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曼卡学校

2024-10-04 00:00:00伊塔洛·卡尔维诺
小读者·阅世界 2024年9期

从前有个父亲,他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头脑很聪明。有一天,父亲说:“我的孩子呀,我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攒了一百个金币,我想让它们变成两百个金币。但我觉得做生意不太行,现在的人都很会耍无赖,我害怕到头来都会赔光。我日思夜想,究竟该拿这些钱去干点儿什么好呢?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你这聪明的小脑袋瓜有什么好点子?”

儿子好像在思考,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爸爸!我听说有个萨拉曼卡学校,在那里可以学到很多很多东西。要是咱们的这一百个金币能让我到那个学校去的话,我敢肯定,毕业时,我就会有本事了,轻轻松松就能让您挣大钱。”

父亲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们一刻也没耽搁,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他们走啊走啊,终于来到了萨拉曼卡学校的老师家里。

这位父亲眼泪汪汪地告诉老师他们为什么爬到这山顶上来。但老师一点儿都不感动,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收下了这一百个金币,让父亲和他的儿子进到家里。老师领着他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一个一个房间看过去,这些房间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老师走过的时候吹响口哨,听到口哨声,所有的动物都变成了年轻小伙儿,跟太阳一样漂亮。老师对孩子的父亲说:“现在,你再也不用为你的儿子操心了。他在这里会过得比一个绅士还要体面。我会把所有的知识秘诀教给他。到年底的时候,要是你能在这些动物中认出他来,你就能把他和你给我的一百个金币都带回家。但要是你不能认出他来,那你的孩子就只能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听到这番令人难过的话后,可怜的父亲哭了。但他马上又振作起来,拥抱了儿子,亲了又亲,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老师开始日夜不停地传授知识,年轻人的理解力很强,他进步得很快。不久以后,他就能独自修炼了。到年底时,他学会了老师的所有本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父亲动身去接儿子,这位可怜的父亲很担忧,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一大群动物中认出自己的儿子。他爬上山,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突然一个声音对他说:“我是风,我要变成人。”他立刻就看到儿子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年轻人说道:“爸爸,您听仔细,老师要把您带到一个满是鸽子的房间里。您会听到一只鸽子在咕咕地叫,那就是我。”然后他一边说着“我是人,我要变成风”,一边又变成了一阵风飘走了。

父亲开心极了,继续朝着萨拉曼卡学校走去。爬到山顶后,他用棍子敲了下地,只听到“嘭”的一声,老师出现了。父亲说:“我来接我的孩子。希望老天保佑我别犯糊涂,让我能认出他来。”

“很好,很好!”老师回答道,“但我肯定,你什么都得不到。跟我来吧。”

老师带着他从这边转到那边,上去又下来,就是为了使他犯糊涂,最后他们来到那个满是鸽子的房间。“现在该看你的了,告诉我,你儿子在不在这里。要是不在这里,咱们就继续往前走。”

在这群鸽子中,有一只长着黑白相间羽毛的漂亮鸽子,它开始踱起步子来,“咕咕、咕咕”地叫着。父亲听到后,立刻就说:“这就是我儿子,我听到了,我们之间的父子亲情告诉我他是……”

老师气得鼻子都歪了。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必须遵守承诺把儿子还给他,还要把之前拿的那一百个金币也退回去,尽管他一点儿都不想把这些钱吐出来。

父亲和儿子兴高采烈地回到镇子里,他们一到家就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请来,欢天喜地地又吃又喝。就这样欢庆了一个月后,儿子对父亲说:“爸爸,您听我说,明天斯蓬加诺要举办圣维托集市,我要变成一匹马,脑袋上有个星星的记号,您就把我带去卖掉。老师也会到集市上来,他能认出我,但您绝不能以低于一百个金币的价格卖掉我。记住要把缰绳拿下来,您千万别忘了,这缰绳可是我全部的希望了。”

第二天,儿子就在父亲的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匹漂亮的马,马头上有个星星记号。他们来到集市上,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匹骏马,想要得到它,但当他们听说主人要价一百个金币时,就都走开了。就在集市马上要结束的时候,一个老头慢慢地走过来,他前前后后打量着这匹马,问:“你开价多少?”“一百个金币,不带缰绳。”

听到这个价格,老头嘟囔了几句,然后开始讨价还价,说这价格也太高了。但父亲一点儿都不让,老头只好掏钱。父亲刚把钱装到袋子里,还没来得及把缰绳从马上取下来,这个该死的老头就跟金丝雀一样灵活,飞快地跳上马背,一阵风似的跑了。“站住!站住!我还得把缰绳拿下来!不包缰绳的!”父亲绝望地在后面追着喊,但已经连老头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买马的老头变回老师的模样骑在马背上,他使劲儿地用鞭子抽着马儿,马儿被抽打得满身伤痕,眼看就要瘫倒在地上了,所幸他们来到了一家小酒馆。老师从马上下来,把马牵到马厩里,但马槽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他把缰绳捆在马脸上,不给它吃的,也不给它水喝。

这家小酒馆的女招待刚好路过马厩。“啊,可怜的马儿呀!”她惊叫了起来,“你浑身都是伤!现在让我来照顾你吧。我先带你去泉边好好喝点儿水,为了让你方便喝水,我得把缰绳解下来。”

缰绳一解开,马儿就说道:“我是马儿,我要变成鳗鱼!”于是他变成一条鳗鱼,扎进了泉水里。

老师听到后,赶紧丢下正在吃的通心粉,飞奔下去,气得七窍生烟。“我是人,我要变成大鳗鲡!”他喊着,也跳进了水中,变成大鳗鲡去追那鳗鱼了。

但他的学生并没有丧气,说道:“我是鳗鱼,我要变成鸽子!”“嘭”的一声,他就从水中飞上了天,变成了一只美丽的鸽子。

老师接着说道:“我是大鳗鲡,我要变成老鹰!”他变成了一只老鹰,紧紧跟在鸽子后面。他们飞啊,飞啊,老鹰总是还差一点儿就要追上鸽子了,最后他们来到了那不勒斯。

这时在国王的花园里,公主正坐在树下乘凉。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看见一只可怜的鸽子正在被老鹰追赶着,她很同情它。学生看见了公主,喊道:“我是鸽子,我要变成戒指!”他变成一枚金戒指,从天空中掉了下来,正掉在公主的胸前。老鹰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落到对面房子的屋顶上了。

晚上,公主就寝时,在胸口发现了那枚戒指。她拿着戒指凑近蜡烛,想仔细看个究竟,忽然听见有人说:“我的公主,请原谅我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进来了,但我得救自己的命。请您允许我现出我的真实面貌,我会跟您讲我的全部故事。”

公主同意了这个请求。“我是戒指,我要变成人!”戒指放出耀眼的光芒,接着出现了一个帅气的年轻小伙儿。公主听完年轻人的不幸遭遇后,就爱上了他,想把他留在身边。第二天,年轻人又变回了戒指,她把它戴在手指上。

可是,老师没有就此罢休。一天早上,国王醒来后浑身疼痛难忍。所有的医生都被召进宫,他们用了各种药,但都不见效。公主很着急,年轻人更是恼火,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老师的把戏。果然,一名外国医生来到王宫,声称来自世界尽头的另一个国家,只要能让他进入国王的房间,他就能让国王痊愈。

果然,国王痊愈了,他对医生说:“你只管开口,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医生一开始还装模作样,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但国王一再坚持,医生就说要公主手上的戒指。公主哭着喊着就是不给,甚至假装晕倒。但国王抓着她的手,硬要把戒指摘下来。公主立刻跳起来,将戒指从手上取下来,狠狠地扔到地上。

她刚将戒指扔出去,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我是戒指,我要变成石榴!”石榴在地上摔碎了,石榴籽溅得满屋子都是。

“我是医生,我要变成公鸡!”老师说着变成了公鸡,开始一粒粒地啄着这些石榴籽。有一颗石榴籽滚到了公主的裙摆下,公主把它藏起来了。

“我是石榴,我要变成狐狸!”石榴籽说着,从公主裙子下面蹿出一只狐狸,一口就把公鸡吞下去了。

学生战胜了老师!狐狸重新变成了年轻人,他跟国王讲了自己的故事。第二天,举国礼炮齐鸣,为公主庆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