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比我大八岁,我是她背着长大的。在我出生后,父亲就不见了,可能是因为我们还小,妈妈也不告诉真相,只有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离开,而我从小起就对父亲没有什么概念,后来我大点儿从别人口中得知,他是个“负心汉”。当时家里情况特别困难,母亲要靠一己之力养活我们三姊妹,必须出去劳动才能解决一家人吃饱饭的问题。家里没有多余的劳动力了,可母亲劳动的时候我怎么办呢?所以带娃神器的背篼,大部分时间落在了不是母亲的大姐肩上,在母亲劳动的时候,大姐就要背着我,这样母亲才可以干更多的农活儿。
大姐已经快九岁了,早就到了上学的年纪。妈妈凑了十块钱,让大姐先上一个月的学。大姐上一年级的时候,不得不背着我去上学,当时的我才是几个月大的宝宝,哪里会乖乖地在她背上待着,在姐姐上课的时候,我老是哭闹,老师就把姐姐赶出去好多次,甚至说,你不要来上学了,就这样,大姐总共上了八天学,从那以后,大姐就辍学了。大姐辍学这件事,母亲很是难过和无奈,觉得是自己的无能亏欠了大姐,可生活只能这样,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大姐看到母亲因她辍学的事难过,反过来安慰母亲说道:“我本来就不喜欢上学,上学很无聊,我喜欢和妈妈一起劳动,自由自在的。”大姐的懂事,让母亲更加难过,母亲说:“等小妹大点儿,妈妈攒够钱,就让你去上学。”后来,大姐背着我和母亲一起去山上地里,我睡着的时候,母亲就把我放在一个洗干净装过尿素化肥的编织袋上睡着,就在她们旁边,这时候母亲就干活儿,大姐就去割猪草,把猪草割满后,她又学着母亲的样子干活儿,大姐到十岁的时候,对农村的大部分农活儿已经轻车熟路,什么季节该种什么,什么时间该收获,什么时间去追肥,她都清楚,她已经成为种庄稼的小能手了。
后来,大姐没有去上学,她和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友去外地打工了,那时的她年仅十六岁,她的男友也是个外省人,对我们来说是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大姐没读过几天书,可以说目不识丁,再加上当时村子里和她同龄的女孩儿有被拐卖的,母亲担心大姐也会被拐卖,然后再也回不来了。姐姐的离开,对妈妈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难过到几天卧床不起。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第一次这样猝不及防地离开了家,从小到大,我们一家四口从未分开过一天,对我们来说,最远的地方和最大的地方就是赶集的场。大姐去了外省,母亲想去找,可她该怎么找,我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岂不是大海捞针啊。
一个多月后,寨上有个大爷说,乡政府的邮电局处,有一封我家的信,母亲想,谁会给我们写信呢?大姐又大字不识一个,不可能写信,肯定是弄错了。过了一个星期,母亲去赶集卖东西,村里的大爷就说:“你家的信,怎么不去拿呢?我看还在嘞。”母亲在集上卖了东西随后就去了邮电局。母亲也不识字,就问邮电局工作人员,问是谁写的信,才得知是大姐写的信,那一刻,母亲别提有多高兴!拿着信,直奔家里赶,找了一个识字的大叔读信。
在信中,大姐告知了她现在打工的地方,还说她的男友我现在的姐夫是个不错的人,他们已经找到工作了,等安定下来,发了工资,就给家里汇钱,还留了她打工地方的电话号码,说以后可以不写信,让我们给她打电话。妈妈很是想念大姐,所以等到第二个星期赶集的时候,就去邮电局打电话,直到听到大姐的声音,母亲又是哭又是激动,和大姐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也没有说够,就被后面的人催匆忙挂断了电话。加上拨电话的时间,三分多钟,就支付了十块,一段很昂贵的通话,但母亲很是开心,很是满足,她之前的种种担心可以缓解下来了。
过了一两个月,大姐真往家里寄钱了,她还跟母亲说,让我和二姐一定要念书,她会寄钱回来和妈妈一起分担,让妈妈不要太担心。真的,我和二姐能顺利上了小学和初中这两个阶段,全靠姐姐往家里寄钱和妈妈一起分担。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大姐回来了,不仅带着老公回来,还带着个娃娃回来,在她身上又多了一重母亲的身份。年仅十九岁的大姐,已经是位妈妈了,可大姐还是很疼我,总叫我小妹小妹的,在她眼里我如她“宝贝”一般,小的时候,是她带我长大,所以就有了一份特殊的情感吧。
再后来,大姐去了广州打工,去的还是个外资企业,不辛苦是假的。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常常跟我说要好好读书,在他们厂里,文化水平决定你所处的工作阶层,你想不辛苦工作,现在就要好好努力,多吃学习的苦,以后出来少吃工作的苦。我知道,大姐是成熟了,对我说的话也是将来很受用的话。虽然原生家庭不完整,但母亲的严格教导,让我们拥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和生活观。大姐常常像母亲一样和我说话,说来说去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学习这些话。话不多,内容也质朴,却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最爱我的人。我上大一的时候,母亲因意外去世了,大姐就很少回来了,她说,母亲不在了,回家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有一次和她视频聊天,我就问:“大姐,你天天发朋友圈说说,那些字你是怎么打的?”大姐回复说:“我认识的,我就手写,不认识的就语音输入,这样又可以认识一些新的字。”说实话,大姐真的很聪明,如果不是当初条件不允许,她坚持读书的话,一定能学有所成。现在她不仅能玩转微信,还懂得玩儿抖音,发得还有模有样的,我几个表姐表妹都说,说她没文化,简直没人信,发的那些内容真的让人佩服,就算要复制粘贴也要一定的知识呢。
现在,大姐依旧在广州,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上班,能够关心的就是通过手机微信朋友圈,也只有通过手机,我们才能够知道对方近期的最新状况。在有的人看来,看到别人天天发朋友圈动态很烦,但对于我姐,我是很欣赏,我的大姐就是动态中的大姐,她依旧是那个“贪玩儿”的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