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会放下手中的笔
想想故乡的蓝天
杨树挺拔,叶子稀疏
冬天就要来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时节
果实堆满粮仓
成群结队的雁飞往南方
我目睹父亲从屋脊滑落
重重跌倒,摔断了右腿
父亲深褐色的外套沾满霜雪
现在,白沙样的雪落进眼中
风息时,父亲的坟上覆满
被风吹折的草茎
去红砖路散步
修整后的道路平坦开阔
日光从槐树和栾树上撤回
叶子在晚风中私语
稍早前,我窝在沙发里
阳台上昔日蓬勃的植物
正领受早秋的指令
现在,万物沉寂,风也柔和
只有火车隆隆驶向远方的声音
海的波纹将岛屿送到面前
炎夏时,我们多次乘船去那里
岸边别墅,那间小小的白房子
我们把爱的语言刻进岩石的阴影
潮湿的雨季刚刚过去
夹竹桃在湿热的风里开花
纯白的云经过老屋顶
陶罐旁布满青苔
那些干净的诗,爱的羞涩
如今已没有人提起
从岛外返回岛内,车子行驶在快速路上
台风还没有聚集成雨,落在我的屋顶
还不能确切地知道,绝望会在多久之后
多少雨滴进海湾,才显露它的模样
刚刚经过的跨海大桥,明亮的路灯
闪着最后的光芒,经验带来了沮丧
虚无的修辞学,海潮卷起深绿色的浪
驾校的朋友,三个,或者更多
在夜晚的路上,高声唱着一首短歌
接下来,是天桥,横跨在湖里大道
那首歌又在这里唱响,连同雨水
苍穹带来黎明的潮湿和一生的晚风
一整天,我在书桌前枯坐
像一只提线木偶
随着远处的车声来回晃动
昨夜的上弦月还没有
升起在今晚的星空
现在与从前的生活相比
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写诗
写的意义仅仅在于写
以及确认寂寥的灵魂
能否被满目星光安慰
近来,许多个日子里,常有不适,偏头痛
始终有一种漂着的感觉,浮在生活表面
有点像那年,我们去土耳其,飞机在中途
降落在某个小城,我们排着队走下去
正是夏日,热浪扑面而来,不自觉地
向后趔趄了一下,忽然失重一般
令我始终难以忘记。现在,我们争吵
为一件又一件小事,小到需要用放大镜
去找到或辨认,几乎不存在的骨头与芒刺
现在,也算是初夏了,我开着车,行驶在
环城快速路上,两旁的白杨已经冒出新芽
打开窗,让温暖的风从缝隙中吹进来
总是这样,我们常常需要一些别的
不重要的,微弱的东西,如同雾气缭绕
缓解我们被日常消磨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