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

“老妈，暑假我想去长隆研学！”

“哦？去长隆研究动物吗？”妈妈笑着说。“你不是去过长隆吗？当时排长队时咋说的，人看动物还是动物看人？妈妈这两年都在村子里待着，没好好陪你，要不你暑假来陪我吧，我带你研学养鱼。”

我给三句话不离本行的妈妈起了个“鱼夫人”的外号。前年，她所在的研究所响应国家号召，对口支援一个贫困村，所以现在除了在研究所拿各种鱼做实验，她近一半的时间都驻扎在那个村子里。

妈妈见我一脸无奈，灵机一动：“对了，你还记得你的好朋友小鱼吗？”

我当然记得他！那个可爱的小诗人！

前年暑假，妈妈带我去了对口支援的何桥村，那里到处都是资源枯竭的矿山、一片狼藉的塌陷区、裸露的荒坡和浑浊的池塘。

小鱼是个比我小两岁的男孩，机灵可爱，可惜得了脑瘤。他去武汉看了几次病，医生说做手术不仅非常危险，即使成功了也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村里很多人劝小鱼妈妈放弃，但她不愿意。

为了给小鱼治病，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小鱼爸爸外出打工，妈妈承包了两口鱼塘，在家陪着小鱼。

我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小鱼的情景，他瘦瘦小小的，脸很白，因为化疗的缘故戴着一顶黄色的小帽子，很可爱。他没什么力气，每天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休息。

我望着小鱼的眼睛，想到了一个词——清澈，就像村头的溪水，清澈里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你好，我叫小 。”我向他伸出手。“我叫何小鱼，因为大海里才有大鲸鱼，河里只有小鱼。”

“我妈妈说你很会写诗，能让我看看你的诗吗？”一听到诗，小鱼的眼睛闪着光：“我随便写的，可能算不上诗，你想看的话就给你看看。”说着，他拉开床边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摞手稿递给我。

鱼儿的梦想

窗边的小池塘

像一面镜子

小鱼儿跳啊跳

为镜子雕上了精致的花

高一点儿

再高一点儿

小鱼儿好想直接跳上云端

看一看更清的水

更大的池

可是

院子的高墙

挡住了小鱼儿所有的梦想……

天空

天空是个大鱼缸

里面有好多肉墩墩的大白鱼

它们游啊游

却怎么也游不出去

……

就这样，我决定和妈妈一起去村里过暑假，我想去看看这位老朋友。

一路上，我和妈妈有说有笑。“来，暑期研学正式开始！‘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就从你最喜欢吃的鳜鱼说起吧，我最近帮小鱼家引进的新鳜鱼苗可是我多年的研究成果，它的妈妈是长江里的野生翘嘴鳜，爸爸是珠江里的野生斑鳜。我保留了它的所有优良基因，去掉了大部分劣质基因，所以它头小肉多，肯吃能长！”

“哈哈哈，原来是‘混血儿’呀……”

我一边和妈妈聊天一边看着窗外，真希望小鱼早日康复，我们一起在小山丘上奔跑。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正琢磨这是哪个景区，以后可以找个周末来这里支个帐篷打卡。

妈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很快停了车。“下来吧，我们到地方了！好好欣赏一下风景吧！”

什么？这是我记忆中的何桥村吗？翠绿的青山，到处环绕着风光旖旎的湖泊，平整干净的沥青马路边长满茂盛的农作物，村口高大的古牌坊处放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何桥村省级休闲渔业公园”。

妈妈笑了，念出一旁展板上的字——“欢迎来这里品鱼宴、乘游船、赏美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又脏又臭的鱼塘呢？”

“哈哈，当然是被我们处理了呀。我来到这里后发现这个村子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池塘多，村民以养鱼为主。‘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毛主席喜欢吃的团头鲂正是这里的特产。美中不足的是村里养的品种不合适，技术也没跟上，所以既不赚钱，又破坏了生态环境，我就带着他们搞‘鳊鳜混养’。鳜鱼不喜欢脏水，喜欢好的水质，所以我们先把生态环境治理好再养鱼，不正好一举两得吗？”

妈妈边说边走到一个池塘边。“看，这就是小鱼家的鱼塘！”

我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鳜鱼正在捕食一条体形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鳊鱼，几口就吞了下去！

“老妈，原来鳊鱼是鳜鱼的食物啊。那你们实行‘鳊鳜混养’，鳊鱼不就都被鳜鱼吃了吗？”我惊奇得睁大眼睛。

“嗯，但鳜鱼可不像金鱼那么贪吃，它每天吃几条鳊鱼就不会再吃了。考虑到鳜鱼的这个习性，我们往塘里投放了很多鳊鱼。因为生存在危险的环境中，没有被吃掉的鳊鱼会四处游动来躲避鳜鱼，整个鱼塘的鱼不仅运动量更大，更有活力，不容易生病，而且比单独养殖的鱼肉质更鲜美。现在武汉星级酒店的大厨都争相订购何桥村的鱼，不仅价格是市面的两三倍，而且供不应求呢！”听了妈妈的话，我顿时明白为什么村里的房子都能这么快焕然一新。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 ，真的是你！”

是小鱼！他长高了许多，脸色也红润多了，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喜悦。他的妈妈在旁边笑容满面地跟妈妈打招呼：“徐工，今天一定要来我们家吃全鱼宴！”

妈妈急切地问她：“小鱼的手术怎么样？”

“非常成功！他上周出的院，你看，奇迹不是发生了吗？”

我看着小鱼妈妈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小 ，真要谢谢你妈妈帮助我们养鱼。我爸爸已经回家了，他说养鱼比打工好，我们一家现在能天天在一起了！这是我从小的愿望！”

看着小鱼幸福的笑容，我第一次觉得妈妈养鱼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它赶走了一个孩子眼中的忧伤。

“小 ，我们去放风筝吧，我现在也可以在风中奔跑了，我们看看谁的风筝飞得高！”说着，小鱼拉着我往家里走去。

他拿出两只大白鱼形状的风筝，递给我一支笔：“我们把愿望写在风筝上吧，云朵看见了会帮我们实现哦。”

我拿起笔，想了想，写了“何桥村越来越好”，小鱼儿写了“大家越来越快乐”。

我们来到村头的小山丘，风吹着远处的麦浪，小鱼儿举着风筝开始奔跑，我托着线，大白鱼慢慢游向蓝天。

待它游得越来越平稳，我把线轴交给小鱼，他一点点地放线，大白鱼在天空中越来越小。

“你看，大白鱼把我们的信带给云朵了，它在冲我们点头呢！”

“是啊。”我们看得入迷，都没注意风筝线放完了，一不小心松了手，大白鱼就这样自由自在地随风而去，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我觉得有点可惜，正想安慰小鱼儿，没想到他笑着说：“大白鱼去追寻它的梦想了！”紧接着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趴在草地上写了起来。

风筝

这头，我有一根线，牵到天上；

那头，有一条大白鱼，

拉着它在银河里游啊游，

线断了，

它化身鲲鹏展翅高飞啦！

我们回到小鱼家的鱼塘边，用柳枝在清澈的水中划来划去。鱼儿在湖里欢快地游来游去，不时吐出一串串泡泡。

“小鱼，我也想写首诗。”我认真地看着他说。

“好啊好啊！”他高兴地拍着手。

鱼儿一蹦一跳；

泡泡一串一冒。

它们是在吃妈妈喂的食；

它们是在吟写给妈妈的诗

……

（责编/李希萌 责校/袁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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