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拐角处
中年的夫妻在巷子拐角处贩卖着朝阳
早餐是一地的白霜,路人的衣服都沾满了晨露
人间炙热的爱都落到屋檐下
尘世的奔忙都止步于拐角处
温柔的父母载着上学的子女,会停留在哪里?
岁月的顽童拉扯着顽皮的子孙,会驻足在哪里?
尘埃里的一抹青苔,会在哪里开花?
他们热情,典藏着岁月中的日历
用简单的家常,拉进隐蔽丛林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更多时候,把一天的喜怒哀乐埋伏在脸上
生活只不过是拐角处夫妻俩零星的争吵
没有什么值得刻意书写的
我时常在内心描摹一朵白色的青苔花朵儿
窗下
一场雨让世间所有的爱都低于尘埃
坐在窗下,我有过明媚的幸福
有过炙热的青春
窗外,阳光和蔼,踢球的少年路过
门口的锁匠,享受着不可多得的静谧时光
野草攻占了盆景里的山丘
一粒盐,涌入眼眸里的大海
阳光刺眼,一生太短
何不在立体的空间里,放下执念
做枚温柔的月亮
时间的旅人?去接近少年时代
错过的人,像云朵,飞呀飞
遗憾的事,像燕子,飞呀飞
它们飞到阳台上,你挥一挥手告别
也告别喜悦与悲伤
公园静坐
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内心荒芜的雪落了下来
霓虹灯闪烁的时代大厦上,温藏着黑夜里的物欲
广场上鞭打陀螺的大爷也鞭打着生活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门口,骑手严阵以待
他们是讨伐生活的骑兵,用电动车征服城市的疆域
想找个静谧的地方,让内心柔软下来
听一听春日的花开声,夏夜的蝉鸣
趁月光没有走远,把躯体从喧闹的世界里剥离
拥抱内心的山水与良田。可这恍恍惚惚的日子里呀
所有人都在做加速度,驶向生活的深处
空静的夜空中,没人注意,一场雪花正在悄然落下
生活大多的无可奈何,总能攻占内心那枚月亮
眺孤山
远眺郊区的孤山上
尚善塔在视线中收缩成一枚绣花针
用密集的针脚,缝补山坡的青青绿叶
微风拂来,活在别人眼中的绿萝
剥离出带有春天气息的躯壳
办公桌发光的屏幕跳动着文字
桌前汉字王国里的徭役
用熟悉的词语搭建着意象化的宫殿
春风可人,案牍劳形
跳动的文字是宫殿的砖块
透过窗,爱无可爱的山野里
一只麻雀飞舞,羊群三五结队
云朵卷起野草
及至头顶,丢弃疲倦
退出无休止的群聊
我看见玉兰花开
万物成为一场刻意的骗局
观雨记
大珠小珠落在出租房后面的铁皮棚上
棚下,皱纹堆积的身体——老妪
用新鲜的菜叶,点燃昏暗暮色
支付方式的更迭,让零乱的纸币
徒添历史的印记。躯体在暮色中老去
噼啪作响的声音中,麻雀停歇在阳台
兽医实验桌上的标本,眼神透露着半丝明亮
嘴巴里更迭的语言时态,凸显出一架叛逆之骨骼
这多雨的时令里,我在城市猎捕鲸鱼
与母亲
母亲,麦子铺满一地黄金时
山青鸟鸣,悲伤被镶嵌进夕光中
夕阳下,河岸边上学归来的孩子
捡拾遗漏的麦秆
挑逗着麦田缝隙里羽翼渐丰的蟋蟀
我钟爱的童年相册、风干的柳花、褶皱的微笑
藏着一个叫唤着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女人佝偻着腰,亲吻麦穗与泥土
骑着二八大杠去煤矿的男人,深藏着对命运的惋惜
母亲,春风又绿了清水河两岸
你佝偻的腰长满了青苔,旧土垒起的新房里
一只蝴蝶落在了枯黄的杂草上
男人收敛起内心的春天后
荒废了一亩三分的麦田,背井离乡
用手掌的茧铺垫远隔十四年的
命运的高速公路
春天哭小雨
微风吹着陈词
窗子发出嗒嗒声响
晾晒衣物的绳子,做着立体的动作
时而是索命的绳子
时而变幻成地平线
悬挂落日
鸽子飞到阳台上
啄食邻居晾晒的小麦面
雪白的羽毛
雪白的面粉
筛子里下着一场春日的雪
红色的脚掌在雪地蹒跚
同一匹白马驮着星辰
陷落在雪地里
春未雨,天可怜见
可洞悉奥秘的嘴巴张不开
试图大哭一场时——发现泪腺干涸
面对苍茫的蜉蝣
我丧失了爱的能力
一个少年在河边牧马
少年时代的版图上,流淌着一条河流
矗立着一座山。以秋风为缰绳,少年放学归来后
牵着落日的马匹,放牧一堤岸的金黄
稻穗的芒尖,戳破二十年来少年瘦削的背影
马匹卷起清晨的露珠。往来的邻居,有的生,有的死
他们穿过二十年来,时间累积的尘埃,在清水河畔
收割稻穗,放牧着马匹
一种悲怯陷入泥土之中,万物在缄默中沉溺
河流改道,山路变坦途。只有胡子拉碴的他
让秋风羞愧
滇池日落
夕阳如蛋黄,浪花一朵,从蛋壳里冲破沙滩上
石头国度里不朽的寓言
正是人间四月天,微风摇曳着棕榈树
用发光的LED显示屏,记录下人生中苍茫的一天
风吹散他们的头发,我用眼睛搭建露天照相馆
瞳孔是镜头,晶状体是显示屏,思想是相机上的快门
咔嚓,咔嚓。把百万年来滇池边的事件数字化
具体化。可人生浮白,五百里滇池装下少年
弯弓射大雕的壮志,装下青年怀才难遇的惆怅
装下晚年茅屋上被风吹落的三株白茅草
夕阳又跌落于山垭口,明天他又要在生活的泥潭中
无止境地捕捞那轮追逐半生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