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江画派花鸟画的地域特色研究

摘 要：漓江画派是当代中国最活跃的绘画流派之一。我国广西地区的气候湿润、雨量丰沛，其丰富的地域性资源是漓江画派花鸟画家取之不尽的创作题材。花鸟画家在挖掘南方地域性特色的同时，也以传统文人画为营养，经过不懈努力与持续探索，体现出漓江画派花鸟画鲜明的地域特色。分析漓江画派花鸟画的绘画语言及代表画家，有利于人们深入了解漓江画派花鸟画的地域特色，推动漓江画派花鸟画的进一步发展。

关键词：漓江画派；花鸟画；地域特色

基金项目：本文系广西高等教育本科教学改革工程项目“‘四课堂联动’教学模式下广西高校美育课程的开发与实践研究”（2022JGB376）阶段性成果。

一、漓江画派的艺术特色

画派指的是“在一定历史阶段内，由一些思想倾向、艺术主张、创作方法、艺术风格等方面相近或相似的艺术家，自觉或不自觉地形成的艺术家群体”。一个画派的形成有众多因素，如自然景观、人文景观、历史传承、当代环境等。

漓江画派是广西美术的代名词，它是集中国画、油画、版画、水彩画等多个画种的美术组织。漓江画派画家以广西秀美的自然风光和丰富的民族风情为表现对象，创作出了一大批优秀的美术作品，并逐渐形成了广西独有的艺术特色和风格。

对于漓江画派的艺术特色，谢麟在《回归自然 回归精神家园 红土地孕育“漓江画派”——“漓江画派”理论研讨会纪要》中，从三个方面分析了漓江画派的精神内涵与审美特征：“其一，我们必须明确‘漓江画派’的地域界定不仅是指桂林，而是整个广西，这是它的地域特征；其二，它的文化特征也不是单指山水人文精神，而是广西多民族多元化形成的传统民族精神的反映；其三，它的艺术特征带有强烈的亚热带及多元的民族审美特点。”最后指出：“‘漓江画派’的审美特征是以鲜明的地域特点、多元的民族文化背景以及边缘的艺术形态来构成。……在地域审美特征上，‘漓江画派’是以柔美为审美取向的。”黄格胜在《新时代、新广西、新画派——漓江画派作品大展文献集》中指出：“漓江画派的主要审美艺术特征是现代南方的新田园诗画风，其中国画的最大特色是写生化和生活化。作品大都以对景写生为基础，具有典型的南方式的温润平和、鲜活大气和包容开放。”苏旅在《漓江画派——现代南方的新田园诗画风》中提到：“广西现代南方新田园诗画风才是广西美术赖以在国内画坛立足的根本，也是漓江画派走向全国、全世界的必由之路。”

二、漓江画派花鸟画的绘画语言及代表画家

广西的美术事业经过近百年的发展，逐步形成了地域性审美特征，即淡雅柔美。漓江画派花鸟画表现出了文静典雅、平淡天真、萧散婉约、秀丽柔美的审美格调，这与广西地区的人文气质相契合。

（一）漓江画派花鸟画的人文样式

1.广西风土人情与画家题材表现之间的关系

“艺术来源于生活”在广西画家的作品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漓江画派的花鸟画家们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广西人，生于斯长于斯，而且他们有着共同的师承。漓江画派是在近代大家阳太阳、涂克、黄独峰等人的努力下逐渐形成的画派。阳太阳倡导的“桂林画派”、涂克倡导的“亚热带画派”、黄独峰倡导的“岭南画派西移”都是漓江画派画风的内在联系。因此，他们的艺术风格存在一种默契和共同性。漓江画派花鸟画作品体现了南方地域性艺术特点，奇花异草、山涧野趣、郁郁葱葱的树木、茂盛繁密的丛林、美丽清秀的芙蓉花、硕大结实的木菠萝、高舒垂荫的芭蕉树等，都体现了画家们对家乡的热爱和对自然的赞颂。漓江画派花鸟画既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又有鲜明的地域特色，为传统花鸟画的当代发展注入了新的血液，突显了广西地域特色，不断弘扬漓江画派花鸟画的艺术特点。

漓江画派的花鸟画家们在生活中不断地挖掘绘画题材，追求自然美，表现生命的特质。他们都是从自然中发现感人的东西，常画一些南国茂盛葱郁的树木花卉，并用情感来感染和打动观者。南方平凡而又奇特的紫荆花、芙蓉花、三角梅等植物，在画面中总能够散发出南国阳光雨露的味道。从这些绘画作品中，可以感觉到他们不仅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还具备一颗美丽的心灵，为展现美的事物而不断努力。

2.不同花卉的特征表现出不同样式的作品

漓江画派的每位花鸟画家的题材选择和创作理念、思想情感都有一定的区别，他们在一个大的环境下各自创作，共同绘就百花齐放的漓江画派花鸟画作品。

纵观余永健的花鸟画作品，都是经过精心选材不断提炼出来的佳作。他的作品中具有广西地域性特征的花果，如紫荆花、芙蓉、天竹、桂花、荔枝等，而且部分题材是传统文人画家极少涉及的。余永健将这些南方花卉的地域性特征与传统文人画的审美和笔墨技巧相结合，并将自己精心选择的南方花果巧妙地融入自己的审美情感中。他画芙蓉，秋光烂漫尽朝晖，色彩浓艳，妙趣横生；画紫荆花，立意巧妙，布局严谨有致，设色清雅明净；画天竹，大疏大密，色彩丰富，艳而不俗；画鸟虫，古拙有趣，生动可爱。

伍小东的花鸟画创作立足于清新秀丽、华滋茂盛的南方自然风貌，展现出另一番韵味。他的花鸟画取元人意境，题材则多取自广西本土常见的闲石野草、山风野色、野鸭山禽，显现出生机勃勃的南方气象。其作品画风清高远俗，表现出亲近自然、与自然神遇的意趣，将山野之间浓浓的诗意和生命情怀纳于毫端。南方丰茂的野生草丛是他经常表现的题材。他用笔疏落，野趣十足，而且处理方式别具一格。传统画法对花草的处理通常是随风摇动，穿插交错，变化丰富；伍小东却采用垂直向上、刚劲有力、变化丰富的处理方式，增强画面的形式感，将南方花卉的山野之气和文质彬彬的笔墨精神完美地融合，既显示出传统笔墨功力，又有着强烈的时代气息和浓郁的地域特色。他把画面中垂直交错、极难处理的野草变为自己作品的优势和特点，凸显出其过人之处。

姚震西的作品画格高妙，独具风神，笔下多涉及南方常见的花草。色调清而不嫩、润中求变，结构疏落，画意平淡自然，用笔洒脱，野逸中又不乏文气。他一直钟情于蜀葵、石斛兰、文殊兰、竹节海棠、车前草等西南山野花木，自谓之寻常花草。他的花鸟画取材看似平常，实则巧妙地丰富了中国传统花鸟画的既有样式，没有梅兰竹菊的清高隐喻。正是这些看似不好入画的题材，给画家预留了更大的语言拓展空间。他对这些寻常草木的描绘，表达了自己对花鸟画独到的见解，而个人性情与审美特色也在这些灵动的笔墨中得以充分展现。

陈再乾的绘画作品与前几位画家有着迥然不同的审美意趣和追求方向，其常取材于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象，如郁郁葱葱的棕榈树、茂盛繁密的丛林、美丽清秀的芙蓉花、硕大结实的木菠萝、高舒垂荫的芭蕉树等，都体现了他对家乡的热爱和对自然的赞颂。造型严谨写实，注重色彩变化，多运用现代技法晕染，构图繁密丰茂，汲取了现代著名画家王晋元作品中的“野”“乱”“满”“厚”的特征，给人最突出的感受就是单纯而热烈。他善用饱满浓烈的色彩来表现花卉，画中热烈的气氛体现出他对广西自然景观独到的观察力和感受力。其作品惯用全景式构图，注重画面气势和激情抒发，大气磅礴，总是透着南国阳光雨露的味道，展现出一种生机勃勃的自然景象。

蔡智的作品在题材和造型上都更加单纯简洁，形态略变形，自然随意，张弛有度，颇有气势，流露出简朴率真、拙中见巧的格调。画面中充满了张力和生气，筑就了漓江画派花鸟画领域的另一片天地。

这些画家以现实生活为创作基础，求存同异，不仅在全国有着不俗的成就和影响力，还在讴歌南方美丽的自然生态和人文诗意生活方面保持了高度一致。他们用自己才华横溢的作品，展示了漓江画派花鸟画的无限魅力。同时，他们以雄厚的实力和人格魅力影响了一大批青年画家及学子，将漓江画派花鸟画的思想理念传播到全国各地。

（二）不同时期代表画家的绘画语言

1.漓江画派形成前著名画家的绘画语言

黄独峰，擅长花鸟画和山水画，他的中国画作品以岭南画派和张大千画风为主要特征，画面组织有序，色彩丰富而和谐，物体结构明晰准确。大写意作品以海派语言为主，注重书写性，气韵生动，耐人寻味。曾经有人用“海派韵，岭南胆，传统神”来形容黄独峰的绘画风格。他的作品注重写生，齐白石称赞他为“写生妙手”。由于具有扎实的写生功底，他的人物画造型准确，山水画自然灵动，花鸟画生动活泼。黄独峰在《谈谈中国画》一文中说过：“一个艺术家不是天生的，要经过艰苦的不断的钻研学习，深入的理解……”这是他一生学习实践之后的切身体会，也是他的艺术观和创作经验。正是因为他能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窥自然之和谐、悟万物之生机，他的画作才能充满文化内涵；因为他能够目忘绢素，手忘笔墨，磊磊落落，不求含韵而含韵自至，不求法备而法自备，他的作品才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因为他能够深入生活，对中西绘画深入研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兼收并蓄，不薄古人爱今人，汇集众家，才成为独树一帜的绘画艺术大家。

朱培钧的中国画作品中，有清淡自然的色彩和疏密有致的结构，以及简练的用笔方式，充分体现出中国现代文人画中的传统与创新。他的作品重气韵、重意境、重格调，尤其注重笔墨意韵和生活气息。他的中国画作品主要取法于吴昌硕和潘天寿之笔法。他从艺七十余年，所创作的各种美术作品均得到了中国美术界的认同和推崇。

黄独峰和朱培钧两位画家都综合取众家之长，在中国画方面有极高的造诣，各自形成了特有的绘画风格，为漓江画派的形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漓江画派形成后代表画家的绘画语言

由绘画题材选择而形成的地域性风格，是漓江画派花鸟画突出的特点之一。广西地域性题材的选择是构成“南方新田园诗”风格的重要载体。漓江画派花鸟画家以写生为主，强调生活化和当代性，不同于历代传统文人画家们热衷于“四君子”题材，他们主要以广西常见的紫荆、朱槿、荔枝、木棉、棕榈、木菠萝等花卉和水果为描绘对象，从而打破了传统花鸟画题材选择的局限。南方地域题材能够激起广西本地画家们的创作热情，使他们更好地体现当地特有的温润且平和的气质。

漓江画派花鸟画家主要以新的绘画图式、新的笔墨语言、新的色彩搭配赋予花鸟画作品新的文人气质。他们认为，画家没有创新精神就不能顺应时代的发展，终将会被淘汰，但没有继承传统的盲目创新也是苍白无力的。因此，他们更加积极主动地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努力探索新的表现形式。他们在绘画构图、赋色、意境、趣味等方面，既继承了传统，又赋予了花鸟画全新的时代精神和生命力。其主要代表人物有黄格胜、陈再乾、肖舜之、余永健、伍小东、蔡智、姚震西、周凯达等。

黄格胜，作为漓江画派的领军人物，秉承导师的精神十分热爱写生。他的花鸟画同山水画作品一样气势磅礴，主要强调书法用笔，线条老辣遒劲，造型简洁，笔墨酣畅淋漓，色泽艳丽且颇具时代感。

陈再乾的花鸟画作品基本以常见的花卉、蔬果入画，南方的一草一木通过他的描绘皆能展现出动人的韵律。在笔墨运用方面，其作品苍劲有力，气韵雄浑并富有节奏感；在构图方面，他不仅擅长折枝式构图，还对全景式构图有着非凡的掌控能力。此外，他的作品主要以茂盛、繁密为基础，展现出南方植物旺盛的生命力。

肖舜之的作品有别于其他花鸟画家，其主要热衷于描绘玻璃瓶中的干花干草，极少用色，多以墨色为之，以点和线构成画面感。笔墨的浓淡干湿在他的作品中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其线条似行云流水，组织得疏密有致，具有很强的节奏感。

余永健的花鸟画作品既注重传统又不失时代精神，具有一种清新雅逸的风格，极具书卷气息，设色清雅爽朗，用墨精微。在图式方面，他没有将目光局限于尺幅之中，而是将人的思维引到画外，使人产生无限的遐想。他笔下的写意花鸟画往往追求一种“简”“疏”的意境。在当下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他的画给人一种安静、恬淡之感，仿佛有一位温文尔雅的君子在侃侃而谈，呈现出澄明、幽深的审美格调。

伍小东的花鸟画作品用笔细腻精致，色彩优雅明丽。同时，他也十分注重在写生中的感受，强调的是画“画”而不是画“东西”。其作品既具有传统文人画的品格，又有南方山野之风气，意韵淡泊悠长。

蔡智的花鸟画作品以大气见长，其用笔奔放、气势恢宏，墨色酣畅，不论是大幅作品还是小幅作品，皆能信手拈来、舒展自如。例如他的“大国风”系列、“花非花·情亦情”系列、“心韵”系列作品，都展现出他对大气朴拙的艺术追求。

姚震西的花鸟画作品也取材于常见的花草。在创作过程中，他落笔草草而不掩芳姿，如遇幽谷佳人，色墨交织，相得益彰。他在创作中巧妙地丰富了中国传统花鸟画的既有样式，画面中虽然没有“四君子”清高的隐喻，但是他把这些看似不好入画的题材表现得淋漓尽致，凸显出他对花鸟画的独到见解，同时他也把个人的审美情感融入灵动的笔墨中，创作出大批平常花草题材作品。

周凯达的花鸟画作品非常具有文人气息，用笔松动、灵活是他绘画作品的主要特点。不管是花卉，还是鸟禽、草虫，在他笔下都毫无做作矫饰。他善于运用淡墨进行表现，与他的灵活、松动的笔法相得益彰。他所选取的创作题材典雅，使得每幅作品都具有极强的可读性，且处处流露出文人雅士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清淡。他的作品在视觉上给人带来极强的形式感和画面感，具有丰富的视觉效果。

综上所述，漓江画派花鸟画家们始终以一个团体的状态出现，逐步形成了具有广西地域特色的艺术特征，主要体现在题材选择的时代性和地域性方面。他们着眼于当下，把常见的南方地域植物、草虫、鸟禽纳入创作中，进一步扩大了花鸟画的题材范围，使其花鸟画作品更具广西地域特色和时代精神，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另外，他们还强调生活化。从漓江画派花鸟画作品中可以看出，他们走出了有别于传统花鸟画特征的道路，主要从自身的情感体验出发，注重写生，通过对物象本身的表现来传达内心情感，强调创作的精神内涵。

3.漓江画派新生代画家的绘画语言

漓江画派花鸟画家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把具有广西地域特色的花卉蔬果、山雉野禽巧妙地融入笔端，将这些绘画题材与传统绘画的审美特征和笔墨技巧相融合，并巧妙地纳入自己的审美情感，表现出对花鸟画题材的独到见解，使花鸟画语言空间得到更大的拓展。同时，他们把具有南方地域特色的花鸟画精神传承给漓江画派花鸟画新生代画家，使未来的花鸟画作品更具强烈的时代气息。

吴善贞和苏凌云两位青年画家皆毕业于广西艺术学院，同时师承花鸟画家余永健。他们的基本功非常扎实，各自在绘画创作中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读书期间，他们一直以广西特色花卉为题材进行创作，为后期的花鸟画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目前已成为广西艺术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导师，并在各自的专业方向上都培养了大量学生。他们虽然各有千秋，但其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仍带有导师余永健的绘画气息，真正做到了一脉相承。

刘应军的作品始终以广西地域性题材为表现对象，创作出了大量的花鸟画作品。在绘画创作之余，也不忘对明清及近代花鸟画家的作品进行研究，在师前人之心的基础上不忘其笔墨之质，并尝试对前人笔墨进行内化性实践。刘应军在绘画创中，始终坚持一种随心所欲、无法之法的态度，即保持轻松、自然、真诚的心态，面对南方的各种自然物象，也尽可能地减少对传统绘画思想的依赖，主张在写生的基础上进行创作，同时更加注重绘画作品的品格，从而创造出一种既司空见惯又超越自然状态的心灵图画。

漓江画派花鸟画立足于广西丰富的本土资源，提倡写生化和生活化，关注现实和生活，以写生创作为主要手段，以广西独特的自然资源为创作源泉，发扬地域优势，探索南方新田园画风的现代表现方式，讴歌广西自然生态和人文诗意的生活。漓江画派的作品以平和温润、秀美大气的绘画地域特色，呈现出写生性、鲜活性、含蓄性等审美特征。经过多年的努力，漓江画派花鸟画的后备力量如雨后春笋慢慢涌现，为漓江画派花鸟画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三、结语

纵观漓江画派老、中、青三代花鸟画家的作品，他们在传统题材的基础上注重广西地域性题材的挖掘开拓，体现出了南方花卉鸟禽的地域特征。漓江画派老一代花鸟画家如黄独峰及黄格胜等，与广西早期画家相比，他们在题材选择和地域特色探索上积累了丰富经验，为漓江画派地域性风格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漓江画派中青年画家在老一代花鸟画家探索经验的基础上，对广西地域题材特色表现进行了拓展。而以广西艺术学院花鸟画专业研究生为代表的新一代画家也在不断壮大，推动了漓江画派花鸟画的进一步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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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应军，博士，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国画理论与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