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父亲倒下时
站起来的一棵苦楝
我把父亲的生命延伸到高空
成为挺拔的精神 抑或风范
父亲倒下时
家里的生活挂不住碗
亲友因此成了陌路
人情向来都比纸薄
最多只隔三分钉板
经一场变故 摔一次跟头
或许就能把世事看穿
我在岁月的轮回里
体味着季候的冷暖
我把罹患看作殊荣
嘲笑温室的花草弱得可怜
我是父亲倒下时
仅存的一株独苗
我生命的种子也将在风雨中繁衍
只是我不想
再以苦楝命名我们的后代了
他们所拥有的
应是一个甜美的明天
告别过去
挥洒去无尽的眷恋及其荣辱毁誉
挥洒去悲欢情仇 恩怨爱恨几许
挥洒去本该不属于我的昨天
和本该属于你的过去
包括失望中的希望 得意中的失意
像轻轻摘下一片叶子
像揩去额头疲惫的汗滴
像抖落一蓑烟雨 几多叹息
在我勇敢面对的时刻
一切都将归于记忆
我要潇洒地 不遗余力地
告别我的过去
那座被弯月照冷的小屋
已飘逝去原有的暖意
我不会再去凭吊泪水
以及满纸破碎的诗句
告别过去
告别一次次幻想和痴迷
告别并非意味着忘记
在挥手凝眸的一瞬间
该珍惜的仍要珍惜
失望的代价应归于过去
我珍视的日子当握在即
一场生死难逢的情缘
一次不可多得的机遇
我要痛痛快快地告别过去
也让过去为我别离
在飞短流长的岁月中
我必须时时更新自己
烧 秋
暮色在田头被火柴划着
燃一阵毕毕剥剥的秋声
儿时的记忆总在眼前
总有滚烫的香香豆 诱惑
一双双含笑的眼睛
总有老伯笨拙的骂语
甜透了偷馋的晚风
烧秋的童趣很艳
开在我微寒的梦中 火光
再也照不亮身后的归路
唯有记忆 常打开情趣
去阅读&fe41a22831debd826bb5e4cd41c7b5b8nbsp; 岁月那边的风景
抑或重温我的孩提
看那田头的写意
正把微寒的秋晚 暖得通红
耕 者
金秋被牛车驮走了
轮迹从田头飘过额头
不知里程的路 很远吗
父亲汗津津的目光
已把每一声鞭影抚透
收割后的土地一片空白
晾晒着风 牧谣
和白花花的日头
那是父亲板结的脊背啊
等待犁铧在上面 痛苦地开沟
我在我的小城种植着楼房
我在所有的楼房里 设计着
最新的春播如秋收
既然 人类的生存离不开土地
我会把 父亲希望的纤绳
牢牢地勒进肩胛
两辈人都在辛勤地耕耘啊
心潮一样澎湃
汗水一样奔流
让我把远去的金秋 描绘成图案吧
让所有欢跳的瞳仁 一起分享
这诗一般甘美的丰收
乡 情
咖啡已冷 火腿沙拉飞以乱蝇
酒招浮雕的窗口
岁月流走金黄的杯声
江南温柔的小街
你可记得我 你可记得我
秀发披一肩流淌的女贞
一只竹背的絮语
呢喃在石巷深处
我是你报春的紫燕
剪裁着旖旎的风景
绵绵的细雨 绵绵的乡情
拦几重山水
我聆听竹箫的呼唤
但瞬间便化作一团虫嘤
把名字胡乱写在纸上
然后撕去
抛一地轻叹与落英
或者梦是渡舟
子夜载去我相思的游魂
拍遍栏杆 三千里云空依旧
白雪掩去浅香的花径
即使如此 我也要放出想象的鸽子
借风抖开皎洁的羽翎
沿阳光的嘱托飞回故里
街上一片带春的柳絮
抚慰我凝重的乡情
泥 哨
掬一把很清的河水
将泥土捏成哨子 吹响它
农业的颜色就集合起来了
童心像欢乐的小河
日夜在泥哨里兴奋
我是农民的后代
是土地最肥沃的生命
泥哨挂在我的脖子上
象征着一种节奏
我是吹着它 同庄稼一道成长的
我曾从祖先的泪水里
用这小小的泥哨
武装起耕耘的大军
隆隆的机械化与时代脉搏
合成我所期待的哨韵
我的泥哨 我的小小的
系着红线与乡情的泥哨哟
如今又挂上孩子的脖子了
每每听到它的时候
田野里就回应出拔节之音
它是一只令人露出欢颜的布谷鸟呀
它是土地永远欢跳的心
情系淮河
古老的淮河是母亲的泪意
一眼望不到头的希望
九曲回肠的浩荡之声
被纤夫的号子拉得晃晃悠悠
我的父辈与浪花同飞
心中奔泻着河流
为了母亲的一句话
他们始终没有回头
整整地捕捞一生啊
桨声扩散成河水之后
他们的面额也扩散成浪影
用油灯搭起的我小小的童年哟
在祖母潮湿的信念里
重复着同样的主题
我的被河水养育的父辈们
最终成为淮河的传说
我情系魂牵的淮河哟
你是母亲望不断的河水
是一曲悲壮的生命之歌
和一页永远晒不干的历史
豌豆花
如今 豌豆花月白的记忆
已覆盖村野
南田里回荡着外婆隐约的歌谣
麦鸟在她头顶叫着
甜甜地啼唤泥土的名字
青青的小草就是她的姿影
我的外婆 在麦芒的亮色里笑着
她是听到田外的脚步声了吗
于一阵匆忙的晚风中
我高高地扬起纱巾 斜阳的角度
恰是我当年忍不住的回望啊
外婆蒸给我的热豌豆
温暖我一路酸酸的心情
温暖我那香甜的思念
当年的小丫头于几番风雨里
长成妩媚的豌豆花了
家乡的豌豆花
却在外婆的脊背上 越开越艳
麦鸟轻轻地叫着 叫着
那浅黄浅黄的啼唤哟
是在反复外婆那句古老的童谣吗
我穿行在垄埂之间
聆听着土地亲切的回音
弹花人
弹着冬的小令 人情冷暖
几声归雁的序曲
弓弦颤抖的跨度间
演奏着漫漫雪飘 阵阵风急
弹花人把农闲交给了城市
街口 好奇的孩子们在这里围观
又从这里匆匆地离去
高大的建筑群
很客观地陌生了土地的背影
而蓝天悠扬的鸽哨
唤醒了不少人的记忆
羽绒被下的温眠
常常梦见棉花的火焰
弹花人的故事
在霓虹灯的光晕里
渐渐上了年纪
然而 上了年纪的小城
总喜欢听着弓声取暖
弹花人总爱听
小城没人感冒 西北风五到六级
嘣嘣 嘣嘣……
弹落严寒 满城风雨
弹尽天下曲
弹花人归去的时候
小城正传播春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