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治理绩效如何影响农民工对政府的信任

关键词：农民工：政府信任；政府治理绩效；公平感；传统政治观念

一、引言

20世纪70年代，随着西方国家经济衰退、社会动荡等治理危机事件频繁发生，民众与政府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政府公信力普遍呈下滑态势。这一社会背景推动政府信任的相关研究兴起。国外关于政府信任的研究议题十分广泛，包括政府信任的影响因素分析、民众政府信任水平的追踪调查等，相比而言，国内关于政府信任研究的量化调查数据较少，议题涵盖面有待进一步拓展和深化。目前，关于政府信任来源主要存在两种研究路径：一种是文化主义研究路径，另一种是制度主义研究路径。文化主义研究者认为，民众的政府信任来自长期存在的、内化于文化规范的一套信仰。制度主义研究者认为，民众的政府信任来源于政治体系内部，是民众对政府绩效、政治制度做出的理性评估，制度的和文化的分析视角在实证研究中并不相互排斥，对政府信任均有解释意义。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随着城镇化、工业化、现代化的发展，大量农村富余劳动力进入城镇寻找就业机会，形成农民工群体。其中一部分农民留在当地，到乡镇企业务工；另一部分农民离开家乡，前往城市就业。经济发展和制度完善进一步推动农民工规模扩大。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22年全国农民工总量达29562万人，农民工成为影响我国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的重要主体。农民到城镇就业，缓和了经济发展与劳动力结构性不足的矛盾，为中国经济腾飞和城镇建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受城乡二元结构影响，农民工被排斥于城市发展之外，不能享受与城市居民一致的社会保障等权益，农民工城市融人问题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从经济融人和社会融入的角度出发，学者们形成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但是，关注农民工政治融人的成果较少，更加缺少讨论农民工政府信任的研究。政治融入是实现农民工城市融人的根本保障。目前来看，大多数农民工处于“政治边缘人”状态，存在政治认知模糊、政治认同缺失等现实问题。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要“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农民工政治融人是社会管理创新和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任务，政府信任是影响农民工政治参与的重要心理因素。因此，对农民工政府信任问题进行探究具有一定理论和实践意义。民众的政府信任水平受绩效认知因素的影响，包括经济绩效、操守、政府能力等方面。那么，政府治理绩效如何影响农民工对政府的信任？本文试图通过实证分析的方式，引入公平感作为中介变量，传统政治观念作为调节变量，对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的逻辑关系进行分析。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

政府信任又被称为政治信任，是指民众对政府或政治系统运作结果与其期望相一致的信心或信念。政府治理绩效研究视角以制度主义研究路径为基础，政府信任内生于政治体系。政府治理绩效反映着政府在经济发展、公共服务等治理活动中的成效，是政府治理能力的体现。既有研究一般将政府治理绩效划分为经济绩效、政治绩效、社会绩效。国外学者发现政府机构和官员的行为、民生福利等因素影响着民众的政府信任。国内学者关于政府治理绩效与政府信任关系的研究具备一定成熟度，但讨论农民工政府信任的研究较少：胡荣等学者认为，政务满意度和城市满意度对城市居民的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肖唐镖等学者发现，在十年间，政府绩效始终是影响农民政府信任的重要因素；乔文俊等学者认为，农民工的政府信任受公共服务满意度的显著影响。综合以上文献可以看出，政府治理绩效与民众的政府信任存在密切联系。民众对政府治理表现的理性评价是政府信任的重要来源。政府的公共服务供给、经济发展成效、服务能力、政策有效性等因素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民众的政府信任。

受户籍制度和优先发展战略影响，城乡之间存在明显差别。如：社会保障、医疗、教育、收入等。改革开放后，随着户籍管理制度松动和城镇经济的快速发展，大量农村人口进城务工。但是，这部分群体不仅不能享受与城镇居民同等的福利待遇，还受到许多企业盘剥。城乡之间的差别在农民工遭受的城市“社会排斥”“制度排斥”中延续。农民工难以得到较好的工作机会、子女教育、福利待遇等条件，常常从事城镇居民不愿意干的工作。因此，农民工希望政府能够采取切实措施帮助解决子女教育、就业、住房等现实难题。农民工的权利意识也在城市生活中不断增强，期望通过政治参与保障自身权益。对农民工来说．政府治理绩效影响其对政府的态度，经济、政治和社会发展有助于增强农民工群体的政府信任。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二）农民工公平感的中介作用

从古至今，社会公平始终是人类社会的崇高理想追求，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社会不公平已经成为许多国家发展过程中的严峻问题。纵观中外政治史，无论是道家以“道”作为绝对尺度的万物等齐平等观，还是儒家“人皆可以为尧舜”平等观，抑或是西方哲学家柏拉图强调的“正义”，都体现出对公平的价值追求。学界也对社会公平展开丰富讨论：心理学家亚当斯曾对公平感进行测量，他认为公平是自己报酬与付出之比与他人报酬与付出之比作横向比较：朱博文等学者认为，社会公平与信任之间关系的研究主题集中在结果公平和机会公平两个方面：孟天广指出，社会公平体现着民众对重要资源分配情况的评价，大多数民众认可机会公平和结果公平，民众的结果公平感低于机会公平感。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以“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指导原则促进经济高速增长，取得了世界瞩目的成就。然而，随着改革深入，教育与医疗资源分配不均、贫富分化等问题凸显，社会不公平现象成为社会转型面临的挑战，进而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随着农村人口流动规模的扩大，农民工逐渐成为城镇中不可忽视的社会群体，为城镇经济社会发展提供重要推动力。农民由村到城工作，其心理接受城市文化的耳濡目染，城市融人意识和公平观念不断增强，期望能够在城镇定居。但是，农民工面临的不公平现象仍十分严峻。如：子女教育不公平、就业不公平、社会保障不公平等。这些不公平问题成为农民工市民化的门槛，也阻碍城镇进一步现代化发展。在服务型政府建设的目标要求下，政府治理需要从经济学“重发展轻分配”视角，走向“谁得到什么，他是如何得到的”为核心问题的政治学视角，注重公平问题。因此，政府采取政策措施提升农民工公平感，增强农民工对居住城镇的归属感、认同感具有重要实践意义。既有的研究显示：政府治理绩效中，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方面，不同程度影响了民众的社会公平感；社会公平在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村居民政府信任之间起中介作用；政府秉公办事、帮助穷人能够显著影响农民工公平感。可见，政府治理绩效能够改善民生，契合农民工心理期待，增强农民工公平感。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公平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民众的政府信任水平受道德和文化观念影响，社会公平便属于观念型因素。伴随我国经济结构的转型，民众逐渐认知到社会公平的重要性，对政府管理也提出更高的要求。政府能够采取缩小贫富差距、促进就业、提高公共服务水平等一系列政策措施增强民众的公平感，也会因官员失职、政策失灵、执法不公等问题减低民众的公平感。当政府治理有效，形成公平互信的社会氛围时，民众向上的期望能够与良好的社会环境相结合，为民众发展提供支持和保障，从而提升民众对政府的认可。当政府治理失灵，民众的不公平感增高，社会中产生矛盾冲突的可能性也会增加，进而降低社会的稳定性和安全性。社会公平对民众的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增强民众公平感能够更好应对“信任危机”问题。农民工户籍在农村，工作地点在城镇，但是政府的管理和服务以户籍为基础，城镇政府缺乏为农民工提供服务的职责和动力，农民工往往无法享受与城镇居民相同的社会保障。公共服务的非均等化、社会中的各种歧视是农民工融人城市过程中面临的难题。因此，完善基本公共服务配置，提升农民工获得感，能够增强农民工对政府的认同。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公平感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综合以上文献分析，政府治理绩效可能不仅直接影响农民工政府信任，还可能通过公平感与政府信任产生间接影响。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公平感在政府治理绩效和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具有显著的中介作用。

（三）农民工传统政治观念的调节作用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文化主义研究路径日益发展，政府信任来源的解释路径逐渐走出政府绩效论，进入社会文化研究领域。与制度主义研究路径不同，文化主义研究路径立足于民众本身，关注政治领域以外的政府信任来源。个人社会化经历、价值观、社会资本等因素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民众的政府信任。中国拥有悠久且丰富的历史，“遵礼守序”“群体本位”“依赖权威”等传统政治文化深刻影响民众的观念和认知。随着政治文化现代化发展，传统政治文化带来的影响虽有所减弱，但仍明显存在。经过长期的历史积淀，传统政治文化持续作用于民众的政治态度，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民众的意识。民众通过政治社会化机制，接触传统政治文化，形成个体的传统政治观念。一方面，传统政治观念呈现出个体的权威遵从，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形成了“君臣父子”理念，将“君臣”之间的政治关系延伸到百姓的家庭生活中，促使民众形成“依赖权威”的心理特征：另一方面，传统政治观念强调“群体本位”，推动“大一统”“先天下之忧而忧”等政治思想传播，进而产生从群体立场认知政治体系和政治生活的路向。

农民传统政治观念在乡土社会中形成，农村社会复杂的血缘与地缘关系、“家国一体”治理结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等因素形成农民传统臣民文化的乡土基础；农民工群体来自农村，其政治观念在城乡流动中并无大的变化，具有浓厚的“乡土性”，表现为农民传统臣民文化的复制。尽管一部分农民工进入城镇务工经商，经济收入大幅提高。但是，大多数农民工仍面临生活、融入、发展难题，从事城镇中较辛苦的工作。也就是说，许多农民工职业横向流动没有带来社会地位向上变化。同时，农村社会血缘与地缘关系在农民进城后延续，“老乡”“亲戚”等关系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农民工融入城市过程中的“陌生感”。既有研究显示：传统价值观能够持续提升民众的地方政府信任：公民权意识调节公平感与农民工政府信任的关系：农民工权威主义价值观程度越高，其政府信任感越强。农民工与政府的信任关系受政治观念影响，传统政治观念较强的农民工可能更遵从现有政治体系，具有较为稳定的“信赖感”。由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5：传统政治观念在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调查数据来源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2021年中国社会状况综合调查（CSS2021），样本量为10136份。根据研究需要，本文以农业户口、目前主要／次要从事非农工作为样本筛选条件。为避免统计误差，将相关变量缺失值及非农民工数据筛除，最终有效样本量为1462份。

（二）变量测量

1．因变量

本文的因变量为政府信任。通过询问受访者对“中央政府”“区县政府”“乡镇政府”的信任程度来测量农民工政府信任。回答项为“很不信任”“不太信任”“比较信任”“非常信任”，依次赋值1到4分，分数越高，农民工政府信任程度越高。将以上3个题目加总取均值，得到“政府信任”指标，变量内部一致性Cronbach'sa系数为0.80390此外，考虑到农民工政府信任的多维性，本文将“公安部门”信任作为辅助因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

2．自变量

本文的自变量为政府治理绩效，具体从政府的经济绩效、政治绩效、社会绩效三个方面来表征政府治理绩效水平。选取“您认为您当前所在县（县级市、区）政府下列方面的工作做的好不好？”中的7个题目对政府治理绩效进行测量。通过询问受访者对政府“发展经济，扩大收入”绩效的感知来测量经济绩效；通过询问受访者对政府“打击犯罪”“廉洁奉公”“政务公开”绩效的感知来测量政治绩效：通过询问受访者对政府“保护环境”“保障食品药品安全”“丰富文体活动”绩效的感知来测量社会绩效。回答项均为“很不好”“不太好”“比较好”“非常好”，依次赋值1至4分。将以上7个测量题目加总取均值，得到“政府治理绩效”指标，变量内部一致性Cronbach'sa系数为0.8942。此外，考虑到政府治理绩效的多维性，本文将政府“促进就业”“回应诉求”得分相加后取均值，作为辅助自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

3．中介变量

本文的中介变量为公平感，具体从机会公平感和结果公平感两个方面表征农民工公平感。选取“您觉得当前社会生活中以下方面的公平程度如何？”中的6个题目来进行具体测量。通过询问受访者对“高考制度”“公民实际享有的政治权力”“工作和就业机会”的公平感知来测量机会公平感：通过询问受访者对“公共医疗”“财富和收入分配”“养老等社会保障”的公平感知来测量结果公平感。答案均为“很不公平”“不太公平”“比较公平”“非常公平”，依次赋值1至4分。将以上6个题目加总取均值，得到“公平感”指标，变量内部一致性Cronbach；sa系数为0.825。

4．调节变量

本文的调节变量为传统政治观念。通过询问受访者对题目“老百姓应该听从政府的，下级应该听从上级的”同意程度来测量农民工的传统政治观念。回答项为“很不同意”“不太同意”“比较同意”“非常同意”，依次赋值1至4分，分数越高，传统政治观念越强。

5．控制变量

参照以往的研究，本文的控制变量包括：性别（0=女，1=男）、年龄（岁）、政治面貌（0=其他，1=党员）、民族（0=少数民族，1=汉族）、受教育程度（1=小学及以下，2=初中，3=高中／中专／职高／技校，4=大专，5=本科及以上）、婚姻状况（0=其他，1=已婚）、年收入（1=3万元以下，2=3-6万元，3=6-9万元，4=9-12万元，5=12-15万元，6=15-18万元，7=18万元以上）。

各变量具体情况如表1所示：

（三）分析方法

数据分析过程使用统计软件Stata进行处理，构建多元回归模型探究政府治理绩效、政府信任、公平感等变量间的内在逻辑关系。模型公式为：

本文采用逐步检验回归系数的方式判断中介效应是否存在，并运用Bootstrap法对中介效应进一步检验。逐步回归具体检验路径如下：

四、数据分析

（一）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政府信任的影响

本文通过构建多元回归模型的方式对变量间逻辑关系进行分析，模型1至模型8方差膨胀因子（VIF）值均低于10，不存在明显多重共线性问题。模型1中仅纳入控制变量，模型2在模型1基础上加入政府治理绩效变量，R平方由0.027增加至0.286，模型解释力得到大幅提升。从模型1的结果可知，农民工个体特征会对政府信任产生影响，包括年龄、政治面貌、民族、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从模型2的数据结果可知：首先，与模型1相比，模型2中的民族变量和婚姻状况变量对政府信任的影响由显著转为不显著。其次，与模型1相比，模型2中的年龄、政治面貌和受教育程度对政府信任的影响依然存在。年龄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回归系数为0.004。年龄增加1岁，农民工的政府信任水平增长0.004个单位。政治面貌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影响，农民工党员与其他农民工相比，政府信任高0.136。受教育程度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回归系数为0.058。最后，核心解释变量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p值小于0.01．回归系数为0.616，标准化回归系数为0.513，假设1得到验证。政府治理绩效增加1个单位，农民工的政府信任提高0.616个单位。

（二）公平感的中介效应

本文采用逐步检验回归系数的方法对公平感中介作用进行检验。首先，模型2中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政府信任的影响显著。其次，在模型3中，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公平感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回归系数为0.553，p值小于0.01，假设2得到验证。最后，在模型4中纳入政府治理绩效和公平感，公平感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回归系数为0.347，p值小于0.01，假设3得到验证：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并且回归系数小于政府治理绩效在模型2中的系数，表明公平感在政府治理绩效和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具有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占总效应比例为31.2%，假设4得到验证。较高的政府治理绩效能够提升农民工公平感，较高的公平感能够增强农民工政府信任。

（三）传统政治观念的调节效应

本文采用层级回归分析的方式检验传统政治观念在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关系中的调节作用。从模型5数据结果可知，政府治理绩效和传统政治观念都正向影响农民工的政府信任。在模型6中，纳入政府治理绩效和传统政治观念的交互项进行分析，该交互项对农民工的政府信任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回归系数为-0.070．p值小于0.05，表明传统政治观念在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具有显著调节作用，假设5得到验证。

为了更清楚的展现传统政治观念的调节效应，本文在回归分析的基础上绘制调节效应图。由图2可知，当政府治理绩效发生同等改变时，相比低传统政治观念农民工，高传统政治观念农民工的绩效感知变化引发政府信任更小幅度的改变。也就是说，随着传统政治观念增强，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政府信任的效应下降。

（四）稳健性检验

1．中介效应的稳健性检验

运用Bootstrap法检验公平感的中介效应，进行5000次重复随机抽样，分析结果显示：在政府治理绩效对农民工政府信任的影响关系中，公平感的中介效应显著，效应值为0.192，p小于0.01，95%置信区间为[0.151，0.233]，不包含0，公平感的中介效应较为稳健。

2．替换因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

本文将农民工对“公安部门”的信任作为辅助因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在模型7中，通过替换因变量，其他变量不变，进行多元回归分析，结果显示：政府治理绩效、公平感、传统政治观念等核心变量显著性和回归系数符号并未发生改变，模型较为稳健。

3．替换自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

本文将农民工对政府“促进就业”“回应诉求”绩效的满意度得分加总取均值，得到辅助自变量，并进行稳健性检验。在模型8中，通过替换自变量，其他变量不变，进行多元回归分析，结果显示：辅助自变量、公平感、传统政治观念等变量显著性和回归系数符号并未发生改变，模型较为稳健。

五、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论

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政府的公信力下降会对政治发展和社会稳定产生影响，甚至会陷入“塔西佗陷阱”。改革开放以来，农民以“人往高处走”策略，冲破城乡二元阻隔、进城打工，推动城镇化发展。但是，既有研究关注农民工经济融人、社会融人较多，讨论政治融人，尤其是农民工政府信任的研究较少。基于此，本文通过构建多元回归模型对农民工的政府信任进行分析，研究结果如下：

第一，个体特征变量中，年龄、政治面貌、受教育程度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影响。年龄对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随着年龄增长，农民工由青年进入中年、老年。青年农民工在政治上更活跃，也更批判；老一代农民工政治观念更保守，政治支持程度更高。因此，与青年农民工相比，年长的农民工政府信任水平更高。从政治面貌来看，农民工党员相较于其他农民工而言，更可能进行制度化政治参与，因而对政府的支持和认可程度也更高。从受教育程度来看，学历越高，农民工政府信任水平越高。教育推动主流思想传播，是农民工政治社会化的重要渠道，影响农民工的政治态度。

第二，政府治理绩效正向影响农民工政府信任。一方面，由于城镇打工收入较高，许多农民工离不开城镇，同时，城镇社会的发展也离不开农民工，农民工已成为城镇社会和市民生活的重要成员；但另一方面，收入、职业发展、社区融入、社会保障、政治参与等条件发展不充分仍制约着农民工市民化。制度主义研究路径强调政府绩效对政府信任的提升作用。政府在经济、政治、社会等方面产生的治理绩效与农民工利益息息相关，影响着农民工在城镇的工作和生活，进而作用于农民工的政治态度。农民工进入城镇后，接触到与传统乡土社会不同的行为模式，对子女教育、社会保障、职业发展等方面困难有切身体验。农民工期望政府通过有效治理推进公共服务均等化发展。因此，随着政府治理绩效提升，农民工的政府信任程度也会得到增强。

第三，公平感在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具有显著中介作用。政府治理绩效不仅直接影响农民工政府信任，还会通过公平感对农民工政府信任产生间接影响。随着经济建设的逐步推进，农民工在城镇的生活条件得到改善，但不公平现象仍然存在。与此同时，农民工在城镇工作生活，接触城市文化，市民意识和公平意识日益增强。农民工公平需求与面临不公平现象之间的矛盾影响着他们对政府的信任。因此，增强政府治理能力，营造公正有序的社会环境．对提升农民工公平感，进而提高农民工政府信任具有重要作用：政府治理有效和社会公正有序也能够为农民工的市民化意愿提供支撑，契合农民工流动和发展的期望，进而增强政府公信力。

第四，传统政治观念在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具有显著调节作用。从文化主义研究视角来看，价值观作为文化因素能够对民众的政府信任产生重要影响。经过漫长的历史文化流传，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遵礼守序”“群体本位”“依赖权威”等思想在农民的观念中延续。传统臣民文化持续作用于农民工在城镇的工作和生活。与传统政治观念较低的农民工相比，传统政治观念较高的农民工具有更“依赖权威”的心理特质。因此，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的关系受传统政治观念的调节：传统政治观念较强的农民工对政府具有更为稳定的“信赖感”：传统政治观念较弱的农民工，对政府治理绩效变化具有更强的敏感性，因而政府治理绩效对其政府信任的提升作用更明显。

（二）政策建议

随着城镇化发展步伐加快，农民工规模逐渐扩大，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可遗憾的是，许多农民工被排斥于城市发展之外，成为游走在城乡之间的“候鸟”，生活在城市中的“异乡人”。妥善解决农民工发展问题，受到社会各界的日益关注。本文根据研究结果，提出如下政策思考：

第一，“治理”增效能，切实解决农民工困难。农民工为城市建设作出重要贡献，但他们却难以在城市生活模式中留下来。受户籍制度影响，流人地政府为农民工提供服务往往出现职责不明、动力不足的情况。农民工如何安身、如何发展问题亟待政府解决。因此，政府应积极承担治理主体责任，发挥农民工自组织作用，调动社会资源，形成合力，促进治理有效。政府还需通过制度创新、资源合理配置、发展经济、优化财政支出等措施切实解决农民工面临的突出问题，让农民工在城市留下、过好，进而推进农民工市民化。

第二，“公平”凝信心，改善农民工发展环境。社会保障、就业、医疗、子女教育等方面不公平现象在农民工进城务工过程中屡见不鲜。农民工的城乡流动和城市生活境遇，影响农民工的城市体验，产生与城市间的“距离感”，进而影响农民工政府信任。因此，营造公平正义的社会环境，给予农民工应有的尊重和保障，是和谐社会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需要进一步完善制度政策，为农民工权益保障提供依据和保证，提升农民工机会公平感和结果公平感。同时，政府还需要针对农民工完善养老、医疗等社会保障，推动公共服务均等化、一体化发展，提升农民工认同感，化解农民工城市融入难题，为农民工美好生活期望提供良好社会环境支持。

第三，“培育”强能力，促进农民工全面发展。政治面貌和受教育程度能够显著影响农民工政府信任，传统政治观念调节政府治理绩效与农民工政府信任之间的关系。因此，应充分发挥农民工党员在农民工群体中的凝聚、联系作用，带动其他农民工一起进步。同日寸，政府应重视农民工教育培训问题，推动农民工形成正确价值观和良好职业技能，增强农民工城市融人的心理和能力基础。

（三）不足与展望

本文采用实证研究的方式对政府治理绩效、政府信任、公平感、传统政治观念等变量间的内在逻辑关系进行分析。但是，本文仍然存在一些不足，需要在后续的研究中予以弥补。在数据选择方面，本文仅使用2021年的横向数据资料。未来的研究可采用多个年度的纵向数据资料进行研究来弥补这一不足。在变量测量方面，本文关于政府治理绩效、公平感的测量维度较为笼统。未来的研究可将政府治理绩效和公平感进行维度划分，形成更具体的研究结论。如：公平感可划分为互动公平感、结果公平感、机会公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