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庭院（六首）

四月记

杂草丛生的墓地

一片新鲜的绿

可触及之处

是一棵挺拔的小茶树，远观

在墓碑上寻找相识的名字

细雨飘落时荒草还没有燃尽

白色烟雾缭绕，我闭目蹲下

我不曾哭泣，只是有风

吹着我的衣襟，吹着我的头发

我急躁时被黑伞的铁丝

勾破了手指，还在不停受伤

我深知万事无不尽

可我同你一样，还存在着

谁不是在试图追寻瞬息的永恒？

新肌肤

一个异乡的夜晚，疼痛让我短暂昏厥

从小陡坡下来，我一阵慌乱，速度啊

不曾减缓，小路的一旁是树和铁栅栏

友人们在湖边野炊，吃李子，相隔着

一条小河沟，我想学电动车的骑行术

于是载人绕圈，一秒就会，多么得意

他提议去新的道路，我以为是在梦中

我就算受伤也会醒来，结束那个噩梦

然而那不是梦，我的黄格子长裙磨破

我的嫩的肌肤，渗入泥灰，仍在躺着

周围，言语的人群，他们的脚步声在

地面上踱动，离我的耳朵好近，时间

流逝，我清醒过来，感到了极大痛苦

知道自己还在人间，我的美丽的锁骨

不再可以深凹造型，它就像死过一样

肩膀的皮肤流脓，我们去寻古老中医

他给我敷药，金创药，忌食酱油辣椒

浅的创面不留丑的疤痕，新肌肤长成

多稚嫩，唤我：“维纳斯——断臂神”

南方庭院

似乎总有大风，吹得竹叶飘落

旁人多羡慕，如山民对平原的

谈论，却不离开这里一步

我在院子里吹风、晒衣

太阳出来之后，

飞鸟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它翅膀的扑腾声，引人注意

我目睹它快速地飞走又飞来

太阳落山时，扑腾声隐匿

青色植物，从地缝长出

它们在地底时所看到的

黑暗，此刻都消失不见

而我还在庭院坐着，回忆

那灰黑色翅膀的扑腾声

当月色变暗

缓缓移动，是云

有风吹，营造晦暗幻象

而我，躺在三叶草密布的

青色草地上，没有垫子，

只是一个单薄的

蛇皮袋子。你看见的星辰，

和你在同一时空吗？

那些远而耀的，闪光

靠近地面时，我感受不到

地球的转动，只觉安稳不移。

盛装穿过路边的墓地，

你会看到红蜡烛被点燃

是否想起了幼时见过的案板？

植物的叶片被晒干，被糅合

最后成型——细长的香

散发安宁气味。当月色变暗，

旁人视线模糊你心敞亮无比，

月光洒你身，随你到彼地

像凉爽的夜晚，在一棵

树下，暴风般的甜蜜。

消失的记忆

深青色墙壁，我家的门

是银角大王变的 它白亮亮，那匆忙一夜，

我只吃了晚饭 就离开，每次都在

未知的途中，我想起 那计划要带走的，想念

那带不走的——野植物 它有最深邃的清甜，

不像动物，腐烂味道 热锅里焯水，辣椒蘸水，

我唯一的快乐来源 如今也不见了。

离家，离开味蕾上的屋檐 离开那些植物叶片、藤尖

去没有辣椒的寡淡之地，

看食堂里的人们 如何把新鲜食材，

做得让人难以下咽 为它们哀悼，又许下

迎来好厨师的愿望。

冬

冬已到来，阳光无法穿透

狂风在夜里吹，你午睡时，

是否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空间变得安宁，片刻，马蹄般

脚步声又来。你的心脏剧烈跳动

用专注目光，审视般简单一问

不再追究，不再交流

才省去话语，节省时间

这个冬天，应当如冰花一般冷

只坐在那，饱含拒绝，

拒绝甜腻腻蛋糕，拒绝世俗欢乐

但酸奶慕斯治愈你，依然有爱

将你包围，你只是疲于应付

当你不再渴望近的交际，冬的果实

悄然落在床边，在你身上发烫

肚皮上，轻微的疼痛略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