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北魏学校教育是中国古代教育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承接两汉的教育制度与体系,并在实践中不断更新完善学校教育内容体系,为后世成熟完整的教育制度奠基。研究北魏学校教育的内容有利于丰富健全中国古代教育史,加之北魏学校教育也是各民族间交流、交往、交融的产物。故而学界对北魏学校教育研究有所涉猎,对北魏学校教育产生背景、学校教育内容、学校教育特点及影响等方面进行深入研究,并取得系列研究成果。但目前学界对于北魏学校教育的研究仍存在某些问题,包括研究集中官学教育而忽略私学教育、学校教育机构研究单一、缺乏相关二重证据法研究等。
【关键词】北魏;学校教育;研究综述
【中图分类号】K23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32-0071-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2.021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漫长封建时代中重要的历史阶段,各民族文明在这一时期不断地进行交往交流交融,北方地区是各民族文化交流互鉴的代表地区,曾孕育出拓跋鲜卑、高句丽、扶余等少数民族,其中拓跋鲜卑386年于盛乐称王同年改国号为魏,439年北魏灭北凉统一北方,长达百年的历史为北魏形成灿烂丰富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明奠基,而其中以学校教育的蓬勃发展作为精神物质文明的典型代表和重要表现。北魏的学校教育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不仅承接两汉时期开设的太学、国子学等中央官学教育机构,同时根据时代背景的变化不断适应、调整与更新学校教育体系,开创独特的皇宗学与四门小学;此外地方州郡学与私学之风也颇为兴盛。北魏学校教育的蓬勃发展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学校教育制度的创新性发展也为后世成熟的教育体制奠定基础。因而学术界对北魏学校教育进行了细致研究与探讨,取得丰硕的成果,以下将梳理和概括学界对北魏教育的研究成果。
北魏学校教育的研究初步形成了总体性研究,既有教育通史类专著也有期刊硕博论文研究。随着我国教育文化事业起步后蓬勃发展,古代教育史受到学界的重视,相关研究不断深入,形成了系列的整体性研究。关于北魏的学校教育研究散见于各历史时期综合研究教育的通史著作之中。毛礼锐《中国古代教育史》、李国钧《中国教育制度通史》等中国古代教育通史类著作或多或少运用部分篇幅论述北魏学校教育机构设置与管理、教育学习内容和生员情况、教育思想及教育盛况等诸多方面。除以上教育专著类的整体性论述,还有部分专著、期刊论文和硕博论文对北魏教育进行局部研究,其中研究领域集中于北魏学校教育产生背景、教育内容、教育特点及影响几方面。
一、北魏学校教育产生背景
北魏儒生及北魏统治者的重视助推学校教育机构的产生与构建。学者杨吉仁对北魏教育制度颇为关注,代表著作《北魏汉化教育制度之研究》从教育的汉化角度出发论述北魏实施汉化教育的背景、北魏汉化教育理念贯彻于学校教育和选士制度中的实施情况以及北魏汉化教育实施的结果和作用,充分展示儒家文化在中华民族大交融过程的重要作用。陈朝晖在《北魏的儒学与士人》一文中认为拓跋鲜卑为达到巩固政权、加快封建化进程、振兴儒学的目的,建立完备的官学教育体制,任用汉人儒生教授儒家的典章制度和政治伦理;地方官吏积极响应中央注重在其治所之地兴学立教,带动民间私学发展。李相宁则从北魏统治者助推北魏学校教育角度出发,《析北魏太武帝的文化政策》论述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采取正定文字、发展官学教育、尊崇孔子等一系列的文化政策,大力兴办官学教育但禁止民间私立学校。黄祥深先生认为北魏教育事业的发展是诸多因素推动下形成的,《北魏孝文宣武时期教育发展原因探析》中指出河西陇右、江左士人重视教育以及后赵前秦等国教育盛况影响北魏教育发展;加之孝文帝及宣武帝以搜集经书、开创新教育机构、重用汉人儒生等方式来推崇儒学和教育;并且获得地方各级官吏的支持和建言献策,造就了北魏孝文、宣武时期教育的昌盛。
二、北魏学校教育内容
拓跋鲜卑建立北魏政权后吸收汉族儒学治国思想,建立仿照前朝体系的学校教育,同时以儒学经典作为主要授课内容。北魏学校教育大致分为官学教育与私学教育两大类型,官学教育则囊括中央官学与地方州郡学。此外由于北魏官学教育门槛较高,平民接受教育的方式多为私学教育,因此北魏社会私学之风颇为盛行,私学教育成为北魏官学教育的有力补充。
(一)中央官学
关于北魏中央官学教育的研究成果颇丰,张宪华在《北魏官学初探》对北魏官学教育进行整体性探究,将官学教育发展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为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文成帝的发展期,设置国子学、祭奠孔子,出现了“魏之儒风始振”的局面;第二阶段为献文、孝文、宣武、孝明帝的昌盛期,创立皇宗学及地方州郡学,孝文帝迁都后增设太学和四门小学,官学教育得到进一步发展;第三阶段为衰落期,六镇人民起义致使北魏政权开始逐渐衰落,官学教育逐渐衰微。余世明《北朝的学校及学校教育》对北魏官学教育阶段则提出不同看法,魏初太武帝拓跋焘时期为北魏中央官学确立和推广阶段;孝文、宣武帝时期为北魏教育繁荣期,教育方式呈多渠道、多层次发展趋势;直到孝明帝时期,由于内乱北魏学校制度逐渐破坏,处于时兴时废的阶段。
除上述北魏官学设置的整体探讨,学界对于北魏官学开设的某一机构进行独立探究,姚宏杰《北魏中书学新探》认为中书学主要作为笼络、控制汉人士族的机构而存在,中书学生员普遍拥有品阶反映出中书学成为汉人参与北魏政权、保持政治地位的一条重要途径。张凡则对中书学设置的博士进行探究,《北魏中书博士考述》在中书博士教育职能进行辩证,指出中书博士的职能或不同于国子博士专职于治经教学,其职权宽泛更多是处理其他事宜,如参与外交事宜、参谋军事、镇抚地方。作者认为职权转变的原因是中书博士从纯粹的学者转化为官僚,以及地方私学的发展。针对皇族宗室的教育北魏政权十分重视,王永平《“敦厉胄子”:北魏孝文帝对宗室人物之训诫——以孝文帝训导诸弟为中心的考察》提出孝文帝为延长北魏国祚,极力提升国之“桢干”的宗室子弟的文化才干,设“皇宗学”并取法汉族社会盛行的“家教”方式,对诸子诸弟及宗室人物的学业、品德、政风、礼法规范等方面多有劝勉与训诫。王永平先生接续上篇,以《北魏后期迁洛鲜卑皇族集团之雅化——以其学术文化积累的提升为中心》论述在北魏汉文化教育下推进皇族宗室子弟逐渐雅化、汉化,出现了一批以才学著称的宗室子弟,列举元勰、元澄父子、元怿等,其雅化后延揽汉族名士,形成诸多的藩邸文化中心。许鹤在《论北魏前期拓跋氏皇族的儒学素养与文风趋尚》一文中同样从官学教育提升皇族的儒学素养出发,提出北魏通过发展官学教育提升皇室儒学修养,在官、私学教育的熏陶下儒学思想渗透鲜卑拓跋的知识体系和文化素养,加快鲜卑贵族汉化与文士化进程,其行为逐渐向汉族士人靠拢。刘军先生《北魏宗室教育述略》提出宗室教育途径包括宫廷教育、官学教育及私学教育,广泛多样的教育提升宗室子弟的才能素质,增强管理国家的能力和水平,同时推动了拓跋鲜卑的进化与融合。舒欣则主要从皇子接受教育与政治格局演变的关系出发,《北魏皇子教育与政治演变研究》北魏针对皇子教育设置太学、国子学、皇宗学及四门小学等机构。以元恂、元禧等皇子的成就验证皇子教育的效果俱佳,除专门教育机构的教育外还提出北魏太子监国是一种特殊的皇子教育形式,皇子参加释奠礼逐渐成为政治文化嬗变的风向标。姚宏杰先生《北魏皇宗学与四门小学略论》不赞同学界提出的四门小学是独立于“皇宗学”存在的,作者认为皇宗学是孝文帝据《周礼》改制为四门小学,并突出了其小学的性质。
(二)地方州郡学
汉族士人在助推北魏地方州郡学的建立与发展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胡克森《北魏州郡学的统一建立与拓跋鲜卑的汉化改革——兼谈北魏汉族士人儒学复兴的艰辛历程》提出北魏州郡学承袭汉魏中央官学体系,学校名称、教师称谓、学制规模、考试方法均与两汉太学相似,北魏汉族士人试图以支持地方州郡学的建立来助力儒学在中原的复兴。胡克森出版《北魏在中华文明连续发展链条中的地位研究》,将北魏中央官学与地方州郡学进行系统论述及整理。杨龙《汉族官僚与北魏的地方文化教育》论述汉族官僚出任地方长官,通过在地方上因地制宜兴建学校、亲往讲学、旌表孝义来敦促地方教化。施光明《略论河西学者在拓跋族封建化进程中的作用与地位》重点突出河西学者在北魏复兴汉族学校教育的作用,以常爽、索敞为代表的河西学者助推拓跋鲜卑继承汉族兴办学校、振兴教育的传统,推动拓跋鲜卑汉化深入,形成北魏前期封建化进程的第一个高潮。穆岚《北魏时期中原(河南)教育管窥》专以中原(河南)地区为例,大量名师硕儒隐居河西与中原一带传播儒经,如董征、常爽、庚承先、李彪、赵文深、王贞、冯亮等人,促进北魏地方官学和民间私学的发展。
(三)私学
北魏私学教育的研究成果较少,仅穆岚《试论北魏的私学教育》一文提出北魏官学名额有限且有等级限制,社会需要私学来补充统治阶层的人才需求,加之河西及中原一代隐藏许多文人学者,因而北魏私学之风较盛。私学的内容仍以儒家经典为主,出现了家学教育、专门学科发展的趋势。穆岚还从不同少数民族政权建立了不同的学校教育体系入手进行对比研究,《北魏与元朝教育制度比较研究》一文以北魏与元朝为例,它们都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但采取的教育政策则完全不一,北魏为完全汉化的文教政策;元朝则是蒙古化和汉化相表里的文教政策。二者不同的教育制度和文教政策促使北魏迅速融合于汉民族,而元朝则推动蒙汉文化向新的、多元化方向发展。
随着社会性别讨论热度提升,学界开始关注北魏时期女子受教育情况。魏宏利《试论北朝女性之文化养成——以墓志材料为中心》一文谈及北魏女性接受文化教育者多为社会精英阶层,通过宫廷专设机构、家族设立的公共学堂、家族成员亲身传授等方式对其进行文化教育。教授的内容包括“六行”、“四德”、吉凶礼仪、经史文章、宗教知识等。女性教育的目的为满足男方家族所需的多重价值,担负男方家族所赋予的教育子女等家庭职责。
(四)授课内容
北魏学校教育教授与学习的内容目前学界几乎没有专门对其进行论述,只有部分谈及魏晋南北朝教育内容问题有所涉及,吴洪成《北朝学校教材探析》提到北魏官学教育以儒学经学为主要内容,以儒学五经及其注疏文本作为主要的课程资源进行教学。此外专设算学以《九章算术》为主要教学资源。地方私学也沿袭官学体制以儒家经学为主,兼授佛、道各家思想。私学启蒙教育以识字为主,常采用《急就篇》作为启蒙教材。但金滢坤先生在《汉魏两晋南北朝儒家经典与童蒙教育》一文中认为北魏蒙童教育的主要内容以儒家经典《孝经》《论语》为主,《五经》为辅。此外北朝受尚武风气的影响,除北朝宗室子弟启蒙较早,加之某些北朝汉族士大夫子弟拥有家学优势,其余的蒙童教育处于滞后阶段。
三、北魏学校教育的特点及作用
学界对北魏学校教育特点的研究并未形成专门研究,仅在论述北魏学校教育中有所涉及。张宪华《北魏官学初探》对官学教育的特点有所涉猎,学生及老师具有身份限制;北方教材笃守汉学,学风务实并对社会风向进行了引导;官学与私学互相渗透,联系加强。穆岚从纵向、横向角度研讨北魏学校教育的特点,《北魏官学教育研究》指出北魏承袭两汉儒学传统,形成务实学风;教育制度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上承汉魏传统,下启后代的隋唐教育;北魏教育与其他少数民族政权(元明清)教育存在差异,元明清保留本民族的学校教育,而北魏关于本民族的教育不再强调而是重视汉化教育。
北魏学校教育的作用掺杂在论文论述中,上述所提文章实际上都有所谈及,例如张宪华先生《北魏官学初探》认为北魏官学教育为北魏政府培养了大批的人才,教育的务实学风影响社会文化的走向,如《水经注》《齐民要术》等具有重要影响力和价值的著作撰写的风格也偏向务实。常倩从汉化的角度出发,《北魏学校教育与鲜卑族的汉化》一文认为北魏实施的一系列教育措施都是为汉化服务,北魏的学校教育成功的提升鲜卑人的文化水平,培养一批具有高度文化素质的少数民族学者、文人。齐盛以北魏法制的角度看待北魏儒学教育,《北魏法制的文化基础》认为北魏前期法制文化基础可归纳为:儒家思想对社会的逐步浸润和统治者建立的儒学教育,太学与五经博士的设立表明汉族士人的政治主张为统治者所采纳,并体现在文化传播,传授经学成为制度以正常有效的渠道影响着北魏统治者。教育的儒学因素构成北魏法制的文化基础,推动北魏法制的进步。
四、研究的不足与展望
通过上述学术梳理,可知学界对于北魏学校教育是较为关注的,并形成系列的学术成果,为后人深入研究北魏学校教育提供丰富的资料。研究内容领域较为广泛,基本涉及学校教育各方面,利于完善北魏学校教育发展历程,特别是对于北魏学校机构的研究不再是简单的介绍和罗列,开始从某个具体的学校教育机构设置来看待北魏的文化教育,例如诸多学者集中研究北魏特殊的“皇宗学”,从点到面以“皇宗学”探究北魏的教育发展与政治格局演变。此外针对某些问题的界定学者有着不同的看法,例如北魏中央官学教育发展阶段划分学者对此意见不一,抑或是学者对北魏孩童启蒙使用的教材有不同的论点,但学者们的讨论也充分印证在学校教育的研究方面呈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但实际上对于北魏学校教育研究上也存在一些问题与不足。
第一,关于北魏的学校教育研究方面,大多集中于官学教育、皇宗学等统治阶级教育方面,对于中央及地方官学的研究较为透彻。对于私学教育、平民教育、专科教育等问题则研究不足,仅是在北魏学校教育介绍中一笔带过,大多论述停留在表层介绍的阶段,对其进行深层解读和论证的文章不多。
第二,学界近年虽然开始关注研究北魏学校教育机构的设置,对北魏皇宗学进行细致的研究,但对于其他教育机构的单方面研究不足的。或因北魏承接两汉时期太学与国子学教育机构与体系,反而忽视对于太学与国子学的研究,但是时代背景的变化会致使教育机构内部的调整,这些细微的变化调整也值得学者深入挖掘背后的变化和原因。例如北魏前期特创新官学机构——中书学,但太和十年后将中书学更名为国子学,两者间的变化与调整也值得人们思考。
第三,关于北魏学校教育研究大多集中探讨拓跋鲜卑民族的教育或其教育的某一方面,对于将民族政权的学校教育进行对比研究的成果几乎没有,不进行对比研究无法深入揭示各民族间在学校教育上的渊源与影响,无法串联整个北方民族政权学校教育的脉络,学界对这一方面领域的探索相对不足。
第四,关于北魏学校教育研究中运用传世文献的居多,几乎未窥见学界采用二重证据法对北魏学校教育进行研究,对于考古资料利用度不够,尚有遗址、墓葬和壁画等丰富的考古资料未被运用于北魏学校教育研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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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晓凤,女,四川成都人,渤海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