任洪学智的副手。

洪学智于1946年9月上旬回到北安，主持了三省联合剿匪工作会议。在他看来，黑河地区依然是剿匪的重点。他认为，经过前几个月主力部队参战，各地主要匪部都受到沉重打击，敌人闻风丧胆，下一步的任务就是要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追、堵、截、驻相结合，使土匪得不到喘息的机会，得不到消息和补给，最终彻底消灭他们。

各剿匪部队按照洪学智的要求，立即行动起来。虽然此时已大雪封山，雪深没膝，气温已降到零下40摄氏度，但指战员们仍顶风冒雪，在茫茫的林海雪原中寻找土匪。

10月5日，荫正祺遵照洪学智的指示，北上接收欧浦县政权。然而，欧浦县保安队队长赵志民突然叛变，联络当地土匪，进攻欧浦县城。荫正祺率部突围，在转移过程中遭赵志民伏击，不幸牺牲，年仅28岁。欧浦人民为纪念他，将他的牺牲地安干卡村改名为正祺村。荫正祺是继王肃以后，在黑龙江地区剿匪斗争中牺牲的又一名师职干部。

在我嫩江和黑龙江部队的合击下，国民党东北先遣军第一军副军长兼嫩东总指挥王乃康匪部四处逃窜。11月初，王匪在嫩江被我军击溃，向北逃到黑河地区，与当地土匪相勾结，妄想东山再起。11月12日，王乃康在瑷珲街上被已经投诚的土匪认出，瑷珲公安局迅速将其活捉，从他的裤裆里当场搜出一把手枪和一张国民党的委任状。

11月下旬，瑷珲匪首张伯钧在黑河和嫩江剿匪部队的追击下，窜入呼玛境内。他很快就与赵志民勾结起来，向呼玛县政府疯狂进攻。县长邱北池一边组织反击，一边打电话向驻守在湖通镇的毛和发求援。毛和发率骑兵大队连夜奔袭，赶到呼玛后，从河口、西山、北山三个方向包抄敌人。土匪抵挡不住骑兵部队的冲锋，多数被歼，其余四处溃逃。呼玛保卫战取得了重大胜利。

第二天，毛和发率部乘胜追剿张伯钧、赵志民匪部，并重新进驻欧浦。

与此同时，洪学智一直密切注视着黑龙江地区最大的匪首刘山东的行踪，他知道，这个罪大恶极的头目不除，黑河就无宁日。

经我军多次进剿，刘山东匪部已退到孙吴、逊河、乌云一带。这里冬季寒冷，地广人稀，群众生活十分贫困。

一夜大雪之后，漫山遍野成为一片银白世界。

队伍在空旷的原野上集合。洪学智骑在他那匹高大的枣红马上，声若洪钟：

“我命令：所有人员，全装出动。要让这漫漫林海雪原，成为土匪头子刘山东的葬身之地！”

700多人的队伍，由骑兵连打头，紧接着是迫击炮连、重机枪连、轻机枪连等，直奔莽莽雪原。

一队人马先直奔乌拉嘎金矿。部队已经事先侦察过，发现这里是土匪的一个重要据点，出产的金子是刘山东股匪薪饷的重要来源。考虑到部队对这里不熟、匪情不清，洪学智要求部队放慢速度，行动需十分谨慎。部队经8天行军、3次露营，才到达乌拉嘎，到达时，发现敌人已经离开。通过向金矿工人询问，他们了解到刘山东部不久前逃往黑龙江边的佛山、乌云、逊河方向。

洪学智判断，土匪骑兵马快腿长，我们只是尾追跟进是咬不到他们的。因此，他决定绕过佛山，先打下乌云，从而在那里截住敌人。乌拉嘎到乌云有150多公里。为了出其不意，部队避开大路，由山间小路直取乌云县城。

这个过程极其艰辛困苦。

数九隆冬，气温已降到零下四五十摄氏度，洪学智带领部队在深山密林中，踏冰卧雪，忍饥受冻。饿了就只能啃自带的玉米窝头，窝头冻得像块石头，在火上烤一烤，外面焦黑了，里面还是冰碴子。炊事员熬一点小米稀粥，每人分上一点，就算改善生活了。夜里，洪学智和大家一起围着篝火坐着，大家一会儿烤烤前胸，一会儿烤烤后背，一夜不知要折腾多少次，根本睡不成觉。对此，洪学智不失时机地开展思想政治工作，他在篝火旁给这些年轻的战士们讲述当年红军转战鄂豫皖及长征途中的往事。他给大家讲了自己师长和“金不换”小米饭的故事，并坚定地说：“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草叶做被褥，树皮充饥肠。想想当年的红军战士，我们一定能克服困难，消灭刘山东，让黑河人民过上安宁的日子。”

司令员的言传身教是最好的战斗鼓动。战士们围坐在洪学智的身边，个个斗志昂扬，表示一定发扬我军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克服困难、顽强战斗，将剿匪进行到底。他们在天寒地冻的林海雪原中跋涉了3天，终于咬住了顽匪刘山东的尾巴。

狡猾的刘山东也发现了身后的追兵，他仗着自己马快路熟，不断在原始森林中绕圈子，企图拖垮这支共产党的队伍。他哪里知道，在跟踪追击的几天里，洪学智已暗中做了部署。

这一天，洪学智接到郑贵卿的报告，侦察部队已摸清刘山东股匪在奇克的后方基地，他立即派部队迅速出动，摧毁了这个后方基地，缴获大约3.5万公斤粮食。

刘山东回来补充粮食时，发现基地已经被端掉，房子被扒、粮食一粒不剩，大吃一惊。在这冰天雪地中，没有粮草，2000多名土匪很快陷入绝境。

洪学智指示：“基地被摧毁后，刘山东一直在逊河、奇克一带逃窜，说明他想回奇克补充粮食。我们要在土匪们可能出没的地方设下埋伏。”

他安排特一团以连为单位，不间断地进行接力式追击，将疲匪封堵于大山大雪之中。特务团按洪学智的指示，一路穷追猛打。

果然，待土匪们窜到鄂伦春人聚居地补充粮食时，等候数日的特一团立即将其围堵在逊克县一带的几条大深山沟里。

老天也来帮忙，连续几日大雪纷飞，土匪没有粮食吃，只好杀马。洪学智命令部队先不急于进攻。几天过去了，土匪的马杀掉相当一部分，虽然有肉，但没有食盐，马肉又不易消化，匪徒们开始拉肚子，战斗力大减，奔袭的距离日短。洪学智认为时机到了，命特一团堵住沟口，用迫击炮猛轰，然后发起冲锋。这样先后解决掉1000多个土匪。

刘山东带着最后的700多匪徒逃进了山中。

战士们紧追不舍。

困兽犹斗，不可轻敌。洪学智提醒大家。

一夜的大雪，掩盖了土匪们的足迹。清晨五六点钟，天还没有亮，洪学智率部来到了一处山涧，山谷晨雾弥漫，雾气徐徐升腾，层峦叠嶂，山林全部被笼罩起来。部队路过一处林密坡陡之处时，前方战士报告，远处山腰上有一排依山而建的木房。

熟悉当地情况的干部不太在意地说，在山里，这种木刻楞（俄式小木屋）是猎人、烧炭人住的，眼下大雪封山，不会有人的。

洪学智透过望远镜，仔细地打量着。

从外表看，房子被大雪掩盖着，看不到炊烟，也听不到马叫人声，似乎的确没有人住。但直觉让他保持警惕，他再一次仔细观察，发现了异样：房前雪地上有些黑色的印迹，再细细看去，他判断，是新鲜的锅灰和泼水的痕迹。

洪学智向前方一指：房子里有人。

特一团的骑兵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藏在屋里的匪徒们见状立即一窝蜂地冲出来，四下逃窜。许多匪徒见无法冲出包围，无心战斗，纷纷缴械投降。剿匪部队生俘刘山东匪徒200多人、战马100多匹。

剩余的匪徒朝合江方向逃窜。洪学智命令合江军区和黑龙江军区剿匪部队互相配合，共同消灭刘山东残匪。没有了后方基地，刘山东的末日为期不远了。

刘山东率残部500余人窜到萝北县，合江军区立即抽调部队围追。刘山东又窜回乌云地区抢掠，合江部队追击到乌云，消灭其一部。12月，刘山东又窜至瑷珲境内，进犯西岗子，被黑河警卫团击退。

1947年1月，刘匪孤注一掷，进攻瑷珲县城，瑷珲军民奋起还击。三旅十团回援瑷珲，将刘匪击溃。十团侦察到刘匪驻在西三家子屯，立即予以包围。经激战，刘匪一部被歼，刘山东率残部回到老巢。不久，刘山东又向嫩江逃窜，被嫩江军分区截击，最终在逃入龙江地界时被搜山部队活捉，被捉时身边仅剩17名亲信。

至此，多年窜扰在黑龙江沿岸的乌云、佛山、乌拉嘎、萝北等重要地区的惯匪刘山东匪部，被彻底消灭。

1947年1月初，因东北战场战事需要，特一团奉命离开黑河，回归至西满军区。洪学智命令廖仲符率警备三旅十团从黑河挥师北上，接替特一团去呼玛继续剿匪。十团指战员冒着风雪严寒，坐着爬犁沿江而上，日行军60多公里，很快进入指定位26162973d6a46d08e49ea93a5af0359a置，确保了呼玛、欧浦的安全。廖仲符率部在呼玛、欧浦和漠河剿匪3个多月，才把土匪基本剿灭。

1947年2月6日，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传令嘉奖合江和黑龙江剿匪部队。

在消灭了刘山东匪部之后，洪学智率部继续围歼其余各股匪徒。

李老子股匪也是一伙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而且极其狡猾。这股匪徒有一二百人，机动性强，行踪不定，洪学智始终没能找到他们。刘山东被消灭后，大快人心，洪学智趁势发动群众，请他们为部队提供消息。过了些日子，有群众提供了重要消息，说李老子是骑快牛的，不骑马。

洪学智一拍大腿，原来如此，这下对了。

对这段经历，洪学智印象很深，晚年曾兴奋地对他的秘书们讲述过这段剿匪历程。他说：

李老子是骑牛的。我让部队在林海雪原中，专门去找牛蹄印儿。顺着牛蹄印儿在大山坳里找到了他的后方基地，那里果然储存了大量的粮食、枪支、弹药。我们立刻端掉他的基地，然后留下一部守株待兔，另一部顺牛蹄印儿追踪打击。李老子流窜一段时间后，回到他的基地想补充给养，刚一进基地，发现不对，回头一看，糟了，扭头想跑，哪里还跑得掉！结果被我们全部围歼。

洪学智在黑龙江领导剿匪斗争历时8个月，足迹遍布东至嘉荫西至漠河的1500公里国境线上。这期间，共消灭大小土匪上百股，收复了被土匪占据的100多个乡镇，基本消除了匪患，建立了人民政权，巩固了我后方基地，受到了东北局领导的高度赞扬。（待续）

（责任编辑：章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