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增长（组诗）

向虚无敬一杯虚无之酒

新的开始意味着新的结束也同时开始了

这些年他随世道动荡

拿得最稳的是酒杯

凝望正月初一零时绽放又消逝的烟花

他伸手做出举杯动作，愣在空中，突然抖了抖

向虚无敬了一杯虚无之酒

孤独是我的竞争力

人多的时候，我总是无话可说

我知道热气腾腾背后那种寸草不生的荒凉

我的孤独已经开过光，它五谷丰登也五蕴皆空

增长了我梦游人间的能力

他们举杯言欢，我低头摩挲我的孤独

我的孤独已经有了深邃幽静的包浆

吃着星光长大

我在海南岛吃着星光长大

身上藏有永恒但易于消逝的事物

经常深夜回来，沾染了太多洗不掉的风尘

独坐对明月，我像个树桩

有着根深蒂固的欲望和腐朽

一封来自梦古潭的情书

我怕这弯月单刀直入，伤害远在身边的你

只愿人间宽敞，肉体安好

我们酒痕在衣，忘了坠欢莫拾？譹？訛

在夜里交换唾液，清晨醒来，嘴边生出了燕窝

注：

？譹？訛引自李叔同《西湖夜游记a8734300a0d29ffe8b85f43e128b3cc50e23a16f9fd105ef9ce1d0341de29688》。

日历和挂钟让时间双倍流逝

无处不在的墙把我们的空间相互隔离

墙上的日历，从时间上再次把我们无可挽回地隔离

正如你看见的，方形日历上面，有个圆形挂钟

一种不动声色，另一种嘀嗒嘀嗒地兜圈

你度过的时间至少是二维的，是以双倍速度流逝的

但是对此你毫无察觉，依然每天清晨起床

不紧不慢地撕下一页日历，但又不急着丢进垃圾桶

就随意地叠在凌乱的旧木桌上

像是把时光一天一天地存起来，任由灰尘覆盖

我派灵魂去爱你

肉体太累了，我只能派灵魂去爱你

它翻越万水千山，在风尘中

按照心的形状扩散，接着又变回人样

最后它衣衫褴褛，缠着绷带，像个战败的士兵

谁都在硬挺着，亲爱的，白头偕老的下场就是弹尽粮绝

如水增长

惊蛰过后，我的宁静

如水增长

与时光一起增长

与灰尘一起增长

心无挂碍，与富足恒久的事物一起增长

我无法证明今天是芒种

但是你们的祖先不可能翘着尾巴

蹲在树杈上捉虱子吃，就像我

无法证明我曾经和李白约卓文君喝酒

即使仙宝712年我从梦古潭出发

取道水尾圣娘星来到地球，虽然这首诗

写于公元2021年6月5日，农历芒种

长安梦幻与现实

走下大雁塔，过大慈恩寺，路边白玉兰树盛开白玉兰花

忽闻诵经声，忽闻一灰袍僧对一灰袍僧说：

“其实他在那边没挣到什么钱……”

长安十二时辰，唐宴，我最爱吃翡翠白玉饺子

听美人半遮脸弹奏古筝月琴，饮西凤酒，过三巡

沿红色楼梯下中庭观赏《极乐之宴》

挤在衣衫缤纷的人群中，我朝着饰李白的演员大声招呼：“太白兄！”

人间已陌生

已经忘了故乡……野果的名字，泥土的味道

已经无法用方言来问候和祝福

这么多年了，人间陌生

谁还记得初次日升，最后一次月落

谁还能看清渐远的来路和灯火渐灭的归途？

宇宙里最大的孤独

坐在海南岛东北部

一块渐渐被淹没的暗礁上

想念再也回不去的水尾圣娘星

面对肥大滚烫的海水，安静地编织竹篮

好诗自带光芒

中秋夜，回乡村读《李太白全集》

听懂了一句鸟语：

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明月会降临

初恋1990

回忆初恋

她只说了

四个字：

雨后春芽

风过黄花梨

母生、坡垒和瘦一点的那棵子京

多么好，它们就叫作母生、坡垒、子京

多么好啊，一只歌鹩八？譹？訛飞过黄花梨

我依然听不懂鸟语，多么好，多么好的南风吹拂

惊蛰之夜又做了一场春梦，多么好

注：

？譹？訛海南话对一种鸟的叫法。

气球从地球上空飞过

人们看见气球从地球上空飞过

神仙坐在水尾圣娘星梦古潭边

看见地球从气球上空飞过月亮和一个不存在的圆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