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骤雨不是星河

2024-09-05 00:00:00Z姑娘
中学生博览 2024年7期
关键词:大草领班碗筷

1

和朋友们聊起课余兼职经历,大家都有这样的感触: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段在餐厅当服务员的日子?虽然我会去,纯属意外。

我们寝室是四人间,从来只有“一台戏”的秘诀,在于大部分时间我们是两两同行。我和上铺花花一个写杂志一个写网文,每天夜里抱着电脑“噼里啪啦”,这时阿薄就戴上耳塞,用呼噜声配合我们“演奏交响乐”。

而等凌晨四五点我刚躺下,又会听到洗手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困得睁不开眼,反正不是大草就是阿薄,她们总是早起做兼职。周一到周五去食堂,周末去市中心做日结的活儿,上到群演下到去别的学校代上课签到,阿薄什么兼职都能找到。

我们各有各的活路,通常互不干扰。但有天傍晚阿薄突然兴奋地说:“过两天我和大草要去一家百年小吃店做兼职,你们去不?”

“端盘子吗?洗碗我可不行,”花花接道,“我在家都不洗碗。”“不用不用,就是点餐什么的。”阿薄答。“那我也想体验一下。”我随口说。

2

我和花花真的只是有口无心提了一嘴儿,但两天后江南潮湿又阴冷的清晨5点40分,大草晃动上下铺,一石二鸟地摇醒了我和花花:“该走了,去市区要坐一个半小时公交呢。”“啊?我们刚睡,”我和花花异口同声,“我们就不去了。”

“不行,我把你们的名字报上去了。”阿薄皱起眉。寝室安静了几秒,花花探过头和我对视一眼,我们这对难姐难妹便一路闭着眼,乘着颠簸的公交来到市区一家中式外观的餐厅。

阿薄指着门口一位满脸严肃的女生介绍:“她是商学院的,跟我们同级,算是领班,这次就是她招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领班说:“你们把手机都交给我,穿上围裙开始干活吧。”

我和花花都变了脸色。我是因为另一份兼职需要我每晚6点准时发一篇公众号推送,早上事发突然,我没来及设置定时,还想着到时去洗手间发一下;花花则是不喜欢这种约束。

但既来之则安之,一分钟后,我们已经说服自己,茫然地站在了客来客往的餐厅大堂。

3

我很庆幸我和花花零经验,经理没让我们端菜,若是端上那些沉重滚烫的盘子,我一定会打道回府;相比之下点餐简单得多——给座上的食客摆好餐具,把菜单递给他们勾画完,去收银台点上甚至不用收款,再偶尔帮收盘的小哥将残羹剩饭连盘带碗一起丢进他的小推车就行。

可这四个步骤,我都做得“吭哧哧”。当第一位食客奶奶坐下“哇啦哇啦”,我原本那些看形形色色的食客丰富自己的人物素材库、听到遇见一些奇妙境遇,用以笔下故事的美好幻想便顷刻破灭。我说:“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众所周知,江浙仅隔一个村的人都无法用方言进行交流,而来自北方城市的我,在这家食客几乎全是老人的传统餐厅,如置身于外太空——我完全听不懂无锡话,他们也不太会说普通话。

功夫不负有心,在四五次连蒙带猜加手舞足蹈后,我摸清了这家店原先是自助模式,已经能在老人们坐好后迅速摆上碗筷、简单解释这儿经过重新装修改成了点餐模式,以及想吃什么可以自行点单!

只是随着食客多起来,我开始良心上过不去——我没时间也不被允许总去洗手,但我那双收过餐、拿了无数次笔,甚至帮忙擦过桌子的手,再去为新食客摆碗筷时,多少会碰到碗边儿。

我当然不好跟顾客明说,只能在百忙中主动为他们多端上一个水壶,方便他们自行烫一遍碗筷。

4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上午忙得马不停蹄,时间却过得很慢,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阿薄第一次打工结束后立刻买了块手表。我前后挪到她身边问了十几次时间,后来演变成我一动,花花就靠过来:“11点10分,我刚问过。”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我和花花想走,原先说至少干上半天的阿薄在跟领班商量后,却让我们必须留下来:“做完一天才给钱。” 人为刀俎,我叹了口气。好在下午食客变少,我们被派去几个小时都没一个客人的二楼大圆桌,但温热的暖气里,前一晚几乎没休息的我靠着桌边差点儿睡着。

我太困了,刚和负责同一桌的小姐姐闲聊了两句提神,经理便“噔噔噔”跑上楼训斥:“你们怎么回事,监控里就看到你们一直说!你去那桌。”他指示小姐姐。彼时已倦到丧失表情的我低下头,又站了会儿,经理跑来直接跟我说:“你签个名走吧。现在5点26分,你刚才也没用心工作,我给你算到5点,60元工资,统一发给领班。”

我求之不得,点点头立刻开溜。即便冬日傍晚天色已无比黯淡,冷风吹来萧瑟和薄雨,终于吹上自由之风的我还是很开心。我蹲在路边发完兼职的公众号,花花打来电话,语气兴奋:“你在哪呢?我也走了。”

5

那天,阿薄和大草回来得很晚,脸色也很差,大草胃痛想离开,经理却不准她走,让她们把干净的大堂反复打扫,还让她们拿擦桌子的布去擦板凳腿。我和花花听得震惊无比。

领班要发工资时在小群的问话也有些难听:“挨骂的是谁?逃跑的又是谁?”我和花花没计较,礼貌地私聊她,领班却说我被扣了20元,花花被扣10元。我犹豫一下还是想问清楚:“好的,不过当时经理说会给我结算60元呀。”

阿薄说领班是领了大家全部工资的,扣下的钱都是进自己腰包,而事实是,领班消失了般再也没回过我的消息。

反应过来后,我真是迷茫又生气,明明是隔壁学校的同学,为什么连60元钱也会占为己有?但不解中我又对自己存有质疑:是我的问题吗?为什么我连服务员的工资都拿不到? 这种情绪像一朵始终飘于我心空上的薄薄乌云,直到和一位年长我些许的朋友聊起,他满脸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去当服务员?”见我有点蒙,他接着说,“我没有说服务员不好的意思,而是10个小时足够你写两篇故事,可能带来的精神或者物质收益会更多。”

一瞬间我豁然开朗。我承认,我一直是被家庭保护的女孩子,但我也有自己走入社会的方式,没必要跟不属于自己的事物死磕。当然,这份短暂的兼职给我上了人生中很重要的一课——不要消耗自己,也不能浪费天赋。

但我再也不会去尝试了,它于我是骤雨,教会我要带伞,却不是能让我仰望美好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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