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再一次响起那句: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兵役法》,你们将退出现役,向军旗——敬礼!”每年木棉花的盛开伴随着《驼铃》声的响起,就又到了离别的季节,这一声再见,却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离开营区我哭成了泪人,抑制住泪水,班长送我去了火车站;当火车缓缓地开动,我看着窗外,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再见了,我守护了两年的城市;再见了,我二十岁的青春。
那年,我向往着边界线,盼望着自己也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在最美好的年纪去做最有意义的事情,我报了名,顺利地入伍,到了陌生的城市。殊不知,新兵连的前三个月是真的很难熬。
每天傍晚的三公里跑步,就像追赶着日落,也是在追赶着梦想;单杠上的咬牙切齿,用尽所有力气,最后无奈下杠,两手满是血泡;练士气的怒吼,青筋暴起,仿佛所有的不满都在这里发泄,过后剩下嘶哑的喉咙和带血的痰;最难忘的是那冲坡,两腿发软,干吐,依然咬紧牙关往上冲,谁也不甘心落后;一切都像在与时间赛跑,哨子和秒表分别被誉为“午夜惊魂哨”和“夺命追魂表”。嘴上说着不累,可身体怎会不累呢?白天班长严厉呵斥,晚上却轻轻帮我盖好被子,那可真是又爱又恨。
下连后每年都有海练,只有经过海练的陆战队员才是真正的陆战队员。夏天到海边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架着棉帐篷,中午进去就像进了蒸笼,只得把后帘撩开,才稍微好些。衣服干湿交替,身上便长满痱子,半夜痒得睡不着觉,只能苦中作乐。有段时间天天游五公里,一游一上午或者一游一下午。
第一次下海游泳的我,完全不敢相信人居然可以在海里游完五公里,别说在海上了,路上跑五公里都累得够呛。不停地游两个多小时,难免会喝几口海水,这也打破了我对大海的美好印象,那味道又咸又苦又恶心,我差点吐了出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碰到了战友们口中的噩梦——海蜇。被蜇后的小臂像果冻一般,软软的,随后整个手臂失去知觉,犹如千万根针一般扎着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区,从车库回来的班长,看到我通红的手臂便知道原因,就用牙膏帮我抹上,顿时心里很暖。有了种种经历,我才慢慢变得坚强。
第二年海练,有次正拖着一名新兵,海上突然下起了大雨,能见度开始变低,很快就看不到岸边。值班员以及班长在拼命吆喝,引导队伍朝着岸边的大致方向游去。我看到扒着我泳圈的新兵一直呛水,大声吼道:“不要慌!拉住我!我会把你带上去的!”当时他只能点点头,虽然我也喝了好几口水,可那时候深感责任在肩,就更加有劲儿地往前游。快到水际滩头,雨渐渐停了,安全上岸后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嘴上说着不怕,可怎会不怕呢?
大年三十晚上的岗总是那么特殊,我特意换上一身新迷彩服,把靴子擦得反光发亮,捏了捏帽檐,即使在漆黑的夜里没人看,也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手握冰冷的钢枪,寂静的夜里只有昆虫的鸣叫声,皎洁的月光洒在海沟上,渔船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再延伸过去便是城市的一角,灯火通明;看着一扇扇亮起灯光的窗户,嘴上说着不想家,可心里怎会不想家呢?总要有人奉献,才有万家灯火的幸福。
二十岁是最美好的年华,当兵是梦想,复学是现实,岁月流逝,如梦一场,还来不及和战友好好唠唠,便要告别。回望来时的路,坎坷曲折,酸甜苦辣全都尝一遍,多了份稳重,多了份成熟。致敬二十岁的自己,也致敬二十岁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