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候鸟游”拯救妻子

2024-10-13 00:00:00丁香
龙门阵 2024年9期

一辆旧车,两个老人,穿过平原,爬上高原,一路向西,走走停停。

近日,一对农民老夫妻“10年自驾进藏,体验候鸟式养老”的新闻引发公众关注,背后的故事让人唏嘘不已。妻子熊家菊40多岁时罹患继发性脑梗死,一连10年每年住几个月院,冬怕冷夏怕热,身体一天不如一天。64岁那年,丈夫雷生决定关停生意红火的餐厅,带着妻子自驾云游。令他欣喜的是,行走在路上之后,老伴没再复发脑梗死,也没再进医院。

花样年华牵手,走过半生风雨

雷生和熊家菊是初中同学,两人出生于湖北十堰市的农村。18岁那年,熊家菊不顾父母反对,放弃二汽工厂的铁饭碗,和雷生结婚,先后生下三个儿女。

1994年,儿女各自成家后,夫妻俩到十堰城区打工。这年年底,44岁的熊家菊突发脑出血。两个多月后,雷生搀扶着一条腿尚不利索的熊家菊出院。

医生叮嘱他说,脑出血病人容易复发。考虑到妻子要有一个便利的就医条件,雷生不敢回山里老家。他决定开小吃摊,解决两人的生计问题。雷生大方热情,又擅长调味做菜,从路边摊发展成店面只用了三四年的时间。

再后来,雷生拥有了自己的餐饮品牌,在城里买房买车,有了一席之地。熊家菊不甘心“躺平”,抢着搭把手。不幸的是,她每年习惯性犯一两次脑出血,一住院就要花上几万元。年复一年,她渐渐步履蹒跚,行动迟缓。

2013年,熊家菊脑出血又复发。出院后她说话含糊,口水长流,大小便失禁,时哭时笑。眼见这个当年不顾一切把一生托付给自己的阳光女孩,操劳一生,如今成了这副模样,雷生心里如刀割般难受。

年轻时,熊家菊曾多次提起,有钱了就去西藏旅游。开店后手头是宽裕了,但因为忙于生意,两人外出的机会反而少了。雷生想着,岳父母因脑梗死60岁出头就没了,如果老伴再没了,钱赚得再多,又有啥意思?

再三思量后,雷生转让了生意红火的火锅店,决定趁老伴还清醒带她去看世界,冬天带她去南方,夏天带她去西藏。但熊家菊行动不便,坐火车辗转换乘,路途遥远,奔波劳顿,雷生想老伴路上舒服些,就决定自驾出游。

从十堰开车去西藏,来回8000公里,进藏之路犹如天堑,雷生心里没底。何况副驾驶还坐着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老伴,他不敢冒险。雷生想找个专业代驾,他只需一心照顾老伴。然而,得知他俩的情况后,代驾公司劝阻道:“风险太高了大叔,我们接不了这个活儿,你一把年纪更不要冒险。”雷生不服气:“你们不做,那我自己去。”

他上网查了攻略,得知进藏最怕高原缺氧,于是雷生天天扶着老伴散步,足足准备了半年多。儿女们得知60多岁的父母要去西藏,也齐刷刷地劝阻:“妈身体不好,你也一把年纪了,出事了咋办?”

雷生不是没有考虑过风险,但熊家菊自从得知要出远门后,一改每日呆坐一角的状态,她扶着墙根来回走,迫不及待想去外面游玩。

候鸟式自驾游,带你看遍千山万水

2014年6月中,十堰进入夏季,西藏气候变暖,也是最美的季节。雷生收拾妥当,带着老伴出发了。单程4000公里,他做好攻略,提前预订民宿,保证老伴吃住舒心。

行走在路上,世界像画卷一般徐徐展开。熊家菊坐在副驾驶上,脊背挺直,看到新奇的东西就喊停。雷生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逛小吃摊,陪她看热闹。

一辆旧车,两个老人,穿过平原,爬上高原,一路向西,走走停停。开车,做饭,照顾老伴起居,很忙也很累,但雷生觉得心里很踏实。

进藏的路上,天空澄澈湛蓝,天高地阔,一路美不胜收,但也曾命悬一线。一天,他们来到318国道巴东段,山路十八弯,一侧是峭壁,另一侧是山崖,雷生双眼紧盯着前车。忽然,侧面峭壁传来了奇怪的声响,还没等雷生反应过来,前方车辆已被泥石流卷走!雷生眼疾手快,猛打方向盘,快速靠边停车。此刻他心脏突跳,扭头看向老伴,她正歪头呼呼大睡……

长途跋涉的疲累、恶劣天气的惊吓、路况突变的险情,都挡不住夫妻俩前进的热情。到达西藏,幸好两人都没有高原反应。夫妻俩去了寺庙,转了经筒,互相祈福。偶遇一位78岁的老僧人也在朝拜,雷生向老伴允诺“人家78岁还进藏,我们趁年轻,以后每年都来”。

绝美的风景、独特的民俗、新奇的食物,让熊家菊心情大好,胃口也变好了。遇见好玩的人和事,她像个孩子,紧追着凑上去,和在家沉默呆坐的样子判若两人。

从西藏回家后,雷生与老伴休整了一段时间,继续开车上路。冬天,他载着老伴一路南下,去广西徜徉山水,去云南看花看云,去海南吹风赶海。

一晃几年过去,旅途奔波辛苦,也很耗钱,多年的积蓄大部分花在了路上,但老伴的精气神好了。最让雷生开心的是她每年不再犯病,不用提心吊胆跑医院,雷生觉得转让餐厅带老伴出来自驾游,是他这辈子做得最酷的一件事。

每年远行回来,雷生喜欢召集老同学聚餐。一年又一年,同学们走的走、病的病,要不就是落了单,只有他和老伴齐齐整整,潇洒游四方。每年体检,他总被医生夸赞,好过同龄人不少。同学们让他分享养生秘诀。雷生说:“平时早上5点不到,趁老伴还睡着,我要快走万步,白天才会精力充沛。”“我还随车带上了电子秤,每天监控体重,确保自己状态良好,才能做老伴的后盾嘛。”

2023年6月,73岁的雷生计划第9次自驾进藏,并提前看好6月16日的吉日。结果,6月4日,他找不着衣服了。原来老伴把衣服拿上了车,嚷嚷着要尽快出发。“你的心早飞往西藏了吧?”雷生宠溺地顺着她,凌晨出发,说走就走。

这一次为了省钱,他改造了车子内部,放倒后排座位,秒变一张床。他买了帐篷、折叠椅,带上被褥、锅碗瓢盆。车跑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床车旅行,不仅节省了大笔住宿费,而且行程更加灵活,不用急着赶路,避免了疲劳驾驶。但自驾途中的小伤小病、丢失物件避免不了,雷生早已习以为常。有时老两口正在路边吃着饭,黄豆大的冰雹砸下来,他碗筷一丢冲上去,推着老伴就往车上撵。然后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车外的碗碟瞬间装满了冰雹,两人开怀的笑声和着雷声响彻云端。

真情感动网友,诠释爱情的模样

每到一个驻地,雷生都第一时间将老伴从座位上拖起,帮她如厕,给她洗脸。安顿好老伴,雷生又忙着安营扎寨,生火做饭。夕阳西下,他拉着老伴散步,给她压腿按摩。

途中,有驴友夸雷生既是专业司机又是模范丈夫,他一脸幸福地说:“有老伴需要自己,是一种幸福啊!年轻人,你慢慢会懂的。”

一个湖北的旅游博主建议雷生试着拍短视频,记录旅途生活。在老乡的指点下,他注册了账号“雷哥雷嫂”,在视频平台发布一路上的风景和日常生活短视频。70多岁的大爷不在家含饴弄孙,却带着老伴云游看世界,很快引起网友的广泛关注。

得知雷生和老伴十年如一日候鸟般出行的真相,网友感动得哭了:“我不羡慕宝马香车的爱情,只眼热雷哥雷嫂的不离不弃。”

网友的鼓励和陪伴,更让雷生充满了干劲。白天,他开车和照顾老伴的饮食起居;晚上等老伴睡着了,凌晨两三点,他爬起来剪辑视频,夜深人静,他在太阳能灯下反复琢磨;天亮后卡点晨练,开启能量满满的一天。

日夜操劳,雷生也有疲乏的时候。那天他一时大意,自顾自喝了点小酒,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老伴在用力拍打自己的脸。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全身乏力。他知道喝酒引发了高原反应,缓不过来了。雷生想喊老伴,却无力喊出声,老伴来回给他搓手搓脚。他的脸上,滴落几滴咸咸的水滴,分不清是老伴的泪水、汗水,还是口水……他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雷生缓缓睁开眼睛,老伴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他擦身体。雷生后怕了:“老伴,我要醒不过来,你咋办?”“我就等你醒来。”熊家菊抱着他哭了。经历这次危险后,雷生再也不敢沾酒。他的心里只有两件事:好好陪老伴,好好做视频。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雷生对选材、拍摄、剪辑有了些心得。短短几个月,他收获了4万“粉丝”,认识了更多朋友。一名广东湛江的“粉丝”,在海边有个楼盘用来做公寓,得知雷生要到南方“猫冬”,便邀请他春节期间来住,一切费用全免。

2024年春节期间,雷生和老伴住进海景公寓里,在周边领略了不一样的岭南年俗。春暖花开,逐浪的人们欢声笑语,雷生拉着老伴的手,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长长的脚印……

4月,他们返回十堰。雷生计划好了,第10次进藏,先换辆面包车,空间大点,让老伴更舒服些,还顺便摆摊卖些特产,补贴开销。只要老伴走得动,哪怕是卖房,他也会带她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