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楠:张老师好。很多人说,故乡与童年是诗人的精神原乡,你的故乡与童年在文学上给了你怎样的影响与滋养?
张敏华:我祖籍桐乡晏城,这是我父亲的出生地。抗战爆发后,父亲随我爷爷奶奶到了嘉兴南湖,我出生在南湖区黎明村。我写诗三十多年,故乡和童年一直是我写诗的题材,涉及亲情、生死、情感等精神元素。对故乡不同寻常的感受和对童年苦难的记忆,成了我的诗歌创作素材。我的诗歌都是试图表现出对命运的某种不可理解性,体现人与自然、社会、历史以及现实世界之间的某种复杂关系。
朱夏楠:你觉得诗歌与你的生活有着怎样的关系?
张敏华:1985年8月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嘉善工作,2023年5月退休。在这三十八年的工作年限里,我经历了六个工作单位。在不断的变动中,我意识到自己随时要面临“另一种状态”。我成了自己心灵的异乡人,我开始在心里“反对”自己,要想在这“另一种状态”下活得“更好”。后来,因父母的离去,我写了很多和生死有关的诗歌,我不知道这和我在卫生局工作的两年是否存在着某种宿命关联。我思考怎样的生命才有价值、有意义。人们往往迷恋于自身的利益与工作上的忙碌,有多少人会去倾听大地万物卑微的声音?有多少人会去关注自己内心深处的低语?什么才是我们发自内心的真诚、善良和良知?现在很少有人还保持着自己人格的独立,包括我自己。
朱夏楠:你一般在什么情境下生发写诗的冲动?或者说,你是怎样完成一首诗歌创作的?
张敏华:一位诗友曾对我说,中年写作对自身的敏感随着身体机能的逐渐弱化变得越来越强烈,关注自我的作品开始增多,这种关注融合了体察、判断以及操控中的情绪变化等,外界、外象不再是叙述主体,仅仅作为契机来触发、唤醒个人意识。我也深有同感。我写诗就是抓住了这些契机和意识,而这些契机和意识又给我带来写诗的灵感或冲动。十多年来,我养成了早起早睡的习惯,一般每天晚上十点入睡,早上五点醒来,然后就开始阅读写作。我写诗的习惯是用笔将诗写在笔记本上,我觉得这种原始的写作方式更能接近或抵达自己的心灵。一首诗写完后我就将诗打印出来,然后对诗作一次次修改,直到满意为止。一般一首诗从完成初稿到定稿需要五六次的修改,甚至更多。我觉得好诗是修改出来的。
朱夏楠:你认为一首好诗要具备哪些特征?
张敏华:我认为好诗必须具备这些特征:语言干净,结构新颖,表现力独特。也就是善于想象和联想,善于隐喻和提炼,努力使诗歌具有高远的情怀和饱满的内涵。在我看来,一首好诗要有对个体生命意义、命运符码和现实反思的独特感受,用诗性哲学的语言,简单、朴素,能透过文字体验到诗人内心世界的苍凉和光芒。
朱夏楠:在诗歌创作的道路上,你秉持着怎样的认识?
张敏华:写诗三十多年,我一直遵从自己的召唤,拒绝不符合自己的写作态度,因为我一直对自己的诗歌创作保持着清醒的认知。记得二十多年前,我和诗人黑陶有过一个访谈,在这个访谈中我说:写诗的过程,是诗人寻找生命感觉的过程。诗歌作为一种生命情感的流露,热爱生命是诗歌的本质。由于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同,所遭受的挫折和磨难也就不同,因此,写诗的过程,更是一种给自己的心灵取暖或止痛的过程。
朱夏楠:你有欣赏的诗人或作家吗?他们对你有怎样的影响?
张敏华:我欣赏的诗人或作家其实是不确定的,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在读大学时我喜欢雪莱、拜伦和普希金的诗,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时我喜欢上北岛、舒婷、顾城和海子的诗,再后来人到了中年,我喜欢上了布罗茨基、德里克·沃尔科特、米沃什、达菲、保罗·策兰、雷蒙德·卡佛、辛波斯卡、希姆博尔斯卡、费尔南多·佩索阿等众多外国诗人的诗。这些大师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品,对我诗歌的写作都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朱夏楠:诗歌对你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呢?
张敏华:写诗是人生的一种催化剂,相信写诗会继续带给我更多的生命支撑和人生快乐,同时也能让我相信把诗歌作为生活的一种可能。一个诗友曾对我说,“诗并不改变世界,诗也不改变我们,像以前常常说的,诗也不是武器,但同样,我们可以说,诗改变灵魂,诗改变生活,诗让我们抵抗虚无。”我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