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了更好地了解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实现对这一珍贵文化遗产的有效保护与传承,并为学术界提供直观翔实的研究资料和数据,笔者对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进行了实地调研。通过全面调查和考证,基于壁画保护相关理论和研究方法,实现了对萌坑古村现存6幅清代建筑壁画的高清图像采集、壁画断代考证和壁画图像解读,为后续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的保护、传播、研究等相关工作打下一定基础。
关键词:清代壁画;建筑壁画;萌坑古村;徽州壁画
徽州建筑壁画也称“徽州墙头壁画”,起源于古徽州地区,是中国传统殿堂壁画的一个重要分支,通常绘于徽派民居建筑的屋檐、门楼、墙角、窗檐和墙壁等部位,承担装饰墙体和宣传教化等作用[1]。目前,徽州古代建筑壁画多遗存于古徽州地区传统村落中。其中,萌坑古村壁画以其宏大的规模、悠久的历史,被誉为“徽州墙头壁画博物馆”。然而,经前期调研发现,萌坑古村建筑壁画目前尚未被系统地调研与梳理,相关研究成果匮乏,且零星的研究结果也未经严格考证,这对萌坑古村建筑壁画的保护、宣传、研究等相关工作造成阻碍,不利于这一珍贵文化遗产的传承和推广。因此,本文首先对萌坑古村现存600余幅建筑壁画进行系统调研,通过多重证据对清代建筑壁画进行考证和筛选;其次,借助高清数码相机、无人机等图像采集设备进行图像数据采集;最后,对6幅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的画面内容进行详细解读。通过上述工作,旨在实现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的科学记录与初步整理,为相关研究提供详细易获取的数据资料。
一、萌坑古村概况及其壁画历史发展
萌坑古村自建成以来已有600多年历史,现名“萌坑村”,位于安徽省黄山市歙县霞坑镇。该村落为蜿蜒水乡,四面环山,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村民逐水而居,民居建筑依缓坡而立。萌坑古村现遗存壁画逾600幅,其发展过程可大体分为四个时期,不同时期壁画具有明显的题材差异——最早的壁画可追溯至清代初期,距今约有400年的历史,其主题多是对儒家思想的体现和吉祥纹饰;20世纪50年代,在延续吉祥纹饰的同时,壁画作品主要展现新中国成立初期取得的光辉成就;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将先前涉及儒学内容的画面用石灰浆覆盖,再创作新的壁画内容[2];近年来,得到政府和社会力量的支持,萌坑古村壁画得到进一步的保护和发展:一方面,早期受人为和自然因素损坏的壁画得到一定的修复;另一方面,增加了一些新的壁画作品,主题多为自然景观或欢庆元素。
二、壁画断代考证
壁画绘制通常晚于建筑竣工时间,我们首先对萌坑古村现存建筑进行断代考证,发现该村仅有两栋民居符合清代徽派民居的形制与特征,分别为坐落于南村落北部高地的“华玉堂”和南村落中部的“崇礼堂”。其中,华玉堂规模更大,占地约500㎡,为“书”字形结构,由正厅、体厅和两侧厢房组成。正厅位于宅院正中,与体厅形成整栋建筑的中轴线。崇礼堂占地约200㎡,为“丁”字形结构,由正厅和两侧厢房组成,现已成为经营性游客接待场所。对两座建筑所附壁画,从题材技法、后人口述等方面进行详细考证,华玉堂和崇礼堂均拥有3幅清代壁画。其中,华玉堂所附3幅壁画位于正门瓦当上方、正侧门瓦当上方、北侧门瓦当上方;崇礼堂所附3幅壁画位于正门瓦当上方,西外墙北窗檐上、下方,西外墙南窗檐上、下方。
三、壁画图像描述
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图像是后人了解研究古徽州历史、文化、政治、生活、艺术等方面的窗口。
M-H-001壁画(图1)为华玉堂正门瓦当上方壁画,尺寸为430×35 cm,整体呈长方形,采用分格、对称的构图形式。从残存的信息来看,整个画面从左至右分成9个部分:第一部分由于受到严重覆盖,具体内容已漫漶不清,但根据残存信息和相关壁画参考,可推测出其内容应为植物花卉;第二部分为莲花图案,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莲花具有品格高洁、吉祥如意等美好寓意;第三、第四、第五部分均为缠枝纹样,这类纹样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典型的吉庆纹样,也是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中最为常见的纹样,因其结构连绵不断,故蕴涵“生生不息”之意[3]。其中,第三部分为上下方向蔓延的小型缠枝纹图样,在整体画面中起到内容分割和调节画面节奏的视觉作用。第四部分由复杂精美的回纹花框围合而成,内绘黑地白花大型缠枝纹样,古雅端庄。第五部分为画面主体,由折枝海棠纹花框围合而成,但大部分画面内容被白粉覆盖,难以辨析,仅在右上方残留部分松树枝干图案;第六至第九部分与第一至第四部分画面内容镜像一致。
M-H-002壁画(图2)位于华玉堂正侧门瓦当上方,整体呈长方形,采用与M-H-001壁画相同的构图形式,尺寸为225×35 cm。整个画面被分为7个部分,由于该壁画为侧门装饰,因此在整体尺寸和画面分隔数量均略逊于M-H-001壁画[4]。其画面内容从左至右依次为:第一部分为花卉植物纹样,但有别于华玉堂其他壁画的造型风格,该纹样并未遵从写实的造型手法,而是采用夸张的抽象与变形,这极大增强了纹样的装饰性;第二部分,由花形和叶形判断为茶花图案。我们推测,此处采用茶花作为装饰图案,一方面是由于茶花在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与莲花相似,具有高尚、谦逊等含义;另一方面,茶叶自古便是萌坑古村当地居民赖以生存的主要经济作物,当地村民乐于种茶、品茶,对茶叶、茶花具有特殊的喜爱之情;第三部分为黑地白花大型缠枝纹样,该部分与M-H-001壁画的第四、第六部分相似,形成了建筑物不同部位壁画的呼应统一;第四部分是整幅壁画的主体,以折枝海棠纹围合而成,内绘松树图案,寓意健康长寿、坚韧不拔等;第五至第七部分与第一至第三部分镜像一致。
M-H-002壁画是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中保存较为完好的一幅,画面内容清晰,能够较为集中地体现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的艺术特征。画面中,茶花线条细腻流畅,松树线条刚毅沉稳。缠枝错落交织,华丽而不失端庄;松叶浓淡相宜,清晰而不失灵动。由此可见,当时画工的绘画技艺精湛。
此外,M-H-002壁画在第一部分和第七部分的构图中“暗藏玄机”——这两部分画面被“二度”分隔,整个画面被分隔的数量为“明七暗九”,即虽然整体画面被分为九块,但在视觉上仅有七块。这种设计在保留画面丰富度的同时,从视觉上又使位于华玉堂正侧门的M-H-002壁画在形制上低于正门M-H-001壁画的分隔数(九块),蕴藏了巧妙的设计思维。
M-H-003壁画(图3)位于华玉堂北侧门瓦当上方,整体呈长方形,尺寸为225×35 cm。该壁画的构图和分隔形式均与M-H-002壁画相同,但画面内容有所差异。整个画面被分为7个部分,其内容从左至右依次为:第一部分受到严重覆盖,但通过将残存信息与M-H-002壁画进行比对参考后,推测其内容亦为抽象变形花卉植物纹样;第二部分留存八簇松叶和部分松树枝干,可推断为松树图案;第三部分主要为缠枝纹,该图案设计别具匠心,以三朵硕大的莲花图案(顶部两朵和底部一朵)作为起始,整幅缠枝纹从花瓣缝隙处生发舒展、蔓延交错;第四部分为整幅壁画的主体,以折枝海棠纹围合而成,内绘图案现已漫漶不清;第五部分与第三部分镜像一致;第六部分为《松石图》,该题材是新安画派最热衷表现的内容之一。画面中,松石造型笔法雄劲、墨气沉厚,体现“不与俗同、坚韧不拔”的文人风骨;第七部分起甲、霉变、水渍等病害严重,无法分辨,但推测应与第一部分画面内容镜像相同。
M-C-001壁画(图4)位于崇礼堂正门瓦当上方,整体呈长方形,在画面布局上也采用分隔、对称的构图形式,尺寸为410×30 cm。其画面内容从左至右被分为7个部分,依次为:第一部分和第七部分均为白描松树图案;第二部分和第六部分分别为“民间八宝”中的犀角和如意,代表对幸福吉祥、生活富裕、事事如愿的期盼和祈福;第三部分和第五部分为忍冬卷草纹,图案整体以枝干作为骨架,呈波浪式左右蔓延。忍冬是一种蔓生植物,俗称“金银花”“金银藤”,因其临冬不凋,寓意长寿万年、多福多寿;第四部分为整幅壁画的主体,以折枝海棠纹围合而成。画面中心用黑色线条勾勒出松树图案,枝干蜿蜒多姿,右侧有一只小鹿驻足于此,形态生动活泼,寓意家景昌盛、富贵祯祥。
M-C-002壁画(图5)位于崇礼堂西外墙北窗檐上、下方,整体呈门罩形,尺寸为115×110 cm。有别于上述4幅壁画对门的装饰,M-C-002壁画用于装饰外墙窗户。由于观赏者会更近距离地观赏该幅壁画,因此在设计上,其构图形式与上述4幅壁画有显著差异——它综合采用上下分层、内外框结合的构图形式,营造出丰富饱满且层次分明的视觉效果。画面整体自上而下被分为4个部分,以窗檐为界:第一部分位于窗檐上方,内绘植物花纹,外形为飞檐造型,与建筑整体造型形成呼应;第二部分紧接窗檐下方,整体以“回”字纹作为外框图案围合成矩形,内绘荷塘和山石小景;第三部分紧接第二部分,由五个“回”字形纹样并列形成长条带状,将第二部分与第四部分分隔开来;第四部分是画面主体,整体为徽派建筑壁画中最为常见的卷轴造型,内部由折枝海棠形、扇形等多个画面构成。其中,画幅最大的是位于画面正中的《渡口送别图》,图中共有4位人物形象。右侧一男子坐于渡船之上,大部分船体已“出画”,表现人物的逐渐远离;左侧三人沿岸而立,两人抬首目送渡船,最左侧女子背对渡船,垂首低眉、神情哀伤。其余画框内绘有山石、河流,用于描绘环境和烘托气氛。
值得一提的是,画面中第一、二部分摒弃了一般徽派建筑壁画满堂彩的构图形式,采用少见的留白方式,画面视觉轻盈。第三、第四部分浓墨设色,画面端庄沉稳。整体形成了上轻下重、极为稳定的视觉感受。
M-C-003壁画(图6)位于崇礼堂西外墙南窗檐上、下方,在画面尺寸、整体造型、构图布局方面均与M-C-002壁画一致,第一至第三部分画面内容也与M-C-002一致,仅第四部分画面内容有所差异。在第四部分中,主体画面描绘的是徽剧场景“包公出山”——包拯中举后,为奉养双亲,辞官不就。后待二老下世、孝期已满时,其恩师刘筠、同窗文彦博同劝其出山复仕的一幕。其中,包拯居左,手持折扇,举过头顶,左手抚于胸前,右腿抬起,人物生动;刘筠居右,驼背羊髯,左手持折扇背于身后,右手抬起指向包拯;居中人物为文彦博,其身体面向包拯而立,回首望向刘筠,手亦指向包拯;背景则为徽剧戏台和苍松装饰。主体画面左右两侧简要绘以“包拯辞官返乡”“包拯离乡入仕”画面,使得叙事更为完整。此外,为烘托戏剧氛围,辅以扇形画框内绘牡丹花图案作为装饰。
M-C-002壁画与M-C-003壁画作为同一面建筑外墙上的装饰,二者整体对称,但内容有所差异,体现了徽派建筑壁画一贯遵循的“对称中的非对称”形式。
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承载着萌坑古村先民的思想精髓与文化积淀,数百年来一直扮演着熏陶、教化的重要文化角色,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宝贵的文化价值。然而,受限于地理位置、交通环境等因素,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未能够得到妥善的保护与广泛的宣传,其价值也未得到充分的展示与体现。本文以实地调查、文字记录、图像留存等方式,对萌坑古村清代建筑壁画的地理位置、区位分布、图像内容等方面进行了初步考察与探索,以期为该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略尽绵力。
参考文献:
[1]李艳路,李竹敏.徽州壁画创作的艺术特点研究[J].湖北开放职业学院学报,2018,31(23):193-194.
[2]吴叶生.徽州墙头壁画[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2.
[3]冉希,师晟.明代缠枝纹艺术设计样式评述及当代表现研究[J].美术教育研究,2022(16):53-55.
[4]周雅琼,孙玲玲.和谐共生:徽州民居壁画与建筑空间的关系[J].池州学院学报,2017,31(04):120-122.
作者简介:
潘敬婷(1999—),女,汉族,安徽六安人。安徽财经大学艺术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物遗产数字化保护与修复。
蒋振(2000—),男,汉族,安徽淮北人。安徽财经大学艺术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与应用。
通讯作者简介:
蒋超(1987—),男,汉族,安徽蚌埠人。博士,安徽财经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文化遗产与数字化保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