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成昊:特朗普若当选,将秉持传统右翼理念,在社会层面推行强硬的反移民、高等教育改革等保守主义政策;将提升移民执法部门的作用,可能将部分联邦执法机构的事务转移至移民执法机构,派遣国民警卫队和地方执法部门加快驱逐移民,恢复并扩大针对穆斯林国家的旅行禁令等;还将继续推动民生、教育领域的保守化改革。对外,其将立足于美国自身狭隘利益,持续推动“大国竞争”,但尽可能减少美国被直接卷入冲突的风险,同时继续热衷于与盟友伙伴和主要对手搞利益置换——这被《时代周刊》称为“交易式孤立主义”(transactional isolationism)。
特朗普在党内千挑万选选出的竞选搭档詹姆斯·万斯意识形态极度保守,一些主张甚至比特朗普还极端,他的脱颖而出使得特朗普“交易式孤立主义”的“孤立主义”色彩更加浓重。
一旦“归来”的特朗普,在内政和外交的关系上仍将是内政优先、“以外养内”,有如他在《时代周刊》访谈中展现的逻辑:“我们谈论的是内部的敌人。我认为,在很多情况下,对我们国家来说,内部敌人比中国、俄罗斯和其他各种外部敌人更危险”,“如果总统是一位优秀、可靠、合适的人选,那么你就不会与中国、俄罗斯或其他国家产生大问题,但我们国家内部的病人仍然会带来问题。”
特朗普主张通过“美国优先”政策“重振”国家实力,确保美国的领导地位,路径就是降低或者干脆卸去美国承担的冗余国际责任与负担,锁定“大国竞争”,将战略资源向“印太”集中,全力对付中国。这一理念背弃了美国在权力与原则之间寻求平衡、兼顾硬软两种实力的传统思路,从狭隘的国家利益角度定义对外战略。在这种战略逻辑之下,加之外部国际变局的推动,特朗普二任的对外政策将更加呈现经济关系安全化、安全关系经济化的趋势,反过来也会作用于国际变局,加剧世界的动荡与不安。
受体制和能力制约,特朗普本人对军务干预有限,其若重返白宫后不太会对现行防务政策作大的调整,但要赋予其“重建美国军队”的旗号,这既包括提升进攻与防卫能力,也包括改善退伍军人境遇、在禁毒和边境安全方面加强军队与国内执法部门合作等内政属性的内容。美国的全球防务战略将体现高度的连续性,继续推动“大国竞争”成为国际关系主旋律,用“以实力求和平”的原则指导军队建设,延续以压制中俄为主要目标的战略博弈。为维持美国在军力上的绝对优势,特朗普将试图推动配合“大国竞争”战略目标的军兵种改革、恢复海军长期造舰计划、加强太空能力建设等。
特朗普及其团队更多从“成本收益”的角度看待同盟关系,极力向盟国转嫁战略负担,试图以“等价交换”的思维提升盟伴承担的责任,要求回馈美国的“安全保护”甚至反哺美国的经济发展。特朗普首任威逼北约和韩国、日本等盟友提高国防费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占比,声称缴足“保护费”才能从美国获取安全保护,搅乱了美国的同盟体系。拜登政府上任后立即修补盟友关系,加强跨大西洋联盟,并且利用乌克兰危机强化和扩大了北约,禁止退出北约的条文也于2023年底写入《国防修正案》立法生效。而众多北约和欧盟国家受到乌克兰危机的震荡,积极加强自身防卫,国防费的GDP占比接近达到2%的北约标准,有的甚至超标。近年欧洲、中东、非洲、东北亚、东亚等不同方向上的地区热点均呈不确定和多变之势,对美国战略安全利益构成直接挑战,美国应付起来捉襟见肘,特朗普若当选,可能会意识到外部协作的重要性,不排除其对盟友伙伴的态度转趋务实、温和。
特朗普首任对美国的核政策进行了较大幅度调整,2017年《核态势评估》报告提出强化非战略核力量,发展部署多型战术核武器,发展多层次反导系统等,对今天的东北亚、乌克兰局势也产生了影响。拜登政府取消了国际上反对呼声最高的潜射核巡航导弹计划,但在其他方面延续了特朗普政府的方向,还大量投资“下一代拦截技术”。特朗普若回归,将继续推进其亲自定调的大力强化和扩展攻防一体美国核能力的政策,包括扩充战略核武库、发展战术核武器,建造“最先进的下一代导防系统”等。
世界知识2024年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