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主义早期传播的第一套丛书 “列宁全书”
2024-10-31 00:00:00曾银慧 孟瑶
百年潮 2024年10期
中国共产党自创立伊始，就非常重视马克思主义理论宣传工作，并着手成立党的机关出版机构—人民出版社。1921年9月，人民出版社发布第一份新书预告，第一次明确列出马克思列宁主义出版书目。这是中国共产党首次以党的名义集体、集中传播马克思列宁主义，开创了我党以丛书形式出版马克思列宁主义经典的先河。首批丛书系列包含“马克思全书”15种，“列宁全书”14种，“康民尼斯特丛书”（即“共产主义者”丛书）11种，其他书籍9种，共49种。“列宁全书”作为我国第一套传播列宁主义的丛书，集中、系统、有效地传播列宁主义，不仅对当时党内提升理论修养贡献突出，而且对民主革命产生前所未有的影响，即直接指导中国共产党在二大上制定最低与最高纲领。值此列宁逝世百年之际，本文特对我党首套列宁主义丛书进行介绍，以缅怀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领袖列宁。
“列宁全书”的传播概况
1921年11月发布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局通告》对宣传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明确提出“中央局宣传部在明年七月以前必须出书（关于纯粹的共产主义者）二十种以上。”人民出版社成立一年多的时间里，共出版14种马克思列宁主义图书。具体包括：“马克思全书”1部、“列宁全书”5部、“康民尼斯特丛书”4部、其他4部。从“康民尼斯特丛书”的书名及内容来看，以传播列宁经典为主，亦属于传播列宁主义的范围，故可以把“康民尼斯特丛书”视为“列宁全书”的补充系列。拟出版的“列宁全书”14种自1921年11月至次年2月，短短4个月内连续面世5种，还有2种印刷中。具体出版图景如下：
从上表可知，《国家与革命》《现在的重要工作》两部书出版状态均标为“印刷中”，但迄今尚未见到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实物，《国家与革命》在大革命时期被节译，另作出版。上表中后7种中译本因故未能在当时面世，前7种中译本得以完整面世，传播概貌如下：
1.《劳农会之建设》（今译《苏维埃政权的当前任务》）。著作最早以《苏维埃政府的要图》（即《苏维埃实现》）为名刊登在《列宁的著作一览表》中，仅作宣传，并未出版。《劳农会之建设》最早由金侣琴节译，发表在《解放与改造》第2卷第6号，命名为《建设中的苏维埃》。译者开宗明义道：“（列宁）发布了好多小册子，解释俄国问题的意义及波尔雪佛克派的要求和建设。内中有一本叫《建设中的苏维埃》（The Soviet at Work）我现在所要介绍的，就是这一本。”次年12月《劳农会之建设》作为“列宁全书”第一种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2.《讨论进行计划书》（今译《论无产阶级在这次革命中的任务》，又名《四月提纲》）。最初在国内以《讨论进行方法的文书》为名，作宣传列宁著作之用，刊登在《列宁的著作一览表》中。其初版作为“列宁全书”第二种由人民出版社于1921年12月发行。1927年该书由新青年社再版，长江书店发行。
3.《共产党礼拜六》（今译《伟大的创举》）。该书目前珍藏在北京大学，为8本德文版亢慕义斋藏书之一种。《共产党礼拜六》起初仅作为北京大学马克思研究会内部图书，是会员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的辅导书籍。1920年7月1日《少年世界》第1卷第7号“妇女号”刊登叔愚节译的《伟大的创举》，标题为《李宁对俄罗斯妇女解放的言论》，叔愚在译者序提到：“去年李宁发布的一本小册子，叫做《伟大的开端》The Great Beginning，里面有一段关于苏维埃俄罗斯妇女解放的经过，现状，和前途。……我现在把他介绍出来，或者也可以供我们一班热心妇女解放的诸君，一点参考资料罢！”首个中译本作为“列宁全书”第三种，于1922年1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4.《列宁传》。作为中国第一部介绍列宁生平的单行本，其底本来自日本社会主义者山川均所著的《列宁与托洛茨基》（1921年2月初版），该书节选其第一章介绍列宁生平的部分。最早由人民出版社1922年1月作为“列宁全书”第四种出版，同年4月在《广东群报》开始连载，与此同时《列宁传》中译本的内容也刊登在日本《社会主义研究》杂志第3卷上。《列宁传》曾多次再版，1927年3月长江书店重新翻印，国光书店在广州亦曾再版。
5.《劳农政府之成功与困难》（今译《苏维埃政权的成功与困难》）。其初版作为“列宁全书”第五种于1922年2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著作末尾，译者李墨耕专门写道：“此书系一九一九年三月十三号列宁在彼得格勒一个集会上作的讲演。”
6．《国家与革命》。迄今尚未见到上述通告中的康明烈译本，该书最早由P.生（沈雁冰）节译第一章第一、二节内容，刊登在1921年5月出版的《共产党》第4号上。据沈雁冰回忆，“我翻译了列宁的《国家与革命》第一章，这是从英译的《国家与革命》转译的”。1923年10月25日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刊登李春蕃（柯柏年）翻译的《国家与革命》第五章第二、三节和第四节的一部分内容，命名《共产主义社会底进化》。1925年1月21日由“中华民国国民追悼列宁大会”刊行的《列宁纪念册》转载李春蕃（柯柏年）的译文。1924年11月26日和27日，上海《民国日报》副刊《觉悟》连续发表张太雷翻译的《国家与革命》第一章第一至三节和第四节的前半部分，题目为《马克思政治学》。1925年12月至次年2月，《国民新报》副刊分5次刊完张荣福节译的第一版序言、第一章第一至四节。李春蕃再次节译该书的第一章第一、二节，分三次连载在《岭东民国日报》副刊《革命》上。直到1927年，该书的第一个中文全译本由上海浦江书店出版，书名定为《国家论》，译者江一之。
7.《共产主义左派的幼稚病》。同上述《共产党礼拜六》一样，该书亦属8本德文版亢慕义斋藏书之一种。1926年1月《中国青年》第110—111期刊登子云译的《列宁主义的革命战术》，译者开篇写道：“以下是列宁著的《共产主义左派幼稚病》的最后一章—结论，题目由译者改定今名。”首个全译本于1927年12月在上海浦江书店出版，名为《左派幼稚病》，由吴琼翻译。
1922年6月30日，陈独秀给共产国际的第一份报告中，专门提到已出版上述前五种书籍，并附注每本书籍各印3000份。时值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之际，力推“列宁全书”，实则为我党媒宣造势，力图把列宁主义作为考察中国命运工具。1923年上海书店成立，重印人民出版社“最初翻译的一批书籍，约有十余种”，其中就有“列宁全书”前五种。1924年1月21日列宁逝世，之后我们党进一步深入宣传列宁主义，不仅让新青年社再版《讨论进行计划书》《列宁传》等，而且让武汉国民政府时期诞生的汉口长江书店再版、重印早期经典，《列宁传》再次出版。至此，“列宁全书”在大革命时期得到空前推广，其传播景象热闹不已。
“列宁全书”的传播内容
“列宁全书”集中阐释了列宁主义的核心内容。主要有：
第一，社会主义在“一国或几个国家首先发生论”。对社会主义革命进程，马克思恩格斯反复阐释“多国同时发生”的设想，主要内容：资本主义的发展是世界性的，无产阶级革命也是世界性的。这种世界性，体现在资产阶级形成了国际力量，任何一国的无产阶级都难以打退它的围剿和镇压；一国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不可能消灭资产阶级，必须联合起来，共同斗争消灭主要的资本主义国家的资产阶级。一方面无产阶级没有祖国，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阶级敌人，决定了他们必须联合起来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以上两个特点决定了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革命，不是局部的、地域性的，必然是联系的、全面的、彻底的世界性革命，只有几个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同时发生，才能够使国际资产阶级的联合镇压归于失败，社会主义革命最终获得胜利。列宁全面客观地考察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创造性地提出了“一国或几个国家首先发生论”。
一是强调要秉持科学的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指出“我们的主义不是武断，却是到行动的引导”（今译“我们的学说不是教条，而是行动的指南”）。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而是与时俱进的科学理论，决不能“把活的马克思主义牺牲为死的文字”（今译“为死教条而牺牲活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者在考量的时候，必不可考量那些或能的事，却要考虑那些已然的事实”（今译“马克思主义者在分析形势时，不应当从可能出发，而应该从现实出发”）。列宁指出马克思创立科学社会主义时自由资本主义发展状况已经发生很大变化，并探究出帝国主义阶段的显著特征—经济政治发展的不平衡性，从而得出帝国主义是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垂死的资本主义，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前夜，无产阶级革命将首先在帝国主义链条上最薄弱的环节爆发的结论。
二是认为1917年二月革命推翻罗曼诺夫王朝，完成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首要任务。在这一历史的关键时期，形成双重政权局面，即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和彼得格勒工兵苏维埃两个不同性质权力实体的共存，为进一步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奠定了基础。无产阶级逐渐成熟，成立了马克思主义指导的党，鉴于欧美社会民主党基本背叛马克思主义，这个马克思主义的党称为“共产党”，以示切割。
《四月提纲》的重要价值在于阐释了列宁国家学说。在俄国这样现代经济比较落后的帝国主义国家，创立了苏维埃由工农民主专政演变成无产阶级专政，为最好的政治统治形式，提出由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向社会主义过渡的理论，极大地丰富马克思主义国家学说。
三是认为俄国资本主义的不发达、小农占优势的国情，是“一国或几个国家首先发生论”的客观重要原因。俄国农民占很重要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讲，革命是否成功，取决于农民的态度。他指示对小资产阶级、半无产阶级的农民必须进行教育，使他们与资产阶级分离，参加无产阶级领导的苏维埃。俄国资本主义的不发达，决定它的力量薄弱。列宁用《四重奏》中的猴子、熊、驴、山羊演奏“任如何迁就其坐位而求利益，终无半点效果”（今译“无论他们怎么坐，他们都不配当音乐家”）都不成调的寓言，讽刺克伦斯基资产阶级政府的四分五裂。十月革命，无产阶级革命几乎没有遇到资产阶级强有力的抵抗，临时政府像“长了羽翅的一般，从他的席上飞去了”（今译“于是他们像绒毛一样被吹走了”）。列宁的“一国或几个国家首先发生论”的第一个实践成果就是十月革命，实现了社会主义由理论到现实的飞跃，开辟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
第二，探索俄国社会主义道路的实践与理论创新。无产阶级取得政权后，如何在现代经济落后的俄国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呢？列宁在十分险恶的条件下，进行了伟大的探索，极大地创新了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学说。《劳农会之建设》（今译《苏维埃政权的当前任务》）、《劳农政府之成功与困难》（今译《苏维埃政权的成就与困难》）等记录了列宁最初的探索成果。
一是提出了“一国建设社会主义”的命题，并勇于探索，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不断调整，极大地丰富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道路的理论。列宁始终认为一国不能取得社会主义的“完全的最后胜利”（今译“最终胜利”）。向社会主义过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苏维埃夺取政权，只是无产阶级击败了资产阶级，并没有消灭资产阶级。要彻底消灭资产阶级，至少要在主要几个先进国家消灭资产阶级后，并得到它们的援助，才能最终取得胜利。获得政权后对苏俄来讲的“中心问题”是国家管理与建设。无产阶级必须在经济领域，实现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创造出高于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和劳动生产率，建立起社会主义的必要、强调的物质“条件”。这样苏俄劳农共和国才能变成社会主义共和国。
列宁非常明确指出，经济落后的国家难以实现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因此他提出间接过渡的策略，即通过国家资本主义这一杠杆，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思想。国家资本主义是一种工具，与政权密切相关。资产阶级政权下的国家资本主义就是资产阶级的工具，在无产阶级掌握政权的背景下，国家资本主义就是为无产阶级的利益服务。通俗的解释，就是利用遗留给“我们的材料，来建设社会主义”。随着苏俄内战的结束，列宁提出新经济政策，尝试通过无产阶级的国家资本主义的途径，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
二是赋予无产阶级专政新内涵。无产阶级专政是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理论的核心要素，列宁将这个理论与帝国主义时代和俄国无产阶级革命与建设相结合，进一步完善该理论。他指出无产阶级专政是阶级斗争的一种形式，是马克思主义政党与变质的社会民主党相区别的主要标志，是无产阶级取得革命胜利的必要“条件”，工兵农代表苏维埃共和国是俄国无产阶级专政“唯一可能的形式”。无产阶级夺得政权后，专政的根本任务不仅用来镇压剥削者的一切反抗的政权，抵抗外来侵略的堡垒，还在彻底完成对地主和资产阶级的剥夺，把一切工厂、铁路、银行等以及其他生产资料和流通手段转归苏维埃共和国的“专有物”（今译“转归苏维埃共和国所有”）；还在于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将无产阶级专政由要专政工具转为促进生产力和经济发展工具的观点，也是列宁对马克思国家学说的独创性贡献。
“列宁全书”作为传播列宁主义的文化载体，成功实现了列宁主义在中国的有效传播及推动社会变革，深刻影响了革命的发展及思想文化的变迁。正如人民出版社推出首套系列丛书时发布的通告所言，“列宁全书”旨在“指示新潮底趋向，测定潮势底迟速，一面为信仰不坚者祛除根本上的疑惑，一面和海内外同志图谋精神上的团结”。今天，我们回顾这批珍贵的列宁主义文献，不仅将其视为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遗产和见证，亦从中挖掘不断推进中国共产党理论创新的真理和实践力量。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列宁主义在中国传播文献搜集、整理与研究（1917—1949）”（20ZD015）、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经费项目“列宁主义早期传播对‘第二个结合’学理性贡献研究”（CCNU24ZZ183）阶段性成果】
作者：曾银慧，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中共党史党建研究院研究员，嘉兴学院浙江省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研究中心研究员；孟瑶，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