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穿过楼群的间隙,变成一根倾斜的光柱,落在对面楼顶上。鸽子摆着小碎步,扑棱着翅膀,划出一圈圈金色弧线,它把光影当成了自己的舞台,跳完还不忘踮起脚,与我对视。
我的世界,只剩下晚霞和鸽子。
其实这一刻,我等了很久。午休起来,一直坐在窗台上,盯着对面楼顶。天空被滤镜滤过一样,蓝得明亮剔透,云朵挂得很低,桃花把记忆撒落一地,丁香和紫薇摇着花枝,试图把春天的高潮掀起。
苇岸那本《大地上的事情》被我翻了一遍,鸟声换了好几波,光影从地面爬上树梢,又爬到楼顶,对面依然没有动静。我绷紧的神经,陷入到那种一旦错过就会失去的恐惧中不能自拔。玉兰和榕树倒是坦然,一个吐着诱人的香,一个闪着耀眼的绿。江南的树木,永远都表现出青翠欲滴和枝繁叶茂的样子,不像我,还未老去,就满面沧桑。
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大脑神经总在午夜之后莫名兴奋,腿脚像植入了智能控制器,一到早晚就节奏性地往阳台跑,那种一闪而现的执念让我意识到,自己病了,还病得不轻。其实,这种病从先生被送进殡仪馆的那一刻,就在潜意识里存在了,只是我还没来得及面对。
父亲走后这几年,我一直刻意躲避着某些敏感的字眼,可屋漏就是会碰到连阴雨,在疫情从母亲所在的城市猛扑过来的时候,那个和我相伴了二十年的人,一声不吭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的天塌了,可我挤不出一滴眼泪,我只能爬到窗台上,看着灵车远去。
成千上万的刀子,戳进心里,痛醒之后意识到,那个喜欢站在窗台上指挥我停车的人不见了,那个喜欢带着女儿一起来接我下班的人不见了,那个要给我摘星星还要护我一生周全的人永远永远都不见了。
日子断裂的声音,轰然响起,抱着跪地不起的女儿,我只能假装坚强。母亲说的一点都没错,再痛的日子,也得过下去。
在医院陪护的日日夜夜,早已耗光了我的体力和精力,白发越来越多,血压降到了临界,脑细胞混乱到失去记忆,躯体里那个叫灵魂的东西不知去了哪里。
我开始拒绝一切不想面对的事物,包括孩子的家长会。家长群那个年轻的班主任一次又一次艾特我,她严厉批评我不及时回复群消息。她说像我这样不关心孩子高考的家长实属少见,她还把与我聊天的记录截屏发在群里,让其他家长引以为戒。我一直不能明白女儿的做法,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对老师隐瞒实情,那个年轻的班主任,她哪里知道,为了振作起来,我常把自己的大腿拧得青一块紫一块。我开始关注高考,及时回复群信息,我的努力没白费,我得到了老师的勉强认可。可身体这个东西很奇妙,你费尽全力堵住一边,另一边又出现了问题。
我的精神系统,举旗造反。
我开始厌倦人群和热闹,厌倦和人说话。我能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身体里像安装了定时炸弹,时刻都有燃爆的危险。脑海里经常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画面,比如太平间敞开的大门,比如从医院里抬出的裹着白布单的人,比如一群青面獠牙的怪物在医院的后山上对我穷追不舍。
生活的裂缝,漏光了我所有的美好,恐惧和抑郁像两把大钳子,死死钳着我不放。我觉得周围的人,都变得阴阳怪气,他们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一些亲朋好友担心我,不放心我一个人封闭在家里,隔三差五来看我。我却不给他们开门,我觉得他们都没安好心,这个时候还来看我笑话。我把门锁得死死的,我不能给他们机会,我要远离这些想要害我的坏人。
过度的敏感让我变得歇斯底里,甚至不可理喻。小小一件事,都能引发我的爆点。女儿晚起或是模拟考试成绩稍有下降,我就像头发怒的母狮,不顾一切冲她狂吼。没了依靠的女儿,每次都是泪流满面地把我赶出房间。
我的睡眠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我已经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放进梦里。关于睡眠的方法,我在抖音里下载了几十种,就连数羊的纪录也突破了三万大关,都以失败告终。很多时候我还没有入睡,窗外的鸟已开始歌唱。卧室的落地窗正对着一棵古榕,枝叶茂密得都不需要拉窗帘。鸟儿喜欢把这里当聚集地。我怀疑那些鸟儿的身上有扩音器,整日“唧—唧—唧,喳—喳,啾—咿,啾—瑞,咕—咕”把日子叫得慌乱不堪,但也确实消耗了我一些用不完的孤独。我已大致能辨别出是斑鸠还是麻雀,甚至哪种鸟醒得早,伯劳有没有发出刺耳的尖叫,我都分辨得清清楚楚。
颠倒紊乱的生活,让身体发出了一次次红色预警。朋友告诉我,若依然这样执迷不悟,后果将不堪想象。她哪里知道,我不是不想控制,我是没法控制,也控制不住。
直到有一日,隔壁小区一个产后抑郁的女人腾空一跳,震惊了很多人,也震醒了我。我开始清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女儿已经拒绝和我说话,但夜晚她还是会跑到我的房间,看到我没事后,才会离开。
好几次,我看到她对着墙上的照片,暗自垂泪。我觉得自己愧对女儿,还有我的母亲。父亲去世后,母亲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还好不算太严重。在先生患癌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几乎哭干了眼泪,她哭自己也哭我,她每天都在担心我的处境和我后半生的日子,她担心有一天她把我忘了,再没人疼我。
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不该只想着自己。我需要打发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阳台上原本葱绿的几盆花,已干枯得无法辨认,摸一下,叶子就碎了,化为粉屑,只有几株根茬光秃秃躺在盆中央。我从网上购买了七种颜色的太阳花,还扦插了红、黄两种颜色的玫瑰。好在南方春天雨水足够给力,催着植物拼命生长,不到两个月,盆里就开出了上百朵各种颜色的太阳花。清晨起来,我照样去阳台,却是看花,看阳光下花儿绽放的姿势,看玫瑰花油亮叶子上滚动的露珠。忍不住摸起相机,对着花朵和花朵上飞舞的蜜蜂,按动快门。
我的心情开始好转起来,那个女人就是这样进入我的视线的。
女人躺在阳台的摇椅上,三十三度的高温下,竟然还戴着一顶厚厚的毛线帽子,穿一件冬天才穿的抓绒睡衣,她背后那个走进走出的男人,只穿着短衣短裤。
我感觉太不可思议,即便是备二胎,也用不着这么折腾。女人之前给我的感觉是,精致。她是一所重点中学的英语教师,娘家虽在本省,但离得很远。因为同操着外地口音,偶尔碰上,不免寒暄几句。她的个子很高,每次说话,我都要踮着脚或仰着头。我发现,她很爱笑,笑的时候眼里像汪着一摊水,很迷人。她还喜欢扭着细腰踏着高跟鞋甩着大波浪在小区里遛狗。
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我只能用长焦镜头去瞄她。我发现她脸上的水嫩已转成蜡黄,皮肤松垮得一下子像老了二十岁,头发稀少甚至都露出了头皮,眼神呆滞。我猜想她可能和我一样,是精神系统暂时出了差错,但我发现有人提着一种蓝色的冷藏药箱去她家。在肿瘤医院待了一年多,我太熟悉这种特殊药箱的用途,我觉得女人的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
我的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有事没事盯着对面看。女人大多数时间只保持着一种仰躺的姿势,偶尔抱着书,视线也拉直在一团蓬松的草上。那团蓬松的草,其实是个鸟窝,藤草编的,用四根麻绳穿过草盖子吊在阳台隔壁的窗台上,中间有道方门,窝里面铺着松针,若不细看,还以为吊着个稻草人,有点吓人。
她看鸟窝的时候,目光黯然。我想起先生最后那段时光,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阳台上沉默不语。他不愿意以病人的身份面对我,也不愿意我像侍候病人一样侍候他,他总是端着疼痛,假装没事,假装幸福。我猜他一定也和这个女人一样,其实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有想,他是在和自己决斗。
我不知道女人的那只泰迪狗去了哪里,反正我觉得她养鸟有些多余。小区本来树就多,几棵百年以上的古榕都快成为鸟类活动中心了,走在树底下,抬头都是翅膀,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鸟屎砸中。
不过,有一天,我倒是看清楚了,鸟窝里飞出的不是小鸟,是鸽子。
从女人喂鸽子的动作看,他们相处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女人喂鸽子时,从不用喊,只伸出手里的玉米或瓜子仁,鸽子便一跃上前,吃完后还扑闪着翅膀冲女人“咕咕,咕咕”,女人又会缓慢掏出一把瓜子仁。看着两只鸽子吃饱后蹦蹦跳跳的样子,女人不由嘴角上扬,我好像很少看到她这样轻松。
那两只鸽子被女人养得太懒了,挺着肥嘟嘟的身子,整日绕着小区上空盘旋打转,要么就在女人的视线里你追我赶,我都担心它们的飞行技能会退化。
那几天,我在琢磨一件很严肃的事,就是怎样能和女人交上朋友。直接上门,太唐突,肯定不合适。有时候,我故意做些出格的动作,但尽管我把抖音的声音放得很大,把风铃摇到最响,把三角梅的艳红花瓣撒得满天都是,她依然把眼神拉直在鸟窝的方向,在她的心里,仿佛只有鸽子存在。
我能理解,被病魔吞噬的人不愿意再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纠葛。我也不想去惊扰她的疼痛,可我的同情心在泛滥。我想送她一本书,一本叫《癌症楼》的书,在上海东方肝胆医院,我也向别人推荐过,我觉得她看了索尔仁尼琴写的这本书,会更有力气坐在那里。
送书的方案,我想了很多种。我在一张粉色的便利贴上写满了励志的言语和祝福,还把一些想让她看到的地方折了痕,我觉得女人看完一定会很吃惊,也会感谢我对她的理解。可女人自那天后再也没有出现。
我推测,她一定是被送去医院做化疗或是放疗,几天不回来,很正常。
一个月过去了,女人还是没有出现。我猜女人一定是做了手术。记得那次在南昌肿瘤医院,先生做完手术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周后,插满管子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脖子和腿都动弹不得,背部都磨出了骨头。女人有可能也是如此。两只鸽子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化,日出前飞走,日落才回来。
半年过去了,女人依然没有出现。她的摇椅上落满了灰尘,她阳台上的花儿枯成了干柴,她家的灯光再也没亮起。好几次我发现鸽子的窝在风里摇晃着,两只鸽子面对面蹲在月光里,雪一样的羽毛上泛着寒意。
我开始想象着各种可能,她一定是手术出了问题,也可能是做介入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我担心她也和先生一样,除了不停吐血,还整日摸着鼓起的肚皮,生怕下一秒就会爆炸,深陷的眼窝干涸得滴不出眼泪,想抬的手抬不起来,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医生护士和亲人站在床边,盯着床头那台机器里的线段,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到最后,我便不敢再想。
知道女人去世的消息,是在七个月后的一天。楼下一个爱好八卦的女人聊天时说:“现在的男人真是绝情,对面那个女老师太可惜了,平常看着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原来都是装给人看的,女人走了没半年,男人就娶了一个小二十多岁水嫩水嫩的黄花大闺女,儿子绝食都没用,一气之下放弃高考,当兵去了边疆。”
我问她是哪来的消息,她说从物业那里,她还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相信这消息是真的。
无数次我想到过这个结果,真正被证实,曾经的痛又翻滚起来。我强迫自己不再关注对面。可当月亮升起来时,我又坐到阳台,看两只鸽子在楼顶踱步,或面对面蹲在窝里做亲昵的动作,偶尔发出几声“咕咕,咕咕”的低吟,也很温暖。
那一日,收到母亲面瘫的消息,我蜷缩在窗台上,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远处的斜阳像支离弦的箭,脱了靶似的向前飞去。忽然,一只鸽子从对面的高空俯冲到楼顶,扑棱几下翅膀,又从楼顶猝然扑进鸽子窝里。我看见鸽子的翅膀从窝里耷拉下来,几片带血的羽毛被夕阳染成了鲜红。
月亮出来了,那只鸽子没有出来。
太阳出来了,那只鸽子还是没有出来。
另一只鸽子像失了魂一样,“咕咕哝哝,咕咕哝哝”,对着天空叫,对着黄昏叫,对着黎明叫,一群布谷鸟和野鸽子像被感染了悲伤一样,也放开嗓门,齐声哀嚎。
我的精神又恍惚起来,总感觉有人闯进来,刀光闪闪对着我。我慌忙拨通一个人的电话,熟悉的铃声在屋内环绕,却无人接听。再按,铃声又开始环绕,还是无人接听。清醒后,我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被我连续拨打的手机,紧紧贴在脸上。一股热流涌出来,忽然感觉,死亡也并不可怕。
那个被冬天收走的人,他的电话我一直留着,不出来接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听到了我帮他设置的手机铃声,他的语音依然鲜活,他曾经接电话的样子在我的心里,一点没变。
我不再诅咒是哪个挨千刀的杀了鸽子,想到那些失魂的叫声,我突然想见一见另一只鸽子,我觉得我们应该见见。我去客厅抓来瓜子仁,转身向对面冲去。
那天的黄昏来得很晚,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放轻脚步,右脚刚踏入楼顶,鸽子拍打着翅膀扑啦啦冲了出来。我以为它受到了惊吓,谁知它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来,伸着头,迈着小碎步,迎上来。我第一次发现鸽子的眼睛是红色的,鸽子的嘴和脚也是红色的,鸽子的羽毛光滑如丝,颜色比平时看到的还要白。我靠前半步,鸽子张开红嘴冲我发出“咕咕,咕咕”叫声。我蹲下来,学着女人先前的样子,把瓜子仁伸出去,鸽子欣然而食。
那天,鸽子和往常不一样,很晚了还站在窝里,对着我,“咕咕,咕咕”叫了很久。我第一次没有失眠,早上起来时,阳光已漫过床沿,太阳花开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灿烂,玉兰树的叶子更加苍翠,花香更浓,鸟声像交响乐,热烈而又响亮。鸽子没有早早飞出去,它站在窗台,扇着翅膀,翩翩起舞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又用镜头对着它。鸽子竟完全不介意,还转过头,盯着我。
又过了一天傍晚,夕阳还没落下,我站在窗台上,鸽子吃完我预先放好的食物,竟然从对面楼顶飞到我的窗台,又从窗台飞到玉兰树上,和玉兰花一起,对我怒放。
除了雨天,鸽子几乎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我也喜欢上了这种默契。每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鸽子,看它有没有飞走。日落时,又等着它回来,只要鸽子在,我就觉得很安心。
今天的鸽子去了哪里呢?从午休到现在,我已经足足等了三个多钟头。夕阳已经抹红了大地,我觉得应该有动静的对面,除了楼顶和楼顶上的霞光,什么也没有。
风急吼吼的,像是要驱走黄昏,满树的玉兰花,都变成了鸽子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我试着在书页空白处画了几只鸽子,左看右看,都不理想。正想询问一个画家朋友怎样才能画出鸽子不一样的眼神,打开手机,却忘了要发给谁。
我的脑海里全是鸽子,大山里的鸽子,河流上的鸽子,田野里的鸽子,屋檐下的鸽子,飞翔的鸽子,觅食的鸽子。还想起多年以前,为了爱情不顾千里奔赴而来,父亲担心离家太远,不顾一切阻拦,甚至和我翻脸,还要与我断绝关系。好在父亲再也不会知道,如今,我只有鸽子相伴。
一种巨大的寂寞从窗外弥漫而来,房间里无声无息,女儿房门上那张测量视力的挂图还在摇晃着。想起那次女儿说看不清黑板时,先生饭都没吃就直接去了配眼镜中心,他总担心自己的近视会遗传给女儿,验证后就买了这张测量表。书房里的桌子和柜子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很多东西。之前连一本书放错了位置我都会介意,如今别说书,就连三年前先生未整理完的邮册和他搬回来的几摞荣誉证书都胡乱堆在一起,像极了他离去时斜躺的姿势。那顶落满灰尘的帐篷,像一个没有完成使命的士兵,垂头丧气地靠在墙角。先生好几年前就承诺公休假时带我去武功山看星星,去庐山看日出,可惜到如今,一次也没实现过。还有那盆前年春节时买的蝴蝶兰,挑着几枝枯败的叶子,被玻璃光反射着,干枯得有点刺眼。
终于,对面有了响动。
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出现在楼顶,双手拍打着晾晒的棉被。原来是小区门口那个开饭店的老板娘,一个喜欢把车横在别人车库前的女人。她的饭店风光了好几年,终因突发情况倒闭了。她和病逝的女人对面住着,两家的房子都是复式结构,楼顶上两边各有一间房间,中间除了几盆植物和晾衣架,空间大得可以打网球。我猜她们两家的关系一定很不错,中间竟然没有隔离。
女人打被子时,眼睛狠狠盯着鸽子窝方向看。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猜她应该不是在欣赏鸽子窝或风景,她怎么会对鸟窝或夕阳这样的东西感兴趣呢?她连电动车充电都要蹭物业的。我握茶杯的手渗出了汗,我担心这个爱占便宜的女人会听信网络谗言,说什么喝鸽子汤对治疗更年期有益,能提高睡眠质量。好在,她看完后什么也没做,抱着棉被钻进了屋里。
女人走后,一个白影上下蹿动,没错,正是那只鸽子。它把自己变成一个倾斜的音符,藏在两根电线之间。我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按理说,我没必要担心,鸽子听力那么好,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灵敏。
鸽子见我在,伸长脖子冲我“咕咕、咕咕”叫了很久。接着,踮起脚,展开翅膀,像一个天鹅舞的舞者开始倾情表演。
大地褪去了橙红,灯光争相亮起,鸽子一伸一缩踩着日落的旋律,依然摆着小碎步,朝我频频点头。
我总觉得,它在为我而舞。
皖心,中国自然资源作协签约驻会作家,江西省作协会员,文字散见于《星星》《海外文摘》《作家通讯》《散文百家》《大地文学》《青海湖》等刊,获第三届中国徐霞客诗歌散文奖、2022年首届全国优秀散文奖,《长河落日红》入选中国作协2023年度定点深入生活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