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烦恼》主人公夏洛的人格蜕变

2024-10-31 00:00于畅
青年文学家 2024年30期

电影《夏洛特烦恼》描写的是主人公夏洛,在高中女同学秋雅婚礼上,为了躲避妻子马冬梅的追问意外回到学生时代,改变原本选择,寻找生命真谛的故事。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基本观点认为:人格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组成。该人格结构理论被广泛地应用于文学影视作品的人物性格分析。本文运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理论,探寻主人公夏洛进入另一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不同人生体验,旨在寻找唤醒其内心的最真挚的情感,以更深入地了解人物性格的成长和蜕变。

一、研究现状

近年来,学者们从不同鉴赏角度对影片《夏洛特烦恼》进行了深入探讨。例如,黄钟军的《凝视与反凝视—影视评论的三个向度》点评电影《夏洛特烦恼》是一锅专治中年危机的心灵鸡汤,更好地激发了普罗大众对电影的认同感;赖春、赵燕的《“互联网+”时代IP电影的成功之道及启示—以〈夏洛特烦恼〉为例》以《夏洛特烦恼》为例,深入剖析了IP电影在电影产业链各个环节的成功要素,并指出该电影充分利用了互联网领域中的新媒体和自媒体平台,实施了全方位的营销策略,优化了产业链结构,为国庆档票房夺冠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蔡筱牧、韩英姬的《浅析电影〈夏洛特烦恼〉中台词的修辞艺术》则指出《夏洛特烦恼》之所以能获得如此高的评价,除了演员们出色的表演外,更重要的是片中的诙谐幽默,以及令人捧腹大笑的电影台词。台词是影视艺术表达中的一个重要材料载体。在这部电影的台词中,比喻、对比、仿拟、反复、排比、反问等修辞手法的合理运用与灵活穿插,能够最大限度地服务于故事的起承转合,并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同时,它也大大加强了影片的喜剧性,使其在艺术上的感染力和表现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颜湘茹的《论对外汉语影视文化课及其教学内容设计—以电影〈夏洛特烦恼〉为例》“界定了对外汉语影视文化课定义,确定了课程中的影视作品选取标准,然后以电影《夏洛特烦恼》为例,借鉴文化三角形和电影解读层次等理论,将教学内容分为语言符号、故事和意义三个层面来进行教学。经过教学实践凝练出的复合三层次教学内容设计不仅有助于完成课程文化传播目的,也为对外汉语影视文化课的规范发展提供了思路”。禄晓平的《精神分析视域下电影〈夏洛特烦恼〉中的镜像与现实》从心理分析的视角出发,对影片《夏洛特烦恼》中的自我、他人以及社会隐喻性进行了剖析,“拉康语境之下‘镜像’和‘现实’间扑朔迷离的关系贯穿了整个剧情,伴随故事矛盾产生的是镜像与现实的博弈;伴随着矛盾爆发的是镜像与现实的解离;伴随着矛盾发展的是镜像的现实检验,直至最后镜像的湮灭,夏洛的烦恼仍在继续”。

通过对国内外相关研究的梳理可以发现,运用弗洛伊德“三我”理论来阐释《夏洛特烦恼》的学者并不多。故此,本文将尝试从“三我”的角度来分析这部电影中的人物形象与主题。弗洛伊德“三我”说中的“本我”指的是未受束缚的“我”,而影片中的“本我”则是夏洛穿越之后的产物;“自我”就是真正的“我”,知道趋吉避凶,有欲无求,却被文明束缚,夏洛就是“自我”的化身;“超我”是“我”的一个层面,它受到社会规范的约束,表现为无欲望、无私心,具备高尚的品德,以夏洛为例,可以体现“超我”的这些特质。在此基础上,笔者以“三我”理论为基础,对这三种不同的形象进行了详尽的阐释。

二、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分析夏洛的人物形象

弗洛伊德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心理学家之一,他所创立的心理分析学说,是关于人的心智发展历程的一种理论。之后,这一理论被广泛运用到了文学作品的研究中。1923年,弗洛伊德在《自我与本我》中,提出了“个人结构”的假设,认为“本我”“自我”“超我”组成了“个人结构”。“本我”位于无意识的最深层,是一种原始的、先天的、非理性的驱动力集合,它是人类个性中与生俱来且基础性的组成部分,同时也是塑造个体性格和行为倾向的基石。只有当一个人展现出强烈的行为冲动时,我们才能观察到“本我”的显现。“本我”是无道德的,它体现为本能与欲望的直接表达,遵循着一种寻求快乐、避免痛苦的“唯乐原则”。弗洛伊德曾经说过,人们的全部精神行为,看起来就是为了寻求幸福,而不是为了疼痛,这是一种自发的,由“唯乐原则”所控制的意志。“自我”作为一种精神结构中最主要的动力,它受到客观规律的限制,在“本我”和“超我”之间发挥着作用。弗洛伊德在谈到“小我”的作用时,曾说过: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服侍两个主人,但他内在的情况则更为复杂,因为他需要为三个严苛的主人服务,并试图调和它们各自的需求与冲动。这些需求往往是相互冲突的,因此“自我”往往难以妥善处理。这三个主宰分别是:原始欲望的“本我”、社会道德规范的“超我”,以及夹在中间的、努力协调两者的“自我”。在这样一个三角关系中,“自我”往往感到力不从心,难以完全满足所有相互矛盾的要求。“超我”作为一种社会伦理内化的表现形式,它承担着抑制个人非理性要求的任务,居于更高的人格结构中。弗洛伊德认为“本我”“自我”“超我”三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和谐的关系,而且这种关系是人格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一旦三者之间出现失衡甚至被打破,都会导致精神疾病,危害到人格的健康发展。

(一)人间失意,挣脱“超我”约束

“超我,由社会规范、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内化而来,追求完善的境界。”(张志刚《弗洛伊德“三我”理论在广告配音事件中的示现》)“超我”是一种具有崇高道德标准的“理想的我”,它代表着不屈服于现实、追求完美的意志,是道德理想与社会规范的内在体现。在个体的成长过程中,“超我”通过内化道德准则以及社会文化环境中的价值观,形成了一种内在的指导力量。这是一种监察力量,起到管束自身行动的作用。“超我”在很大程度上也属于潜意识,它需要“小我”以符合社会可以接受的方式来实现“本我”,并且遵从“道德原则”。

电影《夏洛特烦恼》的主人公夏洛,在现实世界是失意的,在他身上小市民的拘谨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妻子马冬梅白天拔罐,晚上蹬三轮车,而夏洛游手好闲,还爱打肿脸充胖子,二人过着拮据又自我满足的生活。夏洛的此次入梦是脱离了原本的生活轨道,摆脱了现实社会的物质束缚,打破了原有世界的规则,给了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现实中夏洛方方面面都很失败。夏洛前往昔日暗恋对象校花秋雅的婚礼,意图在秋雅面前展现自我。他一出场便虚张声势,将妻子辛勤积攒的资金用于礼金,不仅乘坐着小舅子借予的豪华轿车在会场周边炫耀,还身着一套未剪吊牌的西装,左胸口袋别着一支羽毛,不幸的是,竟与婚礼司仪撞衫。

夏洛与久别重逢的老同学们共坐一桌,又被昔日师长和情敌袁华调侃。目睹周围事业有成的同窗,夏洛深感自己一事无成,心中泛起酸楚。此时,秋雅前来敬酒,夏洛借着酒意,向秋雅演唱了一首当年为她所作的歌曲。

没承想,夏洛的妻子马冬梅突然现身,原来她并不知晓夏洛是去参加秋雅的婚礼,而误以为他是去给母亲上坟。见夏洛醉酒,马冬梅欲携其归家,但夏洛不从,反让马冬梅先行离去。马冬梅忍无可忍,揭露了夏洛的种种不堪,包括参加婚礼的这身装扮亦是租借而来。此刻,夏洛认为自己作为男性的最后一点儿尊严也荡然无存了。夫妇二人在婚礼现场大吵一架,马冬梅气愤之下,持菜刀追赶夏洛,吓得夏洛躲进了洗手间……

可以说,现实生活中的夏洛是没有尊严和地位的,遵循着社会运行的法则,过着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他没担当、没理想的人物形象被刻画得淋漓尽致。他一边克制着自己,一边又对现状充满不满,却苦于无力改变,于是带着这样一丝微妙的怨怼回到了学生时代。在那里,他得以摆脱社会规范对“本我”的制约,挣脱了“超我”的枷锁,开始了一系列既可笑又令人感慨的经历,并最终实现了从“超我”向“本我”的转变过程。

(二)重新选择,“本我”欲望爆发

“本我”是人类天性中固有的、非理性的组成部分,它代表着最原始、最深邃且难以直接触及的个性层面。在弗洛伊德的学说中,“本我”等同于“力比多”,它是人类最原始、最基本欲望的源泉,是无意识领域中活跃的“我”,不受逻辑、道德或社会规范的约束。过度释放“本我”,就会滋生邪恶,导致社会动荡。“本我”遵循“唯乐原则”,无视社会的伦理、外部的行为准则,只需要从内到外都能得到愉悦,远离痛苦。

回到学生时代的夏洛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开始像婴幼儿一样追求生物本能的欲望。但这种欲望是混乱的、毫无理性的,只知道按照快乐原则办事。而他的所作所为就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首先,他弥补了学生时代的遗憾,再也没有和他厌恶的马冬梅产生任何联系,而是转身投入女神秋雅的怀抱。他不仅强吻了秋雅,还在和老师发生冲突时毫不退让。这件事闹到了校长那里,甚至他被校长勒令退学。但夏洛并非全然贪图享乐之人,他凭借自己从现实世界带来的音乐才华,在“本我”主导的梦境中,于一场大型选秀节目现场,将未来流行的热门歌曲演绎得淋漓尽致。他梳着夸张的辫子,打扮得浮夸造作。成名之后,不仅老师赞扬他,校长还在采访中讲述他的励志故事,他的照片也被作为名人风采悬挂在教室墙上。夏洛最终成功地从昔日情敌袁华手中赢得了秋雅的心。

当再次见到梦中的母亲时,他热泪盈眶,因为在现实世界里,母亲因癌症离世,留给他的是未能好好珍惜与母亲共度时光和未能尽孝的深深遗憾。当夏洛意识到自己可以在这个梦境世界里可以随心所欲、弥补现实遗憾时,他彻底遵循了“享乐原则”,随心而动,成了一个彻底释放自我、无所顾忌的人,并在这个世界里实现了他所有梦想。弗洛伊德所说的“本我”的这些特性,在梦中的夏洛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也正是电影的高潮所在,充满了欢笑与泪水的交织。

(三)大梦初醒,找回纯真“自我”

“自我”作为心理结构中的一部分,并非简单地等同于“我”这一主观意识。它是在特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中逐渐形成的,这一过程涉及从较为原始、直接的本能冲动(如知觉的本能、顺从的本能)向更加复杂、受约束的本能或行为模式(即克制的本能)的转变和发展。“自我”架起了“本我”与“超我”之间的联系,与“本我”不同,它没有纵情的“本我”,也没有超越“超我”的道德境界,而是遵从了“趋利避害”的实际法则。“自我”是能够感知、思考、感受情感、做出判断及记忆的那一部分心理结构。它的作用是在确保整体人格(即有机体)不受伤害的前提下,尽力调节并满足“本我”中的原始欲望。它所遵循的“现实原则”,符合人的本性。一个坚强的“自我”,是勇于面对自己“追求快乐”这一“本我”本性的同时,不盲目地为维护自尊、荣耀、社会规范或伦理习俗等外在因素,而隐藏或逃避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在这里,“自我”需要平衡“本我”的冲动与外界要求之间的关系,展现出一种既真实又负责任的态度。

夏洛真实的自我之所以能形成,笔者认为在于以下的几个因素。首先,夏洛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得知马冬梅当年为了保护自己而刺伤了陈凯后,夏洛内心深受谴责,想要探望马冬梅,却又不知她的住处。忽然,夏洛忆起曾与马冬梅共居的那间40平方米的小屋,于是前往寻找,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她。品尝着马冬梅为他煮的茴香打卤面,夏洛的思绪涌上心头,无比怀念与马冬梅共度的那些简单平凡的日子。在花花世界中,他并未迷失自我,心中始终对马冬梅怀有一丝惦念。这份惦念在夏洛纸醉金迷的生活中显得尤为珍贵,宛如一把利剑,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纯真自我。

其次,夏洛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在梦中,他功成名就,当命运的安排再次让他与马冬梅相遇时,尽管他已拥有名望和金钱,但他依然顺应事态的发展,没有强人所难,而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尊重了大春和马冬梅的选择,成全了他们。同时,他也坦然接受了自己一路走来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回到奢华的家中,夏洛逐渐意识到身边的人大多只是贪图他的金钱,真心相待者寥寥无几。而他所依赖的“才华”,不过是来自未来的记忆,总有一天会枯竭。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局限与不足,失意的他发现自己再也创作不出新的歌曲,于是宣布永久退出歌坛。

最后,夏洛是一个真性情的人。随着病情的加重,他意识到了周围的人都在想着怎么分割他的财产,甚至来照顾和看望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这时马冬梅的到来唤醒了他心底最极致的温柔。马冬梅不顾一切向夏洛奔赴,并且提到了最喜欢他送给秋雅的那首《一次就好》。马冬梅给夏洛唱着唱着,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夏洛被马冬梅的真性情所打动,他再也不想掩饰对马冬梅的感情,他终于意识到马冬梅对他是多么重要。现实世界的一切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即,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他的眼前。夏洛终于找到了幸福的真谛:对他来说,名利、金钱、美女这些都不如爱人陪伴在左右。他流下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滴眼泪。从厕所中醒来后,他发现这真的仅仅是一场梦,他变得异常兴奋,马不停蹄地去找马冬梅,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以说到这里夏洛的一场梦彻底醒了,他也从那个游手好闲的青年变成了懂得珍惜、爱护妻子的好丈夫。在纯真自我的指引下,他以合理的形式填补了内心的空白,完成了从癫狂的“本我”向“自我”的华丽转变。

夏洛的结局是圆满的,他的亲身经历既丰富多彩又充满荒诞色彩。在这种鲜明的对比之下,电影通过贴近现实的叙述手法,按照“超我”“本我”至“自我”的心理发展脉络,沉浸式地向观众展现了夏洛从不满现状到重新出发,最终领悟生命真谛的历程。电影的最后,夏洛紧紧挽着马冬梅的手臂,形影不离,夏洛这次用双手紧紧拥抱住了属于他的幸福,这标志着他对于“幸福”的真正觉醒。曾经,夏洛好高骛远,迷失了自我,但在经历了生活的种种波折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也清楚了谁才是他愿意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我们中的许多人或许都如夏洛一样,被现实生活所困,不懂珍惜,总感觉另一条路的风景略胜一筹。在“本我”的驱使下,我们也幻想过自己能够重新来过。可是,人生不会重复,我们也没有机会再重新来过。正视自己过往的人生,鼓起勇气,满怀真诚,最终,我们都会唤起内心最真挚的情感,从而找到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