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棚豆架,浅酌低吟

2024-09-03 00:00:00宫凤华
知识窗 2024年8期

夏日燠热,宜居乡间老屋,轻捻过往,眷念绵长。木格窗外,栀子飘香,荷风送凉,菰蒲凝绿。尘世渐远,觅一院清凉,静享诗性夏闲时光。

门前卤汀河潺湲流淌,质地纯如江南丝绸。河风裹挟芰荷清香,沁人肺腑。院里,栀子花开得炽烈,石榴花红艳似霞,凤仙花争先恐后开放。苦楝和构树绿荫匝地,洒下一片清凉,再现“重布绿荫滋藓色,深藏好鸟引雏声”的美妙意境。

我喜欢丰子恺的《树居图》。它构图简约,线条潇洒从容,内涵生动,宁静恬适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浓稠树荫下,我摆着一张拙朴老旧的桑木桌,泡一杯屋后新采的薄荷茶,在氤氲茶香中,时光缓慢流淌。蛙声和蝉声入耳,颇具丝竹管弦之韵。约上旧友,下盘棋局,不觉夕光濡染,暮色清凉。

“夏时,晨起芰荷为衣,傍花树吸露润肺……午后,刳椰子盏,浮瓜沉李,捣莲花饮碧芳酒。”清代文士描述夏闲雅事。午后,我蹲坐河边,柳条拂风点水,水光映照灰墙黛瓦,可拉青螺,网鲹鱼。梅黄雨细,河鲜泼剌,远处圩堤上有水牛剪影,牧歌轻扬,颇有“牛背笛声,两两归来,而月印前溪矣”的古雅意蕴。

乡间黄昏,深巷里弄散发着阵阵清香。清炒螺蛳、茴香蚕豆、腌苋菜梗、焖河蚌、红烧鲹鱼、炖麻虾,乡土菜肴,流淌浓浓乡愁。黄瓜入口,瓜味浓郁。南瓜敦实,清鲜爽嫩。豆粥黏稠清亮,爽口清凉,暖心熨帖。把西瓜和香瓜浸在井水里,剖开嚼之,香甜多汁,舌尖上的幸福与亲53c028d1f126f1441db6cdda226d3b7da199fdc488f17e14beea35eb66092cb5情洋溢的温馨,令人恍若隔世。

乡村夏夜,如诗如画。村子是硕大的敞口容器,盛满清澄月光。树影斑驳迷离,筛下月光如银如铂。流萤翩跹,发出冰蓝之光,梦幻神秘。蛙声如潮,覆盖四野,用纯正的乡音诉说稼穑艰难。此时,最宜蹲在木桥或石桥上纳凉。星空浩瀚,心游万仞,仿佛听到远古皋陶和虞舜作诗唱和,听到凄婉的采薇之歌。有民歌从村姑嘴里飞出,贴着水面滑向远处蒿丛。农人谈论农事家常,语调平和,犹如小夜曲一样悦耳。

抑或躺在竹床上望夏月。手摇蒲扇,啪啪声响,浪漫而惬意。竹床沁凉,有时嘎吱作响,如浪舔岸滩,衬出夏夜幽寂。夜空渺远,繁星随意散落,如鱼鳞般吸附其上,娴静而舒缓,古典而温馨。清代魏之琇的词句“烟光淡宕摇天影,数叶弄凉葱蒨”翩然而至,内心一片旖旎。

乡间夏闲,兴致来时,纵身清亮小河。土膏微润,水蓼青萍,波光水影,与水亲近,重温儿时夏游清趣,逸兴遄飞。偶遇一场露天电影,恍回旧时。幕布为粉白南墙,没有高音喇叭,乡人稀疏,随意散坐,蒲扇轻摇。放映员有时用手机拍照。电影时光,是村人最惬意的时光,是荡涤灵魂的时光。

夏闲时光,天地简静。看霞光,望夏月,听蛙鼓,闻荷香,沏香茗,饮冰啤,阅闲书,枕虫鸣,扳罾簖,牧牛羊,搭瓜架,裱袼褙,织丝网,捉流萤,生活恬静而丰富,内心丰盈而柔软。

瓜棚豆架,浅酌低吟,远离喧嚣和浮躁,享受清风明月。夏闲时光,云淡风轻,悠远绵长,明月般清幽,笛声般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