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端午,苇塘悠悠,粽香缕缕,我心中尽是道不尽的情意,诉不完的衷肠,写不下的欢愉。
朝阳升,苇叶荡
五月,老屋前的那一洼水塘,苇草疯长,摇曳着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绿意。
清晨,红润润的朝阳兴奋地一跃而起,驱赶走茫茫白雾,在半亩水塘揽镜自照。整个世界越来越明亮。
外婆挎起竹篮,拉上小小的我,准备去摘苇叶。她虽然矮胖,但步履轻盈。我在田埂上一路小跑着,紧跟其后。
来到塘边,外婆抬起头,眯着眼,仔细寻找最适合包粽子的苇叶。她踮起脚,一只手扶住苇秆,另一只手用力攀住那片苇叶根部,朝下用力一扽,啪的一声,让青翠的苇叶应声而断。我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她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将这片苇叶浸入清水,漂洗上面的泥浆,再把滴水的苇叶轻轻码放在篮子里。叶子越摞越高,篮子里的绿越来越浓,似要满溢出来。我也想帮忙,可外婆不让,怕我的手被苇叶划破。我淘气地阻止她掰苇叶,拉过她的手—那手满是老茧,手指尖已经染了绿色。我凑上鼻子一闻,苇叶的清香一阵阵钻入。我依恋外婆身上的香气,就赖在外婆怀里不动了。两个人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外婆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清幽的苇丛中。
暖阳沐,红绳舞
暖阳下,涌万丈金光;池塘边,石桌旁,迎十里清风。苇丛的舞姿曼妙,歌声似风铃,轻轻柔柔地奏响了我童年的欢乐乐章。
外婆喜欢坐在石桌旁包粽子。泡在水里的雪白的糯米、煮好的墨绿的苇叶,还有一小盆泛着金光的甜甜的蜜枣,都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
外婆总要先塞一颗蜜枣在我口中,然后用一双巧手将大自然的味道混合、交融。粽叶不断折叠、飞舞。红线绳的一头系在低矮的树枝上,另一头跟着粽子旋转、打结。一个粽子裹完,外婆并不剪断红绳,而是顺着红绳去包裹下一个,于是,树枝上就结出了一串串的小粽子。
绿粽子,红线绳,在风中微微摇摆,似风铃般发出阵阵妙音。外婆头上已经沁出亮晶晶的汗珠,但皱纹上填满了金光,笑容里装满了幸福。外婆的技艺,永远珍藏在和煦的夏风中。
斜阳蕴,粽香飘
青山渐黑,夕阳欲坠。斜阳恋恋不舍地描摹着五彩的天空、斑斓的世界。平日灰扑扑的老屋、白亮亮的水塘,忽而柿黄、水红、金粉。
老屋升起缕缕青烟,外婆坐在灶旁烧火,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锅里冒出白色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清香。我疯跑回来,早已迫不及待地张开嘴,等着品尝甜糯的粽子。
外婆笑眯眯地捞出一个粽子,放在碗里,慢慢剥开,夹起一小块,吹了又吹,放在我嘴里。苇叶的清香、蜜枣的甜香,在我的嘴中瞬间融化。又香,又糯,又甜!外婆的温暖,悄悄地充盈在这香甜的粽子中。
而今,在这岁月的小径,我穿枝拂叶而过,随手掬起一捧五月的阳光,让它照亮故乡的老屋,照亮我的童年。何日才能再伴外婆共采苇叶,共品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