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87岁了,身体还算可以,视力能准确辨认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脑子也很正常,耳朵有点背。
最近一段时间,发现母亲爱打人,我一直是挨打的“受害者”。
母亲和父亲随着年龄增长,一天三顿,总是马马虎虎凑合吃着。为了让父母能够吃上可口的饭菜,我总是抽时间煮一顿,哥哥姐姐还有小妹也经常亲自下厨。
那一天,我买了一条二花鲢,煮了几碗香喷喷的鱼汤,母亲喝了一大碗,抹了一下嘴,叹了一口气,毫不吝啬地把笑容挂在脸上。
母亲笑呵呵地问我添了什么作料,我说,没有什么特别作料,只是掌握了火候。母亲似乎不相信,抡起手,要打我。我微微一惊,准备承受从小就有的说谎必遭打的家规。
母亲没有动手,似乎条件不成熟。我起身收拾碗筷,准备洗碗去。母亲跟着我起身,感觉她正提着拳头要揍我后背,她说她洗,怎么好意思叫儿子洗。啥时候,我成了母亲眼里的客人,我实在不能接受。
我停下脚步说,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洗。母亲似乎没明白什么,我对着她还没松开的拳头,用手指作出剪刀状:“妈,你赢了,我输了,碗我来洗。”
母亲明白了三分,在我转身走向厨房时,在我后背重重敲打一下,耳边传来爽朗的笑声。此刻,我的幸福感爆满。
盛夏的一天,母亲家里换上新空调,我们兄弟姐妹四个都在母亲身边,屋外烈日炎炎,屋内阵阵凉意,母亲一高兴,就挑我下手,在我后背就是一拳。
我也想过,母亲为何不挑大姐大哥“下手”,为何不挑小妹“动武”,为何挨打的总是我?
小时候,我的“叛逆期”很长,从懵懂无知的童年到情窦初开的小青年,经常在外面闯祸,光顶嘴就让母亲头皮发麻。那个时候,犯错的次数要比挨打多,母亲要么不打,一打起来,疼得我龇牙咧嘴。
前一段时间,母亲得了疱疹,进了医院,病情得到控制,却落下疱疹后遗症,一天到晚,腰部隐隐作痛。为了分散母亲注意力,减轻她的痛苦,我一有空,就到母亲身边拉家常,净说她高兴的事情。
听说我换了车,听说我涨了工资,她一高兴,抡起手。我准备被母亲重重敲一下,缓解她的疼痛感。
然而,她把手放下,抚摸隐隐作痛的腰部,我心里一阵莫名的酸痛。我说我的后背牛皮癣痒,帮我挠一下。母亲二话没说,帮我挠了几下。
我笑了,母亲也笑了。
啪的一下,挠完后,母亲在我后背就是一记。我多么希望母亲像我小时候那样,一记下来,让我疼得嘴歪。可惜,母亲已经没有当年的力气了。
前几天,我路过母亲单元楼下,看到小树林里,父亲母亲和他们的同龄人在那里摇扇纳凉、聊家长里短。停车上前问问母亲的疱疹好得怎么样。
母亲问我放暑假了,还到哪里去。我说到政府上班。母亲没有听清楚,我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母亲听了,开心一笑,她又在酝酿怎么打我,敲打哪个地方不要紧,我看到她似乎要铆足劲儿。在推车的时候,她在我后背敲了一下,然后在那里抿着嘴笑。
这怎么又是被打的理由呢?我去政府是帮助镇志办公室整理材料,又不是做官,母亲也真是的。
母亲,十年后,二十年后,希望我还能享受您给予我特别的待遇——抡起手臂狠狠打我。
(编辑 高倩/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