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画像（组诗）

医生

病或者不病，都是自己的深渊

月亮能否从中升起

全靠内心的猎手

谁都不能被人轻易驯服

两双互相凝视的眼睛

类似镜子面对镜子

没有实体，也没有回声

空落落的风掠过夜晚边缘

没有一片药带来转机

就去种花

寻找鲜艳的同类

而后转身，群星不久将远去

自画像

只活在长满水波的星空

把种花当作一生的事业

外面的声音，都应该关进瓶子

等待有人观察

保证眼睛的精准，像子弹一样

随时能洞穿具象的实体

看见古老的石像，看见遥远的

来自宇宙边缘的火

扣子是近在胸前的恒星

每一次转动

都将带来新的语言

并不只停留，而要永恒地住下

星月夜

所有的瞬间都是同一个瞬间？譹？訛

虚度夜晚的人，无非率先掌握奥秘

关于光与影

关于梦里的，那场亘古大病

天空仍如远古的部落

只容纳相近血缘的生命

群星、流云、月亮，千年如一日

穿同一件不褪色的几何衣裳

这位母亲，从未放弃传授自己的语言

渴望在宁静的村庄

找到她遗落的子嗣

——那个只痛饮蓝色药片的婴儿

注：

？譹？訛引自奥克塔维奥·帕斯的诗。

罗纳河上的星空

这将是所有旅程的出发地

从夜晚散步开始，钟爱星光与水波

让蓝色替激情做主

对话过去，也对话未来

岸的两端相互眺望

中间是灵感流动的水

水与水紧靠在一起

身上的颜色，彼此是看不见的

相爱的人不是最后才在什么地方相遇

他们一直就在一起？譹？訛

是时候为船只解开绳索了

摆渡它，它就是一座通往爱人的桥

注：

？譹？訛引自莫拉维·贾拉鲁丁·鲁米的诗。

卧室

窗户始终半开，但不为

等候谁来

明天的食物仍来自房间内部

酒瓶还沉甸甸

简单装裱几幅画，悬挂于

离枕头最近的墙上

外部的声音尽在其中

钟表里永远看不见时间

因而没必要布置

反正抽屉一关，天就跟着黑了

进入睡眠后，有腿的家具

都将获得自由

木桌、木椅、木床

平等地划分领地，不用人再担心

红色葡萄园

日落时，秋后的雨水

已然提前离去

光线偏爱般汇聚于泥路

淌成一条发光的河流

果实在园中血脉相连

先采摘哪一串，谁都没想好

赶车的人听着铃铛

空荡荡地来回

多好的机会。不如放下箩筐

看看远处的房子

阵阵甘甜中随意跳舞

直至火红沉没，直至戒掉饮酒

午间休息

妻子是丈夫的第一个孩子

第二个是麦粒

酷热的天气里

他们共同把他（她）抢救下来

组成一个家庭

然后背靠阴影，让马也歇一歇

嚼几片颖壳

新鲜新鲜它的牙齿

之后众多的日子

还要在它背上沉重地度过

鞋子弯弯，镰刀弯弯

它们始终是成双的

必须紧靠在一起

休息，不需要隐藏

这对彻头彻尾的爱人

夜间咖啡馆

今天的开始即明天的开始

众多灯盏的光，同时击中客人

一如诸神注视

被这里短暂收留的人

都要靠酒和咖啡

把自己驯服成一名失眠者

他们的肉身来自城市的不同角落

而灵魂，来自同一座

丧失理智的漩涡

此刻谁决定跳进去

谁将以眩晕为代价

彻底沉沦，或者彻底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