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石荪(1893-1977)是文学史上一位不为后人所知的学者、心理学家。然而,朱自清(1898-1948)的日记中竟有50余处关于叶石荪的叙述。
朱自清与叶石荪相识于北京大学,朱自清1917年由预科转入哲学系本科,一年后叶石荪考入同系。1925年,朱自清到清华学校新设立的大学部任国文教授。叶石荪则在1930年留法回国后就聘清华大学理学院教授。1932年之后的5年里,二人都寓居北平,与一班良师益友同在清华园内谈文论艺、商讨学术。
朱自清在1935年的散文《松堂游记》中说道:“去年夏天,我们和S君夫妇在松堂住了三日。”在1934年6月30日日记中记,“昨夜大雷雨,颇怅怅,因定今日往西山松堂也。幸早间放晴……石荪夫妇同来。石荪谓少年时兴致好,一来必携棍游山,今不能矣,余以为然”。由此,朱自清文中提到的“S君夫妇”即叶石荪夫妇。5天前,朱自清就发出邀约,“访石荪,并送《蕙风词话》,约去松堂住三日”。这逆境时的相扶与得意时的同欢,可谓是“益友”所为。
1934年9月4日,叶石荪拿来一篇论文共赏,朱自清在当日记道“文章不错,但风格颇欧化”,这篇论文是叶石荪的《由心理学的观点试论小说中景物底写法》,谈论的是小说问题与心理学的关系。论文语言的欧化风,对崇尚“作文如说话”的朱自清来说,殊难苟同。朱自清毫无隐瞒地直接评述“我不喜欢这种不自然的风格”。两人之间的这种直言不讳,可谓是“诤友”之行。
朱自清1933年8月2日记,石荪“劝勿为《大公报》作稿,此等稿几于人人能作,又雨公未必愿我等为其作稿”;12月26日,叶石荪指出他人文章中有讽刺朱自清的地方,为此朱自清立誓“以后当埋头治学,不谈时髦问题,亦不谈大问题”,可见两人这时已互为“知音”。
叶石荪于1936年离开北平,相继到山东大学、四川大学、武汉大学等校任教,朱自清也在1936年8月19日记“石荪将到山东大学任教授”。自从叶石荪去他处谋教职后,朱、叶二人便相隔甚远,无法经常相见了。
抗战爆发后,朱自清随校迁昆明任教,叶石荪在西南地区教书。1940年7月,朱自清前往成都休假兼做研究,与妻子在蓉居留一年左右。1941年10月,朱自清结束休假,在返校途中经过乐山,看望了叶石荪、朱光潜、杨人楩等旧友。相隔5年后,老友再次相聚,皆是喜不自禁,堪为“挚友”。
1948年8月12日,朱自清猝然离世,文艺界人士扼腕唏嘘,深切怀念。叶石荪为亡友撰写忆念文时称,二人是“能够相知”的“知己”,回顾这段历经风雨的友情时,他说:“在友谊上我永远忘不了在我受人排挤时,他劝我按下愤怒,不要失掉我们的风度。我忘不了在我要批评朋友的作品时,他劝我顾全友谊,只提出自己的主张。我忘不了六年前在我将离开成都时他提着一瓶茅台酒到我的寓处来,说不能约我吃饭,只能共饮几杯的那一番盛意。我更忘不了两年前在成都某朋友的庭院中,我们两人促膝谈心,他鼓励我的那些话语。那真是‘君子爱人以德’。”
(摘自《光明日报》 王妙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