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我是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生的,老家的方言管“天亮”叫“天光”,因而父亲给我取了一个带“光”的名字,一来让我记得自己的出生时辰,二来希望我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说来很是凑巧,我从小就怕黑。有时天边的乌云压来,会吓得哇哇大哭;偶尔家里停电,就会惊慌失措。即使睡觉的时候,也要有一丝光亮才能安稳入眠。奶奶在世的时候,总是在我睡觉时把煤油灯调小,让昏黄的灯光照着我的脸庞,伴我安然睡去。我最喜欢的还是夏日的晚上,搬来竹床在院落里乘凉,不仅有萤火虫打着灯笼陪伴,还有漫天的星光坠落,梦境会变得那么澄澈而美好。
怕黑的人,对光有着更加强烈的追求,就像向日葵,向着太阳不断生长。记得当年中考失利的时候,我带着一把手电筒,背上行囊和书包,跟随一位老乡到上海打零工,每天都会忙到天黑才收工。返回工棚的时候,要经过一处乌漆麻黑的小路,就是用这把手电筒,蹚过泥泞,穿过暗黑,让我幼小的心灵得到光的慰藉;也是用这把手电筒,秉烛夜读,孜孜不倦,让我的学业迎来柳暗花明。
几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世界就像拉闸停电般暗了下来,让我陷入失落、孤独与彷徨的深渊,正是一个个亲友的关心和鼓励,微光点点,汇聚成炬,给我无尽的温暖与力量,使我能够鼓起勇气走上手术台,接受命运的审判。最终手术非常顺利,成功把我从深渊中拉回。出院的一早,我推开了病房的窗,一缕阳光喷薄而来,我感受到了重获新生的明媚与灿烂。
怕黑的人,也总想着把更多的光亮带给他人。2020 年武汉疫情期间,偌大的城市一夜之间停摆,在病毒肆虐、暗无天日的时刻,我义无反顾地加入青年志愿者,承担起方舱医院出院患者的转运工作,与众多志士仁人一起当好患者的“摆渡人”,使更多的人能够看见光、享受光。郑州“7·20”特大暴雨,单位告急,一头扎进情势最危急的地下配电房,扛沙袋、筑堤坝,堵洪水、排内涝,经历了连续48 小时的生死时速,最终降服了水魔,迎来雨后天晴、阳光璀璨。
在逐光的路上,我并不孤单,有许许多多的同行者。最近在阅读陈行甲的人生笔记——《在峡江的转弯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第三记:如果有光,我就能看到你的眼睛。写道:“在矿山公司的近两年时间里,我走熟了几个矿山的每一个巷道。每一次在黑暗的巷道里看到那些若有若无的光点,我就知道那是一个或几个兄弟的眼睛在回照我头顶矿灯的光。”我感受到作者就是一束光,照亮并温暖着同行的那些苦难又善良的人们,也让我顿悟到了更多关于光的内涵和外延。光是什么?是人性中蕴含的善良与本真,是挫败后不断向上生长的力量,是加班归来静候的一窗灯火,是久别重逢盛开在女儿脸上的笑容,是春天播撒在田野的希望的种子……
春天已然来临,那一束束温暖的光毫无保留地洒向人间,如同慈母般温柔地抚摸着每一寸土地,给予生命无尽的能量。我要向着光努力奔跑,自带光,追逐光,成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