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透过窗户玻璃,遥望星空,不由得想起了父亲。父亲离开我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来,我从未停止对父亲的思念。尤其父亲的谆谆教诲,时刻回响在我的脑海,鞭策和激励我永远向前。
1930年,我的父亲出生在达拉特旗蓿亥图一个贫苦的牧民家庭。当时的老百姓都过着贫苦的生活。1934年,爷爷因一场意外不幸去世,奶奶背着年幼的父亲一路逃荒到蓿亥图。蓿亥图是达拉特旗西部一个很偏僻的牧区,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但生活在当地的人们待人宽厚,热情好客。奶奶找到一个忠厚老实的银匠一起生活。1944年,偏僻闭塞的牧区破天荒地办起了一所小学,沿袭私塾的教学方式授课。父亲七岁时进入这所学校,学习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当时一个偏僻地区的牧民子弟能学习通用语言确实是很难得的机会。1949年,父亲很幸运地考上了呼和浩特市干部学校。完成三年学业后,他先后在伊金霍洛旗邮电局、鄂托克旗邮电局等单位工作。1962年,国家精简干部,父亲回老家蓿亥图,成了一名牧民。那时,我家已是六口之家,父母辛勤耕作,十分艰难地维持着生活。父亲是村里唯一一个蒙汉双语兼通的文人,白天在生产队里劳动,晚上还得到邻居家不定期地组织群众学习。父亲的思想觉悟很高,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始终保持着共产党员对党忠诚、坚定的理想信念。有一次,父亲一人赶着毛驴车到乌兰公社拉集体供应粮,路上捡到一个包,包内有四块钱和三十斤粮票。父亲一分不少,如数上交给生产队长。大集体时期,父亲在生产队当厨师。他热爱大集体,一年四季几乎在生产队里忙碌着。父亲的一手好厨艺,可能就在大集体时为生产队几十号人做饭学会的,他的厨艺倒不是会做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会做农村牧区的大锅饭。再后来,十里八乡的老百姓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帮厨。父亲也从不推辞,早出晚归,烟熏火燎,一忙就是几天,即便耽误了家里要紧的活计,他也毫无怨言。
1978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蓿亥图也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父亲这才离开大队回家帮母亲放羊维持生活。
20世纪90年代初,我从学校毕业之后被分配到鄂托克旗工作。那时由于工作比较忙,交通也不太方便,所以很少回老家看望父母。1999年秋天,母亲从老家捎来话,说父亲因高血压导致半身不遂,行动不便了。于是我立刻启程,回老家把二老接回来一起生活,伺候他们,也算孝敬二老。当时我居住在一个带耳房的小房子里,接到父母后,我便将耳房收拾出来供父母居住。由于耳房是砖木结构,因此每到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尽管条件如此艰苦,父母还是愿意和我们一起生活。那时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瘦。2005年秋天,病魔一点点地蚕食着父亲最后的体力。父亲在弥留之际回首自己辛酸苦辣、坎坷不平的人生历程,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这辈子没有机会去塔尔寺在佛教圣地接受洗礼。可遗憾的是,我无法完成他这个小小的愿望。我不敢流泪,只是握着父亲那干瘦的双手。父亲的双目之间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父亲走了。他临别时的那个眼神让我一辈子无法忘却。失去亲人的悲痛令我不能自拔。一缕缕揪心的思念,像被激起的涟漪慢慢荡漾开来。从这一天起,我再也不会听到父亲那亲切的声音;从这一天起,我再也得不到父亲那温暖的关爱。我是一个不孝的儿子,我深深自责。我曾埋怨父亲,不能让我们兄弟几个饱食终日;我曾埋怨父亲,没有给我们稳定的生活环境;我曾埋怨父亲,家教太严,家规太多。然而,这一切都过去了。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他的这种平凡、朴实,使我学会了如何做人,如何做事。父爱是我人生旅途中的一盏明灯,在我迷路时,照亮我的行程;父爱是一缕阳光,让我的心灵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到温暖如春。亲爱的父亲,您在九泉之下安息吧!如果有来世,我还做您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