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颂》是王丹红于2013年受重庆民族乐团委约创作的一部具有浓厚四川民歌风韵的民族管弦乐作品。本文将从《太阳颂》的创作背景,民歌的二度创作与发展在民族管弦乐上的呈现,主题变奏的手法,民族管弦乐音色的铺陈和力度布局,以及音色转换等方面进行阐述。
一、《太阳颂》的创作背景
王丹红,中央民族乐团作曲家,杰出的青年作曲家之一。王丹红的音乐创作以其丰富的音乐内涵、动人的旋律、宏大的曲风而深受欢迎。她的创作涉及民乐、交响乐、舞蹈、影视等各类音乐体裁。她还善于在作品中融入传统音乐元素,被誉为“具有油画色彩的东方语言”。《太阳颂》是王丹红于2013年受重庆民族乐团委约创作的一部具有显著四川风格的民族管弦乐作品。该作品深入挖掘巴渝地区民间音乐的丰富素材,经过精心构思与创作而成。全曲分为四个乐章,即《踏江》《挑山》《思念》以及《太阳颂》,整体演奏时长约为34分钟。《太阳颂》的第四乐章巧妙地融入了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的元素,通过音乐的层次递进和节奏变化,将这首短小精悍的民歌与民族管弦乐完美融合,营造出一种庄严而神圣的氛围。整个音乐厅仿佛被太阳的光辉所笼罩,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二、从民歌延伸到民族管弦乐的创作过程
(一)创作思路
据笔者统计,《太阳颂》总共三百四十一个小节,是一首变奏曲。从整体结构来看,它呈现出三部性的音乐结构,首部为主题A、B、A1三部分构成,中部则是带有类似回旋性的以主题为轴的镜像对称结构。主题总共在全曲出现了七次,主题每次呈现也是力度的不断增强以及乐器的叠加变化,最后在颂歌式的主题中结束。其中,第三主题为片段化的主题发展而来,以较有特色的二度碰撞结合八度跳进呈现。对比性的主题出现了四次,核心动机为四度音程的跳进,旨在推动情绪。每个对比性主题之后都衔接了民歌核心动机的主题,形成了极具戏剧性的效果,调性不断游移于GD的五声调式中,带来了极为丰富的色彩转换。
(二)主题的变奏
《太阳颂》作为全曲的最后一个乐章,作曲家运用了四川民歌《太阳出来喜洋洋》元素进行发展演变,主题的第一次展示是扩充式的,采取原民歌的上半句扩充一倍,在第二句突然紧缩,变为十六分音符,突然的加速衔接乐队长音出现,使得下一小节的核心音A提前出现,为对比段的调性奠定基础。和弦由三度叠置变为四度和五度叠置,音高上二度以及度数的增加具有颂歌性,此时乐队由高声部乐器八度齐奏,低声部持续音铺底,一幅巨幕缓缓打开。
主题的第一次完整出现的前六小节处由主题第二句的动机发展而来,第一句中景部分仍保持前段的对位性节奏,第二句变为前一句的延长音,旋律动机转为低音声部,一次减弱处理,随后高声部的持续音停滞,旋律继续下移低声部,经过前两小节定音鼓的休止,让这次低音的呈现更加低沉。随后全乐器直接进入,形成突出的强弱对比,在保持前半部分动机的基础之上切分的节奏切入让音乐情绪发生戏剧的变化,随后音乐结束在属和弦上,主题正式进入。主题由曲笛和梆笛以轻巧活泼顿音的技法进行陈述,进行至第四小节转换为四二拍,并巧妙运用连音线,使得音乐更添俏皮和活泼之感。最后一个长音响起时,全乐队进入,弦乐部分以快速流动的上二度音型作为推动力,引领乐队进入主题的全奏阶段。此时,乐队的排列以四度音程为主,将刚刚轻快而富有支声性的对位旋律扩展至整个乐队。在强弱对比上,和前段保持一致,同时巧妙地通过力度变化,维持并引申出更加深邃的力度型表现。
主题的第一变奏部,仍采用相同的方式,在主题出现前的部分用主题破碎的片段进行预示,将主题变为应答式的上下呼应,分别围绕E和B音进行上下环绕。两小节快速的十六分音符的流动配合箜篌的刮奏,一小节后高音乐器的停止,音乐自然地弱下来,将旋律分解完全交给弹拨乐组。梆笛奏出悠扬的旋律,只是保留旋律的主干音,将旋律音作为倚音,将骨干音适当地延长,并加入装饰音,节拍为四三拍,展现出悠扬的歌唱性旋律。第二句中,笙的同度加入为其增添了润色效果,高胡、二胡、中胡的加入则进一步丰富了和声性的音响效果。第三句的陈述转为弦乐陈述,完成了三次的音色交替,其中固定的是弹拨乐和提琴声部,在三组乐器中不断转换,清脆的三角铁在每两小节的强拍上响起,为音乐增添了活泼的节奏感。紧接着,全乐队进入主题的完整陈述。此次的陈述较之前在中低声部加入了新的旋律线,中音笙、中阮、大提琴进行了同度叠置的和谐演奏。
主题再一次展现时,第一次融入了唢呐声部的独特音色,使得高声部的旋律格外嘹亮。与此同时,背景部分低声部以四度和弦分解音流畅地流动,定音鼓则强化了整体的节奏型。在中景部分,弦乐以快速流动的核心动机不断推进整体,使得整个乐曲丰富而不失整洁。
最后的主题陈述以辉煌的颂歌性呈现,和声以八度铺满整个声部,颂歌式的宏大的音响效果跃然纸上,陈述过一句后上二度转调提升推动感,在对太阳的颂赞中全曲结束。
(三)音色转换手法
主题的第一次全乐队齐奏时,低声部为和弦音铺底,弹拨声部和拉弦声部为相同的八度,比竹笛高一个八度陈述,这样使得音色更加融合且不突出。第二次陈述交给竹笛轻巧地演绎,经过长音的过渡后,高音声部接过主导,悠扬地奏出主旋律,而低音声部以同音反复的方式进行动力化推进,达到第一次的小高潮,同时也为后续的乐段铺设了鲜明的对比。随后,主题以变形的方式再次出现,保留了其核心动机,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加花装饰和扩充。主题以竹笛独奏的形式出现,同时,弹拨声部以固定节奏的重复,对主题的变形进行了伴奏,低音部在强拍上给予有力的拨奏。随后笙的加入与竹笛进行同度演奏,中声部随之填充,使音乐更加饱满。随后将旋律转移给弦乐声部,进行音色的转接,吹管声部做和声性的交接,弹拨声部仍保持着节奏型流动,吊镲和定音鼓的加入推动了完整主题的出现。此次再现中,中音声部加入了和声性的材料,低音声部加入了一条主题副旋律,疏密有致。高声部旋律、中声部的填充和低声部的加入让整体的和声性效果更加宏大。第三次呈现时,唢呐声部第一次以八度加入,使得高音声部更加嘹亮,低音声部的调性音以纯四度的节奏化律动奠定调性,而弦乐中高声部则变为密集的以核心动机发展变化而来的十六分音符快速流动,推动音乐向前发展。三者共同构成了三声部的支声型复调结构。在最后一次的呈现中,各声部主要以八度排列为主,低声部做底部的支撑。在乐句的尾音处,各声部巧妙地做出向上推动的四度进行,每次停留都向上推动,最终在一片辉煌中圆满结束。
乐曲的中间部分出现多次的动力性的片段,其中第一次就是开篇部分的呈现,一种类似于号角式的节奏律动。对于此处,作曲家为了展现出戏剧性效果,特意采用了四度与五度的音程排列方式。低声部以固定低音的反复站稳脚跟,随后的加花让音乐有着呼应感。这段材料的第二次出现,则是第一次完整主题陈述过后,此时将重拍位置变为二、三拍中间,但是仍以切分节奏律动,让人既熟悉又陌生。此处的节奏更为轻快凝练,所以将内声部的排列均以八度为基础,中间的四度和五度的填充又让音响不空,是极为巧妙的排列。后部分出现的号角式的旋律将时值扩大,配合二度和四度的叠置让音乐情绪更加紧张,下方加入的旋律肢解式的预示,使得两个声部出现了强烈的碰撞。
连接段使用上下应答式,第一句省略了主题的起始音,而第二句则以第一句结束音下方五度的音为中心,反向发展出旋律。这种方式极为巧妙,既保留了主题的韵味,又加入了新的感受。当竹笛奏响第一次旋律时,笙、阮与排鼓为一组,共同进行背景式的节奏型推动。唢呐和弹拨声部之间产生了二度碰撞音程和八度跳进,创造出极富有当地特色的音响效果。弦乐声部以快速流动的二度音程,丰富了整个乐队的层次。较慢的旋律、密集的鼓点节奏与快速流动的琶音技巧交织在一起,间奏部分更是出现了尖锐的高低音跳动,这些元素极为和谐地融合,彰显了作曲家成熟的创作技艺。
三、《太阳颂》的力度布局和音色分配
(一)《太阳颂》的力度布局
《太阳颂》全曲的总体力度为由较弱到强的逐步渐强型走向,开篇引子部分为梆笛独奏,其余声部是弱类似于山歌的回音。随后渐强,进入主题mp弱奏,但速度放缓,一句过后行至强奏,速度进入162。全乐队强奏配合反拍的重音,随后在力度记号不变的情况下,通过对乐器件数的缩减来减弱音量。主题的第一次出现,梆笛和曲笛mp弱奏,之后全乐队强奏,强烈的对比推动了第一次高潮的呈现。对比段的第一句三个音同音的八度翻上弱奏为后面的对比埋下伏笔和预示。随后,f力度相比第一次加入了前四个八度的音程跳动,与之前的部分形成鲜明对比。之后,旋律停止力度回归p,笙中阮和二胡声部保持动机,将其模进两次后结束此乐段,但在力度上仍然保持强弱的对峙。随后,弱奏从竹笛独奏开始,第二遍叠加乐器,第三次陈述力度达到mf后继续推进力度直到主题在f上的呈现。陈述后力度突然减弱,力度再次增强,一直到f回归到对比性主题。之后,一直发展到出现c对比性的主题,力度布局保持不变,三度过后进入一段强主题的对比,内声部丰富流动性极强到主题的出现。主题ff唢呐的第一次加入旋律达到高潮部分。在主题陈述后,乐队的川锣和川钹之间音色交替形成对比,速度减弱到p。主题的强力度呈现,速度由66到80,音响浑厚全乐器协奏配合最后一次的转调升华让音乐在辉煌中结束。
(二)别有韵味的音符排列
民族管弦乐的乐队音符常常不是西方的和弦排列,而是二度和四度的叠置。《太阳颂》也不例外,对于和弦的排列上符合全曲的力度增长,随着力度的增长和弦也随之丰满,力度减弱,和弦排列转为密集排列。在对比性的乐段中由la、re、mi三个音构成,传统和声为la、do、mi,而re作为内声部的二度叠置音,以la、re纯四度为基础排列,低音声部作八度支撑骨架。
第二句倚音出现时,力度减弱,排列变为三度为主,乐器减少的同时音响又不空洞。主题的排列采用三四度结合,为了避免偏音的出现,适当采用三度叠置。随后出现的小二度碰撞的色彩对峙,旋律游弋于中声部,小二度的碰撞在中低和高声部八度跳进,密集的十六分音符配合旋律作流动补充,音响丰富且不杂乱。
主题的变奏部分,由弹拨乐同度进入,中阮作下四度演奏,二胡声部出现完整的三和弦形式,低音作八度拨弦补充低音。转换乐器组后,笙作三度的密集性和弦排列,填补中声部。旋律作八度演奏,拉弦乐器丰富音响的同时,让音色更加融合。全乐队进入时,声部丰满,以八度和同度音程为主,并加入四度的叠置层,进一m7hdlHqjt2y6+bLJ49wD3Q==步丰富音色,同时低音声部引出一条副旋律线,引出新意。进入到主题前的一段极为快速的炫技片段,竹笛和二胡作快速的反复流动,强拍给予重音,吹打组在第一拍的后半拍为竹笛的低音让步进行空拍,弹拨声部以五度排列,比四度更加和谐适合快速流动。低音声部以八度作停顿,构成fa、re、fa、so的固定低音流动。在第二拍的后半拍,选择加厚的开放排列,打乱节奏型,加强音乐张力。中音唢呐作前一动机的基础上,五度的排列让音色更融合且突出。随后的过渡,全乐队采用同一节奏型,第一个音为四度排列,随后转为三度,形成一种刹车性的紧缩强调。进入到主题后,主题全部以八度音程排列,弹拨声部在中声部以属和弦音跳进流动,变为五度到四度的紧缩。到了最后的辉煌部分,以开头的五度排列立马紧缩到上三度,根音上四度跳进,一种辉煌的色彩油然而生,随后保持低声部的低音。内声部以和弦音填充音响,整个音乐在丰满而宏大中结束。
《太阳颂》这部作品不仅展示了巴渝文化的独特魅力,还通过细腻的情感刻画出磅礴的音乐气势,传递出劳动人民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憧憬。《太阳颂》是一部兼具艺术性与思想性的优秀民族管弦乐作品,它不仅对巴渝地区音乐文化进行了传承与发扬,更对劳动人民的精神风貌进行了深刻的诠释与赞美。
王丹红为传统音乐的传承和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形式,在保留传统民歌元素的基础上,她灵活地将音乐元素进行变奏发展,充分体现出传统音乐的丰富性与多样性,体现了乐曲的地域特征。她还将多种传统音乐形式融入新的作品中,成为民族管弦、舞蹈音乐、说唱音乐、戏曲音乐,使传统器乐在她的民族管弦乐中大放异彩。传统音乐的多种体裁形式在王丹红的作品中得以广泛运用,民歌、民间曲调变为一种文化符号,超越了民歌本身曲调上的冲击,带来了情感、文化上的冲击。一段传统音乐元素会在乐曲中被多次引用,每一次的呈现都是色彩性转变,较少使用原样重复。更重要的是,每一次的引用都为传统音乐赋予了更深层的音乐情感。作曲家王丹红更多地使用变化重复的作曲手法,将传统音乐元素融入民族管弦乐中,在新时代中散发光彩。音乐在保证原汁原味的基础上,还应打破其固有的艺术形式,保留核心元素。王丹红不仅为民乐发展注入了持续力,而且还推动了乐团的发展,为观众带来新的听感。她的作品汇聚了各地优秀的传统音乐文化精髓,这些精髓深深渗透进我们的日常生活与心灵深处,使得传统音乐在新时代中焕发出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