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之水韵长歌

2024-09-29 00:00:00陈松平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24年17期

水者,万物之本也。

苍茫天地间,水是万物的成因,一切均由水产生,最后还原于水。这种晶莹剔透的物质有着望不到边的玄机和奇妙。

长江,拥有中国40%的淡水资源,对一个民族来说,这就是赖以生存的命脉。

奔涌的江水,在三级地势阶梯的巨大落差上,蓄势成能,化为绿色电力,点亮万家灯火,兴旺百业千城。

丰沛的江水,打造了中国最大的淡水资源库,既是保障用水的“压舱石”,也是抗旱调水、应急补水的“生力军”。

清洌的江水,千里北上,沟通了长江、淮河、黄河、海河四大水系,润泽豫冀京津鲁3省2直辖市,构建了国家水网,滋养北方。

上善若水。

长江滚滚而来的涛声,就是天籁。

滚滚而来

唐大历二年(767年)深秋的一天,56岁的诗人杜甫在三峡登高望远,有感而发: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一千古绝唱,道尽了长江波涛滚滚、奔流不息的宏阔气势,古往今来无出其右。

滚滚而来的长江,是中国第一大河,水资源丰沛,多年平均径流量约9600亿立方米,占全国河流年径流量的36%,是黄河的20倍,居全国大江大河之首,是中国水资源配置的战略水源地。

从涓涓细流到浩浩荡荡,长江的浩瀚源自其博大的胸怀,沿途不拒细流,接纳千川,襟江带湖,一路汇集成雄浑大川。据《长江志·水系》统计,直接汇入长江的大小支流7000余条,流域面积1000 平方千米以上的有437条,10000平方千米以上的有49条。在上游汇入干流的主要支流,左岸有雅砻江、岷江、沱江、嘉陵江,右岸有赤水河、乌江;在中游汇入干流的主要支流,左岸有沮漳河、汉江,右岸有清江,洞庭湖水系的湘、资、沅、澧4水和鄱阳湖水系的赣、抚、信、饶、修5河;在下游汇入干流的主要支流,左岸有皖河、巢湖水系、滁河,右岸有青弋江、水阳江、太湖水系和黄浦江;淮河也有部分水量在左岸扬州三江营汇入长江,南北大运河在扬州与镇江间穿越长江。这些密布在长江南北两侧的支流与长江干流组成了庞大的长江水系。

水量大是长江支流最大的特点,也是长江滚滚而来的底气所在。其中,被称为长江八大支流的雅砻江、岷江、嘉陵江、乌江、沅江、湘江、汉江、赣江,不仅长度长、流域面积大,而且水量也大,几乎都超过了黄河水量。

雅砻江发源于青海玉树州巴颜喀拉山南麓,在四川攀枝花市附近汇入长江,全长1571千米,流域面积12.8万平方千米,多年平均径流量604亿立方米。

岷江发源于四川松潘县岷山南麓,在四川宜宾市汇入长江,全长735千米,流域面积13.5万平方千米,多年平均径流量890亿立方米,是长江水系水量最大的支流。

嘉陵江发源于陕西凤县西北代王山南侧,在重庆汇入长江,全长1120千米,多年平均径流量670亿立方米,流域面积15.9万平方千米,是长江水系流域面积最大的支流。

乌江发源于贵州西北部乌蒙山东麓,在重庆涪陵区汇入长江,全长1037千米,流域面积8.8万平方千米,是川江南岸最大支流,多年平均径流量539亿立方米,与黄河水量相当。

沅江发源于贵州都匀市云雾山,在湖南汉寿县注入洞庭湖,干流全长1020千米,流域面积8.9万平方千米,多年平均径流量668亿立方米。

湘江发源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兴安县海洋山脉的近峰岭,在湖南湘阴县注入洞庭湖,全长856千米,流域面积9.46万平方千米,多年平均径流量722亿立方米。

汉江发源于陕西秦岭南麓,在湖北武汉市汇入长江,全长1577千米,流域面积15.9万平方千米,多年平均径流量565亿立方米,是长江水系长度最长的支流。

赣江发源于赣闽边界武夷山西麓,在江西庐山市注入鄱阳湖,全长766千米,流域面积8.2万平方千米,多年平均径流量687亿立方米。

两岸如繁星密布的众多湖泊,也是长江丰沛水资源的重要来源。不论是中下游的平原沃野上、江源地区的雪上冻土间,还是滇北黔西的高原群山中,长江流域都如长藤结瓜一般分布着众多湖泊。据统计,全国1平方千米以上的自然湖泊,77%都分布在长江流域。而长江流域九成以上的湖泊又分布于中下游平原湖区,全国5大淡水湖中的4个——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和巢湖都在这一区域。这些湖泊与长江互为吞吐,对长江水量具有天然的调蓄作用,当干流洪水袭来时,江水注入湖泊,削减洪峰;当干流水位低于湖泊时,湖水注入长江,增加水量。

支流汇集,湖泊密布。长江如此庞大的水系与中国的地形、地貌、气候和人类活动都有着密切的关系。长江自西向东横跨中国的三大地势阶梯,上游地区地形起伏、落差较大,易形成锋面雨和地形雨,并易造成暴雨洪流,雨水不断地拓宽水系。同时,几千年来人类不断开沟辟渠、修筑水坝,也促进了长江中下游地区水系的发育。

仿佛是上天的宠儿,被称为地球脐带的北纬30°线,因受制于副热带高压,多为干旱少雨地带,但横卧于这条纬线上的长江却是一个异数,其流域大部分地区为亚热带季风气候,温暖湿润,降雨充沛。全流域的降雨量呈西北向东南递增趋势,除江源区年平均降雨量仅为250—500毫米以外,大部分区间的年平均降雨量为800—1600毫米。由于季风进退的时空差异,各地雨季的开始时间先后有别,鄱阳湖、洞庭湖水系开始于3—4月,随之逐渐向西北移动,10月以后,全流域雨季结束。

庞大的水系,加上丰沛的降雨,让长江在一路奔淌、汇合中,终成波涛滚滚的世界著名大河。

如今,社会各界都认识到,长江流域在中国生态文明建设方面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价值。在国家生态环境保护大局中,其特殊而重要的定位是中国水资源配置的战略水源地、重要的清洁能源战略基地、横贯东西的“黄金水道”、珍稀水生生物的天然宝库,是改善中国北方生态与环境的重要支撑点,也是中国以“两屏三带”为主体的生态安全战略格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保障全国总体生态功能格局安全稳定的生态主轴。

国家发展改革委、水利部、环境保护部于2017年发布的《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保护规划》,对长江流域分区段的生态定位为:长江上游,是“中华水塔”,是关系全局的敏感性生态功能区,是珍稀濒危动植物的家园和生物多样性的宝库;长江中下游,是中国不可替代的战略性饮用水水源地和润泽数省的调水源头,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

目前,中国已形成较为系统的水资源管理法规体系。相关的法律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法》《中华人民共和国防洪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水土保持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水污染防治法》等近20部。特别是2021年3月1日颁布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长江保护法》,为推进长江流域水资源集约安全利用提供了法律保障。

随着涉水、涉江法律法规的完善和水资源保护加强,全社会节水护水意识全面增强,长江流域水资源综合利用体系基本形成,对比长江水利委员会发布的历年《长江流域水资源公报》数据,长江流域生产生活用水效率持续提升,工业和农业节水成效显著,流域各省万元GDP用水量持续下降。

能源走廊

两岸峭壁对峙,长江滚滚东流。

自长江上游向下游,依次分布着乌东德、白鹤滩、溪洛渡、向家坝、三峡、葛洲坝6座大型水电站,或长坝卧江,或拱坝抱山,串珠成链,梯级调度,蓄水释能,奔涌江水化为绿色电力,点亮万家灯火,带动机器轰鸣。

水电是纯粹的清洁能源,水能在转换为电能的过程中不发生化学变化,不排出有害物质,对空气和水体本身不产生污染。并且,作为可再生能源,只要有水,水电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涛声隆隆的长江,不仅是中国最密集高效的清洁能源基地,也是世界最大的清洁能源走廊,全球12大水电站中,有5座在这座清洁能源基地里,分别是三峡、白鹤滩、溪洛渡、乌东德、向家坝水电站。全球127台70万千瓦以上水轮发电机组,有86台在这条清洁能源走廊上。

这条清洁能源走廊,以三峡水电站为核心,以金沙江电站群为主力,用源源不断发出的绿色电能,照亮了无数人精彩的低碳生活,成为中国绿色发展、低碳发展的生动实践样本。

三峡工程,不仅是世界最大的防洪工程,也是世界最大的水电站,担当着长江中下游防洪屏障的同时,也让巫山云雨在32台巨无霸级的水轮机组的转动下,化为充沛的清洁电能,源源不断地送到缺电地区,点亮了万家灯火,为人们生活增添活力;兴旺了百业千城,为经济发展注入动力。

其实,三峡工程的发电效益,比防洪效益发挥得更早一些。

这是由工程建设顺序决定的。2003年6月10日,三峡大坝坝前水位达到海拔高程135米。蓄水135米,被称为围堰挡水发电期,标志着三峡工程可以初步发挥发电效益。

2003年7月10日,也就是三峡大坝蓄水135米的整整一个月后,三峡水电站第一台发电机组——装机容量70万千瓦的2号机组提前20天实现并网发电。

自此,流经三峡的滔滔江水,开始化为源源不断的电能,照亮神州大地。

长江虽然在世界各大河流中排位第三,但其水能资源却居世界大河之冠,占据中国水能资源的2/3以上。2013年3月发布的第一次全国水利普查资料显示,长江流域是中国水资源最丰沛的地区,也是中国水能资源最富集的地区,水能资源理论蕴藏量3.05亿千瓦,约占全国的40%,年发电量2.67万亿千瓦时;技术可开发装机容量2.81亿千瓦,年发电量1.32万亿千瓦时,约占全国的60%。

可见,“长江滚滚向东流,流的都是煤和油”并非夸大其词。据测算,长江水能资源如不加以利用,等于每年有5.6亿吨煤白白流入大海。

是三峡水电站,以及长江干支流上的各大水电站,将这千载空流的江水变成了惠泽民生的电能。

2012年7月4日,三峡水电站最后一台机组正式并网发电。这意味着,经过10多年的安装、调试,三峡工程设计安装的机组全面完工并投产发电。总装机容量2250万千瓦的三峡水电站全面建成投产,成为世界最大水电站和清洁能源生产基地。

三峡水电站是中国“西电东送”和“南北互供”骨干电源点,共安装32台70万千瓦水轮发电机组,其中左岸电站14台,右岸电站12台,地下电站6台,另外还有2台5万千瓦的电源机组,总装机容量2250万千瓦,年最大发电能力达1000亿千瓦时,相当于6.5个葛洲坝电站和10个大亚湾核电站。

非专业人士可能对70万千瓦水轮发电机组没有概念。据水电专家解释,一台70万千瓦的水轮发电机组每秒发电200千瓦时,一小时的发电量就相当于300多个家庭一年的用电量。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快速发展,能源需求大增,然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电力不足成为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瓶颈。从20世纪90年代起,领跑中国经济的长三角、珠三角地区就面临着电力不足的问题。就在2003年三峡水电站首批机组开始发电的那个夏季,全国出现了大面积电荒,甚至出现了19个省(市)拉闸限电的严峻局面。其中,上海市电力缺口超过百万千瓦时,不得不采取拉闸限电的措施。

“这时三峡电送来了,就像三伏天里的及时雨,解了上海电力的燃眉之急。”当时,上海电力专家在电视新闻里如是说。

如同一颗强劲的能源大“心脏”,自2003年首台机组投产发电以来,三峡水电站将电能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华中、华东、华南和西南地区,惠及湖北、河南、江苏、广东、重庆、上海等9省2市,为这些地区的经济发展日夜输送着能量,大大缓解了这些地区电力供应紧张的局面,为国民经济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能源支持。

根据三峡电力消纳方案,三峡水电站每年为华东、上海输送720万千瓦的电力。2013年,上海面临有气象记录的140年以来最炎热的一个夏天,电网最高负荷连创新高。在国家电网公司的统一调度下,有1100万千瓦的外来电输入上海,其中三峡来电就有371万千瓦,保证了用电高峰时段城市运行、企业生产和居民用电的平稳有序。“三峡电”作为上海区域外来电的主要部分,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上海地区的“电荒”,为满足人民生活和经济社会发展的用电需求发挥了巨大作用。受益的不仅是上海,早在2004年夏季用电高峰到来之前,三广(三峡—广东惠州)直流输电工程又及时地把300万千瓦的三峡电力送往广东。

三峡水电站中控室,可谓当今世界最“来电”的房间,记录着2003年发电以来的所有重大成绩——2018年,三峡电站年发电量达1016亿千瓦时,首次突破1000亿千瓦时大关。2020年,年发电量达1118亿千瓦时,创造了单座水电站年发电量新的世界纪录。按照2019年上海全市用电量1568.58亿千瓦时计算,1118亿千瓦时清洁电能,可供上海市用电约8个月。

有人这样测算:如每千瓦时电能创造的平均产值以8元计,即使按设计年均发电量847亿千瓦时算,三峡电站每年也能创造6700多亿元的财富。

水电是对水能的充分利用,不消耗任何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是地地道道的清洁能源。三峡水电站生产的清洁能源,在为国民经济发展提供绿色动力的同时,还有着巨大的节能减排效益。

同样,按设计年均发电量847亿千瓦时换算,相当于三峡水电站每年节约原煤5000万吨,相应的每年减排二氧化碳1亿吨、二氧化硫200多万吨、一氧化碳1万吨、氮氧化物37万吨,并减少火电所产生的大量工业废水。世界著名科普杂志《科学美国》将三峡工程列为世界十大可再生能源工程。

三峡水电站这位巨无霸级的“大哥”在忙碌,其他几位身强力壮的“兄弟”也没闲着。虽然哥儿几个分布在长江清洁能源走廊的不同处,但目标都一致,干的活也都一样,那就是尽力地将源源不断的长江水能生产为清洁电能。1981年7月投产发电的葛洲坝水电站,装机容量271.5万千瓦,年发电量157亿千瓦时。2012年11月投产发电的向家坝水电站,装机容量775万千瓦,年发电量307.47亿千瓦时。2013年7月投产发电的溪洛渡水电站,装机容量1260万千瓦,年发电量571亿千瓦时。2020年6月投产发电的乌东德水电站,装机容量1020万千瓦,年发电量389.1亿千瓦时。2021年6月投产发电的白鹤滩水电站,装机容量1600万千瓦,年发电量624.43亿千瓦时。

堆砌的数字是枯燥和乏味的,做一个简单的类比。统计数据显示,广州2021年全社会用电量约为1047亿千瓦时,长江干流上6座大型水电站一年的总发电量超3100多亿千瓦时,相当于发一年电可以让广州用3年。

每年夏季是长江的丰水期,正是各水电站开足马力将优质水能转化为清洁电能的高峰期。这个发电高峰期,恰好又与华东、华南等经济发达地区的用电高峰期相吻合。如果没有长江清洁能源走廊提供的电力,这些地区还需要建设多个火电厂,不但占地面积更大,还要设置灰场,且会大大增加减排压力。而有了这3100亿千瓦时的清洁电能代替火电后,每年则可减少燃煤约9100万吨,减排二氧化碳约2400万吨,不仅为经济社会绿色发展注入强劲动能,还能助力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

蓄丰补枯

长江是一条雨洪河流,随着季节和气候变化,丰水期和枯水期的水量变化波动很大。

具体说来,就是下雨时间长、范围广、雨量大,江水就涨;反之,江水则枯。

长江水情历来与降水有着直接关系。长江流域幅员广,集雨范围也很大,每年的5月至10月便是长江的丰水期,也就是汛期,而6月至9月是主汛期。正常情况下,7月、8月,长江多处江段都会出现波涛汹涌的洪水。所以,从全流域来说,暴雨洪水是主要的,一般占年径流量的70%—80%。而每年的11月至次年的3月,因为降雨少,整个长江会进入枯水期。除了降雨时间分布不均外,纵横万里的长江毕竟太长了,降雨的空间同样分布不均,有时可能出现上游洪水,中下游干旱,或者流域北边旱、南边涝。

丰涨枯消的长江,考验着中华民族辩证疏堵的治水智慧,能不能将夏季汹涌澎湃的洪水通过时空转换,变成秋冬季节急需的水资源?

三峡工程和长江干支流水库群,用蓄水功能及巨大的库容解决了这一问题。

三峡工程在除水弊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实现了兴水利,这是中国千年治水智慧和现代水利工程科技共同结出的丰硕成果,其防洪、发电、航运、补水等多元功能和巨大效益更成为推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引擎。

经历了多次与特大洪峰的成功博弈后,国人不再谈洪色变。奔腾的洪水反而成为一种资源,被三峡工程驾轻就熟地利用,变害为利——一座库容近400亿立方米的大型水库使中国拥有了最大的水资源储备库,充分提高了中国的水安全值。

三峡工程总库容393亿立方米,在正常蓄水位175米至防洪限制水位145米间,有221.5亿立方米的可用防洪库容。每年长江汛期到来之前,水位要消落至145米,腾出足够防洪库容迎汛;汛后再蓄水至175米,用于发电和为枯水期中下游河道补水。

在这145—175米的水位起落之间,三峡工程让洪水最大限度地变为资源。水库蓄丰补枯,每年枯水季节为长江中下游补水200多亿立方米。自2003年蓄水至2024年6月,三峡水库在消落期累计为下游补水3396亿立方米,有效保障了长江中下游生产、生活、生态和航运用水需求。

既是保障用水的“压舱石”,也是抗旱调水、应急补水的“生力军”。2011年1月至6月上旬,干旱席卷长江中下游。三峡水库累计为下游补水150天,补水215亿立方米,抬高了河道水位,保障了沿线地区人畜饮水安全,有效改善了长江航运条件。

凭借巨大库容和灵活的调节性能,三峡水库可以在枯水期为下游提供生产生活用水,为城市工业发展注入持久动力,还能为珍稀鱼类繁衍生息创造有利条件。自2011年以来,三峡工程每年都通过科学调度模拟适合四大家鱼自然繁殖所需的洪水过程。监测结果显示,长江宜都断面平均卵苗密度是实施生态调度以前的7倍。

随着技术进步、认识深化和管理水平提升,三峡工程的多种效益发挥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并且在新的技术条件下不断拓展新功能和新效益。

2014年2月,受降水偏少、来水偏枯和强潮汐活动影响,上海长江口水源地遭遇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咸潮入侵,200万居民饮用水告急。三峡工程按照长江水利委员会调度指令,第一时间启动“压咸潮”补水调度,累计向下游补水17.3亿立方米,成功抑制了1800千米外的长江口咸潮,上海饮用水危机得到有效缓解。

2015年6月1日深夜,“东方之星”号客轮遭遇强对流天气并在三峡大坝下游约200千米外的监利水域沉没,根据长江水利委员会调度令,三峡水库下泄流量由17000立方米每秒减至7000立方米每秒,降低监利水文站水位约3米,为救援打捞提供了有利条件。这种功能并不在工程设计之中,但恰恰是三峡工程的巨大调节功能,让我们在应对长江突发事件中多了一种办法和可能。

2020年年初,由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湖北省电煤储备和电厂投产受到一定程度影响。根据国家电网电力调度中心请求,综合考虑湖北省疫情防控期间沿江供水需求、高峰电力调度需求及春运期间航运用水需求,经水利部同意,长江水利委员会调度三峡水库2月上旬日均出库流量继续维持在7000立方米每秒左右,加大向中下游补水力度,有力地保障了疫情防控期间长江中下游供水、发电用水和航运用水需求。

洪来拦蓄,旱至补水。三峡工程及长江干支流水库群凭借巨大的库容和灵活的调节性能实现蓄洪补枯,利用洪水资源增加枯水期长江中下游下泄流量,成为中国重要的淡水资源库和生态环境调节器。

中国人均淡水资源占有量只有2200立方米,约为世界人均水平的1/5,排在世界第109位,是世界上13个贫水国家之一。

滚滚而来的长江,也许是中国水资源最重要的一道保障线。

润泽北方

水是生命之源、生产之要、生态之基。看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水资源日渐匮乏,已成为全世界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中国年降水总量约6.2万亿立方米,分布极不均匀。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多年平均降水量在1000毫米以上,东北、华北平原只有400—800毫米。降水量地区间的巨大差异,导致中国水资源量区域分布的巨大差异,65%的水资源集中在长江及其以南的地区,而黄河、海河所占不到4%,径流深大于800毫米的地区均位于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 因此也形成了中国水资源南方多、北方少的特点。

因为缺水,在广袤的华北平原上,城市挤占农业用水,农业抢夺环境用水,这种供水领域里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拆东墙补西墙”的现象十分普遍。缺水不仅制约经济社会发展,而且容易引发社会矛盾,导致生态环境恶化,流经华北平原的黄河、淮河和海河,一度成为全国地表水质量最恶劣的地区。最严重时,几乎是有河皆枯、有水皆污。

中国的南北大地,本应拥有相同的发展机会,但水资源的极度短缺,却成了限制华北地区发展的枷锁。

干渴的华北大地,迫切需要新的水源;而千里之外的浩瀚长江,多年平均径流量约9600亿立方米,是黄河、淮河、海河3河总径流量的近7倍。其实,早在1952年,国家领导人就为解决北方干旱问题提出了一项战略性构想:“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这就是我们现在已经熟知的南水北调工程的肇始。

怎样才能把南方的水“借”至北方,长江之水何日才能滋润干渴的华北大地?

人们翘首以盼。

2002年12月,历经50年规划勘察与科研论证,先后有水利、经济、社会、环境、农业等24个不同领域的规划设计及科研单位、6000余人次知名专家、110多人次院士参与献计献策,召开100多次研讨会,研究讨论50余种比选方案,才编制完成的《南水北调工程总体规划》,获国务院批复。

总体规划确定,南水北调工程划分为东、中、西三条线路,分别从长江流域下中上游,由南往北调水,规划总工期40年至50年,最终年调水规模为448亿立方米,相当于一条黄河的水量。

这意味着在数十年后,神州大地上将有三条大型水道纵贯南北,与东西流向的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形成四横三纵的巨型水网,从长江调出一条“黄河”送给北方。

经过10余年建设,南水北调东线、中线一期工程分别于2013年11月、2014年12月通水。东线从长江下游扬州江段取水,利用京杭大运河及与其平行的河道逐级提水北送至山东;中线从汉江丹江口水库取水,按规划线路建设的干渠自流输水至河南、河北、北京和天津。西线尚在规划中,未开工建设。

一路北上,江水情长。

通水以来,长江水源源不断奔流北上,惠及北方42个大中城市,改善了1.53亿北方老百姓的饮水质量,优化了黄淮海平原的水资源配置格局。

如今,在北京,每10杯水中有8.5杯是南水,至少1200万北京市民喝上了长江水。

如果将范围扩大到整个华北大地,这个受益人数就扩大到了1.53亿。随着受水区配套设施进一步完善,这个数字还将继续扩大。

长江水润泽干渴的华北大地,补充生态用水,使得因缺水而萎缩的部分湖泊、湿地再现生机,山水复绿、鱼鸟重现,华北平原地下水位也在持续回升,为京津冀协同发展、雄安新区建设等提供了可靠的水资源支撑。

长江的水来了,北方的水甜了。

“水碱是明显少了,水的口感也比以前更绵软、更甜了。”北京市民对水质的变化有着切身感受。目前,北京市主城区自来水供应有85%以上都来自长江水,且水质始终稳定在地表水环境质量标准Ⅱ类以上。全市人均水资源量由原来的100立方米提升至150立方米,中心城区供水安全系数由1.0提升至1.2。

长江水成为北京自来水供应的主要水源,还为当地大规模开展自备井置换提供了水源保障。2020年,北京中心城区及城市副中心自备井已全部置换为市政供水,由此带来的最直观变化是,市民“打开水龙头,能明显感受到水压增加”。

在天津,南水北调中线一度成为“生命线”,全市14个行政区居民都喝上了长江水,从单一引滦水源变双水源保障,供水保证率大大提高。

浸润一方水、疗愈一方人。除了润泽京津,甘甜的长江水从丹江口水库也流入干渴多年的冀中南地区,让这里1200万人喝上了长江水。其中,黄淮海平原盐渍危害最严重的地区黑龙港流域,500多万人告别了长期饮用高氟水、苦咸水的历史。

长江的水来了,地下的水升了。

南水北上,成为华北地区地下水位止跌回升的转折点。南水北调通水之前,北京市水资源严重匮乏,为满足城市用水而大量开采地下水,开采量连年增加,地下水位连续16年下降。这样的情形自南水北调通水以来得以改变。除了提供饮用水,滚滚而来的长江水,还把原来为城市供水而占用的河道水、生态水还了回去,让怀柔、平谷等应急水源地得以休养生息。同时,南水成为北京自来水供水主力,也保障了自备井置换工作顺利进行,使得减采地下水得以实现。

监测数据显示,长江水进京后,北京平原地区地下水平均埋深连年实现回升,由2015年的25.75米回升到2020年8月的22.54米,整体回升超3米,地下水储量增加超过15亿立方米,昌平、延庆、怀柔、门头沟等区的村庄出现泉眼复涌。

不仅是北京,华北平原上南水北调受水区的地下水位都在持续回升,地下水资源得到有效涵养,有力遏制了地下水严重超采、“漏斗”沉降趋势。

长江的水来了,沿线的水活了。

修复生态是南水北调工程的重要功能之一。丰盈的丹江口水库,为实施生态补水提供了充足水源。2018年5月,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开始向华北明珠——白洋淀实施生态补水,来自长江流域的第一湾清水从雄安新区容城县汇入白洋淀,此后补水进入常态化,白洋淀恢复了河畅、水清、岸绿、景美的勃勃生机。

生态补水为北方河湖注入了活力,水生态环境大为改善。南水北调中线一期工程全面通水以来,向天津市子牙河、海河生态补水量连年增长,累计超17亿立方米,生态环境和人居环境显著改善。

2020年,通过春秋季两次生态补水,因缺水干涸25年之久的北京永定河全线通水,恢复成“流动的河”,水面面积达到1800公顷。当年冬天在永定河稻田水库,有摄影爱好者还拍到了几十年不见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鹳。

江水汤汤,长渠逶迤。

南来之水,润泽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