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
早晨的阳光刚发芽,人群出现在广场上,轮廓层次高大。他们披着头巾,太过光明也是一种刺眼。
晨钟响起,穿过云层,穿过人群,停留在某处,仿佛悬在半空。鸟低垂目光,迎接钟声。
钟声从哪里发出?他们不探究,可能从巨大的建筑内部,或者从人群中,或者从远方。
他们是钟声的个体的合体。他们沉默,钟声响起;他们说话,钟声消失。仿佛在松林里走失,仿佛在流水中潜伏。
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如同洒在大理石上。你会感到崇高。他们脚下的阴影,钟声低入尘埃,抵达那里。
地平线
我们追逐地平线,它却在最远的地方。
我们在追逐中隐晦地谈地平线,它仿佛是一个隐藏的事物,隐藏在知识分子口中的“地平线”。它彰示着一种知识。
那些大字不识的粗人知道夕阳落下就是天黑,日头升起就是天亮。
城市没有地平线,斑马线闪着光,通行着钢铁洪流。乡野中的事物在暮色边缘摇曳,陷落又上升。
地平线只是一个词语。在一条路上走着走着,天黑了或天亮了,前面远方的路,大地起伏就是它。但是它的容貌是多变的。
月光下
月光照亮野地是一部漫长的历史,照亮多少人物和草木。树木大口大口吞吃月光,像对阳光的饥渴,对浪漫的饥渴。
果实藏于茂盛的树木里,像“真相藏于事实”,虫子藏于树木。在月光下,虫子在树木里掘进。月光在流动,像荒原的沉寂,只有虫子在树木内部啃食,它的声音多像生活割据我的声音。它又像众多词语中的一个词,在月光下叩问我写作命运的意义。
月光照到我的窗边时,我们刚从梦中醒来。我在月光中看见故去的亲人。妻子说她梦中看见自己中了大奖,白花花的月光像古代白花花的银子。月光悬在高楼上看着我们各自的梦。
风,或像梦境
做了一半的梦,以及天空垂下的雾,醒来的他,环顾四周。
他经历过的,在镜中一望无际。平静的黑夜隐藏多样性。风一遍遍地拂过,夜的降临还在持续发生。
自行车的吱吱声,稍显无力的叫卖声,以及摇摇欲坠的广告牌,“本酒店豪华大床,泰式按摩,鸡尾酒……”,载着一路星月,他觉得自己多么像穿街的老鼠,钻着见不到底的洞。
抿一抿嘴唇,相信月之光华还会洒在自己身上。相信还有走远的孤独的星子。
安于老样子的人太多了。街道上早起晨运的人在一处角落里安养天年、琢磨空洞的伦理;他们喜欢晨运只是一种掩人耳目的伎俩?
他时常听到身体内的豹子在呼啸着,它能使那些流淌的风,不再静默,有了新的力气与方向。
他不断地敲打着骨头。它是老墙,是歪斜的老树,也可能是锈蚀的机器。随着虫子在草里传出沙哑的声音,一天又将到来,微不足道的个人编年史又将翻过一页。
孤独,挣扎,萤火虫的光。
林水文,广东廉江人,有作品发表于《诗潮》《星星》《诗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