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粤曲的囚牛

早在旧石器时代早期，岭南境内已有人类活动遗迹。而且，在如此悠久的历史演变过程中，岭南诞生了众多有特色的文化习俗，并成为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在中华文明的发展历程中，不得不提的还有神兽文化，不管是先秦时期的《山海经》，还是脍炙人口的《西游记》，不管是在故宫的屋脊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都随处可见神兽的踪影。神兽可以说是刻在华夏骨子里的文化。当神兽们来到岭南这片土地，又会发生怎样有趣的故事呢？我们携手儿童文学作家寻麦，跟随他笔下的林楠和神兽小当康，一起进入故事里看看吧。

1

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当康还躺在房间里睡懒觉。睡梦中，它隐约听见了一阵优雅的歌声，伴随着各种乐器的奏鸣声，如同一只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当康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囚牛。囚牛性格温顺，特别喜欢音乐，每当得到新的乐谱，都要给朋友演奏一番。囚牛长得有棱有角，就像一条黄色的小龙。

囚牛自称是“龙子”。当康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龙，自然不知道它说的话是真是假。事实上，民间自称龙子的神兽有很多，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龙生九子。即便这样，那九子究竟是哪九只神兽也有很多不同的版本。但是，当康才不会在意这些呢，是不是龙子一点都不重要。

后来，当康来到了南方，囚牛却去了北方。它们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这不知从哪传来的音乐让当康想起了这个老朋友。

又过了一会儿，一首歌曲播放完毕，又有一首歌曲响起。这首歌的节奏变得欢快、演唱也更铿锵有力。当康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原来是林楠坐在旁边用平板电脑播放音乐。

“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懒觉吗？”当康假装有起床气。

“我都已经出去一趟了，回来看到你还在睡。我这才播放些好听的粤曲叫你起床。”林楠见当康起来了，把音乐的声音又调大了一些。

“你刚才说什么曲？”当康没听清楚。

“粤曲！”林楠又重复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用粤语演唱的汉族传统曲艺。”

“难怪有些歌词听不太懂，但是旋律还是挺好听的。”当康跟着哼了几句。

“刚才播放的是《潇湘夜雨》，现在播放的是《求神》，”林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门票，“重要的是，妈妈抢到了音乐会的票。一大早就带我出去取票了，到时候我们三个就可以去现场听粤曲啦。”

“三个？你不是只有两张票吗？”当康好奇地问道。

“到时候你藏进白泽图里面，我把你带进去不就好了吗？”林楠回答道。

“不行，我要光明正大地进去听。”当康撇过头去。

“我跟你说，这次演唱的歌手可有名了。她的票非常难抢，刚放出就卖光了。这两张都是妈妈费了老大劲，拼手速抢到的。”林楠有些为难。

听林楠这么说，当康也只好暂时答应，它拿过门票看了看上面的介绍，又再次想到了老朋友囚牛，心想要是它在的话，肯定更想去听的吧。林楠把票拿过来，小心地夹进书里，刚准备合上时，其中一张票竟然凭空消失了。

“快帮我一起找找。”林楠焦急地翻来覆去，都没找到那张票。当康也过来一起寻找，忽然它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你们回来的路上遇到神兽了？”当康觉得事情不简单。

“没遇到神兽啊，”林楠回忆了一会儿，“路上就只遇到一个拉胡琴的老人家。我们觉得他拉得很好听，就过去给了点钱。他为了感谢我们，又拉了一曲，不过那时拉的是一首粤曲的调调，而这首歌正好在音乐会的节目单里。妈妈就说起了音乐会的事情，老人说想看看音乐会的门票长什么样，就拿过去看了一眼。不过马上又把票还给我们了。事情就是这样。”

听了林楠的描述，当康更加确信那个老人就是神兽变的。它让林楠带自己前往遇到老人的地方。那里曾经是一个废弃的工业园，后来经政府批准改建，如今已经成了文艺的文创园，不少人会来这边游玩或者拍照。由于每天都有不少人流量，入驻店铺也逐渐多了起来。

2

林楠循着记忆，把当康带到了一家书店的外墙角，墙壁是由红砖砌成的，旁边还摆着一张木制的长椅供人休息。刚才那个老人就是坐在这里拉奏胡琴的。但老人此时已经不在了。当康过去闻了闻，坚信这里一定有神兽来过，而且这次还是当康非常熟悉的神兽。

“他已经走了，现在去哪找呀？”林楠着急地问。要是被妈妈知道好不容易抢到的票弄丢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当康走进书店，听见里面在播放一些安静的纯音乐，突然有了想法：“你刚才说老人对粤曲感兴趣？”

“对啊，听到我们在谈论粤曲，他的眼睛都在放光呢。”林楠回答。

“你去书店找工作人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播放几首经典的粤曲，说不定能把那个老人吸引过来。”当康说。

林楠点了点头，来到书店前台提出自己的请求。工作人员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她也是一个粤曲迷。随着一首首经典粤曲的旋律响起，正在书店买书和看书的人都不由得驻足聆听，在书店文化氛围的烘托下，这些音乐仿佛有了奇妙的力量，使人沉浸其中。

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人走进书店，林楠一眼就认出了之前遇见的那位老人，急忙指着老人说：“就是他！”

林楠和当康快步走上前去，老人看到当康先是一惊，立刻又冷静了下来，慢悠悠地对林楠说：“好巧啊，又在这里遇见你们了。”

“老爷爷，请问我的音乐会门票是不是落在您那了？”林楠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看过之后，不是还给你们了吗？”老人皱起了眉头。当康已经看出了老人的真实身份，见老人不愿承认，它把林楠叫到旁边悄悄说：“拔它胡须！”

“啊？不太好吧。”林楠有些犹豫，“万一他不是神兽变的呢？”

“你就相信我。”当康坚持道。

林楠将信将疑地走到老人跟前说：“我要……”

“你要什么？”老人疑惑道。

“我要拔你的胡须。”林楠说着已经把手伸了过去。

“啊？”老人慌忙后退，竟然跳出了两米远，惊慌之下现出了原形——囚牛，看起来像一条黄色的小龙，胡须其实就是它的龙须。

“哈哈，看你还敢骗我不。”当康不知何时来到了囚牛的身后，一把拉住了它的尾巴。囚牛无计可施，只好求饶道：“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就放了我吧。”

“放了你也行，不过你得把音乐会门票还回来。”当康说。

囚牛没办法，只好把票吐了出来，交还给林楠。“我真的很想去看这次粤曲音乐会，我已经寻找了很多年了。”说完，囚牛失落地转身准备离去。

“寻找什么？”林楠一脸疑惑。

“一首曲子。”囚牛回答道。

“难道这次音乐会有你想要寻找的那首歌？”当康忽然明白了过来，“过去囚牛经常变成流浪歌手，去各个地方唱歌给别人听，同时也在各地收集好听的音乐。”

“二十年前，在北方的一个火车站，等待火车发车的间隙，我远远地听见一个小姑娘在给大家演唱歌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腔调，觉得很有意思。那时我本该立刻上去询问她唱的是什么歌，可我沉迷于她的歌声，竟立在了原地。直到她停止歌唱，我才意识到要去找她，可正要向前，火车恰好要发车了，一股人流把小女孩冲散了。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根本分不清刚才唱歌的小女孩是谁。随后，我就留在了北方，一直在寻找同样的歌声。二十年过去了，我已经把北方的音乐几乎都学会了，但还是没能找到那首歌，所以我来到了南方。当我终于找到跟那首歌曲相似的腔调时，发现那竟然不是北方的音乐，而是岭南的粤曲。而那个小女孩也不是北方人，而是岭南人。”

“你怎么还是那么执着，一首歌曲能够找二十年。”当康表示不理解囚牛的行为。

“这次不同嘛，”囚牛辩解道，“粤曲不同于其他歌曲，极具岭南特色，在别的地方是很难听到的。”

“所以你觉得这次音乐会的曲目里有你想找的那首歌？”林楠询问道。

“我那天听你们哼唱时就觉得很像，而且又听说买不到票了，才出此下策。对不起，我要跟你道歉。”囚牛低下了头。

“要不你到时和当康一起躲进白泽图里，我再带着白泽图进去会场不就好了嘛。”林楠决心帮助囚牛一起找到那首歌。

“当康，你已经找到白泽图了？”囚牛替当康感到高兴。

“那是当然，这对我而言轻而易举。”能够在老朋友面前出风头，当康很是自豪。

3

囚牛悄悄住进了林楠家。为了报答林楠，囚牛每天都会演奏各种好听的歌曲给他听，尤其是各种新学的粤曲。林楠的父母以为是林楠用音乐播放器放的音乐，也就没有过多在意，只是不时地夸一夸林楠的音乐品位越来越高了。

音乐会当天，林楠提前让当康和囚牛都躲进白泽图里，然后跟着妈妈一起走进了音乐会现场。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人们都已经坐好，等待着演奏人员上场。可是，乐手全部都上台后，歌手却迟迟没有出现。过了好一阵，台上还是安静如初，画面仿佛静止了一般，人们开始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急脾气的人还叫喊着要退票。音乐会的主持人赶紧跑出来安抚着大家的情绪。

这时，当康的声音从白泽图里传出：“我们去后台看看。”

就这样，林楠抱着白泽图趁乱溜到了后台，却看见主唱小雅坐在梳妆台前哭泣，另一个工作人员正在安慰她。林楠前去询问，这才得知原来歌手这些天生病了，本来以为还能撑一撑，没想到今早起来发现声音彻底哑了，别说唱歌了，就连说话都成问题。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囚牛从白泽图中跑了出来，问道：“能给我看看演出的乐谱吗？”

小雅从抽屉里拿出乐谱交给囚牛看。囚牛只是通读了一遍，立刻对大家说：“不如这次就让我来演唱吧。”

“谢谢你的好意，”小雅终于停止了啜泣，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前面的歌曲还好，都是一些经典粤曲，但是最后两首是我原创的新歌，没有经过练习是唱不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囚牛闭目唱了起来，那是一首讲述红楼梦中晴雯的歌曲。囚牛唱得跟乐谱上的分毫不差，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小雅不由得对囚牛佩服不已。这时，主持人也控制不住场面了，来到后台求助。此时已来不及再解释，囚牛变成人的模样，戴着面具走了出去。随着囚牛的歌声响起，喧闹的观众席立刻安静了下来。一首首动听的粤曲如同悠扬的南风轻拂过耳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与雅致。音乐会得以顺利进行。细心的观众发现，主唱虽然戴着面具，但身形明显不像是小雅。由于对方唱得实在太好了，这些困惑刚在观众的脑里冒尖，很快便又伴随着精彩的演绎而烟消云散。

几曲毕，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人们还在回味刚才的音乐盛宴，迟迟不肯离开。回到后台，小雅对囚牛连连道谢：“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囚牛见小雅十分面熟，借着这个机会问起了三十年前的事：“你小时候有去过北方吗？”

“三十年前去过一次，现在还记忆犹新，”小雅说，“那时候我跟妈妈一起去东北旅游。由于当时坐的是绿皮火车，过去要坐很久的车。路上，妈妈还教我唱了粤曲《红棉赞》，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粤曲。”

“所以你在火车站还唱过？”囚牛激动地问道。

“是啊，当时火车晚点了，为了打发时间，我就现场给大家演唱了一段。你是怎么知道的？”小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时的我听到你唱的曲调后，就一直在寻找这首歌。”囚牛说。

“是这首吗？”小雅说着，便用嘶哑的喉咙哼唱起来。即便听得不是很清楚，囚牛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我终于找到这首歌了！”囚牛高兴得又蹦又跳。

“没想到一首粤曲竟然让你寻找了这么久。”小雅感慨道。

“值得，值得。”囚牛说着也唱起了那首《红棉赞》。

“真是个音乐天才！”小雅再次感慨道，只是听一遍就学会了。

为了庆祝这次表演圆满成功，小雅决定请大家去大吃一顿。

在开车前往饭店的路上，小雅用电台播放着音乐，囚牛听得怡然自得。突然，其中一首很特别的歌让囚牛为之一振。可由于信号不太好，歌曲播放戛然而止。等到信号恢复时，已经切换成另一首歌了。

“刚才播放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囚牛急忙问道。

“具体哪首歌我不知道，”小雅回答道，“不过听曲调像是木鱼歌，也是广东省的传统曲艺。”

“啊，我这就去找木鱼歌。”囚牛急匆匆地说。

“你不先吃了饭再去吗？我们都已经到饭店门口了。”林楠劝道。

“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我要寻找木鱼歌去了。”囚牛说着飞出了车窗，只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还真是个牛脾气，难怪名字叫囚牛。”林楠忍不住吐槽道。

“它一直都是这样，还一点不听劝。听见好听的音乐就跟着了魔一样，”当康说，“它不吃正好，我就可以多吃一份了。”

“你看见好吃的，也还不是跟着了魔一样。”林楠笑着说道。

几天后，小雅邀请林楠和当康一起去听木鱼歌的演唱会。林楠心想囚牛肯定也会出现在现场，看来小雅也想再听听囚牛的音乐呢。

责编：林枫炀

小知识

※ 粤曲是用粤语演唱的中国传统曲艺的一个曲种，属于曲艺的范畴，主要流行于广东、广西、香港、澳门以及东南亚、美加等粤籍华侨及华人聚居地。2011年5月23日，粤曲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 粤曲源于戏曲声腔，清道光初期，由八音班的乐工清唱而萌发。同治初期，经失明女艺人“师娘”继承发展趋于成熟。后由自弹自唱发展为用乐队伴奏。乐器主要有高胡、扬琴、琵琶、月琴、唢呐等。

※ 传说囚牛是龙的长子，也是众多龙子中性情最温顺的，它喜爱音律，常常蹲在琴头上欣赏弹拨拉弦的音乐，因此琴头上时常刻着囚牛的雕像。

作家简介

寻麦，童话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从小喜欢各种神兽鬼怪的故事，并且一直相信每个地方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文化印记，而这些印记也见证着当地文化的起源和发展，于是便写下了这些与岭南相关的神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