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卫生事件下长三角港口拥堵与应对机制研究

摘 要：2022年3月，长三角地区发生公共卫生事件，长三角港口出现拥堵，物流供应链体系受到冲击，这为港口应对突发事件提供了案例经验。基于对长三角港口拥堵指数、航运供应链和航运网络结构在不同时间段的分析，发现上海因疫情封控后，4月份长三角港口拥堵明显，但涉及民生物资的供应链得到优先保障；太仓港和南京港成为长三角地区重要的货物集散枢纽，在特殊时期承担重要的中转功能；上海港与宁波舟山港则依然保持着向外输出的门户枢纽功能。得益于长三角港口一体化协同机制，政府、企业与港口管理者利用多式联运方案，保障长三角物资运输有序和供应链通畅，这对于全球其他港口群应对突发事件有借鉴价值。

关键词：航运供应链；港口拥堵；应对机制；港口协作；长三角地区；公共卫生事件

作者简介：王列辉，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行政区划研究中心教授，主要从事交通地理、城市地理、历史地理研究；苏晨，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行政区划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港口地理学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港口供需演化与均衡状态研究”（项目编号：20amp;ZD070）、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基于船舶轨迹大数据的全球航线碳排放测度与绿色航运”（项目编号：42371178）和华东师范大学新文科创新平台“城市空间定量研究数据平台”（项目编号：2022ECNU-XWK-XK001）的阶段性成果。

中图分类号：F127;F5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403（2024）04-0039-11

DOI：10.19563/j.cnki.sdzs.2024.04.005

一、引言

2022年3月，新冠疫情在长三角地区蔓延，上海地区形势尤其严峻，不断收紧的防控措施对长三角的陆路运输和海上运输带来了很大影响。根据英国海事服务网Vessels Value观测数据显示，3月中下旬长江口周边海域船只靠泊数量呈现节节攀升的趋势，同比增长超七成，航运公司纷纷调整在沪业务。①" ①澎湃新闻：《周边海域“货船堆积” 上海疫情升级引发海运隐忧》[在线]，2022-04-04，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7461407.港口虽远离城市中心，但在全球物流供应链体系中地位重要，长三角港口群是全球最为繁忙的港口群之一，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与内陆集散运输双重冲击下，该港口群物流供应链体系的变化及应对，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

港口作为全球海运贸易的核心节点，其结构特性和行为模式使其容易受到突发事件的影响。①" ①Verschuur J，Koks E E，Hall J W.Ports’ criticality in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global supply-chains.Nature Communications，2022，13（1），p.4351.近年来，国际冲突、自然灾害、COVID-19疫情等危险因素频繁发生，导致港口运营中断事件显著增加。②" ②Rodrigue J P.The governance of intermediacy：The insertion of Panama in the global liner shipping network.Research in Transportation Business amp; Management，2017，22，pp.21-26；Verschuur J，Koks E E，Li S，et al.Multi-hazard risk to global port infrastructure and resulting trade and logistics losses.Communications Earth amp; Environment，2023，4（1），pp.1-12；Notteboom T E，Haralambides H E.Port management and governance in a post-COVID-19 era：quo vadis？.Maritime Economics amp; Logistics，2020，22，pp.329-352.针对COVID-19对航运的影响，学术界已进行了广泛的研究。例如，David March等和Alexandra Loveridge等的研究表明，受疫情影响，不同专属经济区内的海上交通量明显减少，各类船舶的活动在时间和空间上展现出显著差异。③" ③March D，Metcalfe K，Tintoré J，et al.Tracking the global reduction of marine traffic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Nature Communications，2021，12（1）；Loveridge A，Elvidge C D，Kroodsma D A，et al.Context-dependent changes in maritime traffic activity during the first year of the COVID-19 pandemic.Global Environmental Change，2024，84，p.102773.在航运市场的供需方面，中国各大港口的供给能力在疫情的冲击下经历了变动，需求的变化相对于供给的变化更为明显④" ④罗凤：《疫情对跨太平洋航线集装箱运输市场供需影响研究》，集美大学2021年。；跨太平洋航线的集装箱运输市场经历了从崩溃到萧条，再到复苏和繁荣的波动⑤" ⑤陈萍：《疫情冲击与我国主要沿海港口供需水平研究》，华东师范大学2023年。。此外，在港口运营和航运供应链变化方面，已有研究证实港口作业效率、疫情严重程度和政府控制措施会对港口运营和供应链造成影响⑥" ⑥Guan D，Wang D，Hallegatte S，et al.Global supply-chain effects of COVID-19 control measures.Nature Human Behaviour，2020，4（6），pp.577-587；Xu，Lang，et al.“The effect of COVID-19 pandemic on port performance：Evidence from China.”Ocean amp; Coastal Management，209 （2021），p.105660.，进而影响港口供应链的跨区运输和运作成本⑦" ⑦杨梦莹：《疫情背景下港口供应链稳定性影响因素研究》，江西财经大学2023年 论文。。因此，在推动港口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亟须加强对港口在面对风险冲击和应对突发事件时的策略和应变能力的关注。⑧" ⑧丁文：《新格局下航运应变之道》，《中国水运报》2021年11月8日，第2版。

港口是海上运输系统与陆路运输系统的关键连接枢纽，国内外学者对港口拥堵进行了广泛的论证，其结果涉及多方面因素。出口货量与需求量的激增⑨" ⑨王永进、杨璐：《港口拥堵、内生贸易成本与中国对外贸易利益》，《世界经济》2023年第9期，第52-81页；冯洪悦：《考虑拥堵与环境成本的集装箱海运网络优化研究》，大连海事大学2020年。、港口配套设施服务和港口装卸效率下降⑩" ⑩王芙蓉、丁一、林国龙：《考虑港口拥堵因素的沿海海运网络优化》，《计算机工程与应用》2017年第10期，第218-224页。、港口饱和度和锚泊等待时间上升、船速下降、锚地排队长度和船舶多次移锚比率上升B11" B11李振：《基于AIS数据的集装箱港口拥堵评价方法研究》，大连海事大学2023年。，港域内船舶数量、泊位船舶数量和候泊船舶数量增加B12" B12陈伟杰：《基于AIS数据的集装箱港口运营服务效率评价研究》，上海海事大学2022年。，是港口拥堵的主要表征。城市道路拥堵和道路容量扩张、散装船舶的装载能力、港口类型和入港时间B13" B13Wan Y，Zhang A，Yuen A C L.Urban road congestion，capacity expansion and port competition：empirical analysis of US container ports.Maritime Policy amp; Management，2013，40（5），pp.417-438；Sakong-Hoon，Choi Seok-Beom.Empirical analysis of causes of demurrage of domestic bulk vessels - focusing on berthing waiting time.Shipping Logistics Research，2009，25（2），pp.263-284；Potgieter L，Goedhals-Gerber L L，Havenga J.Risk profile of weather and system-related port congestion for the Cape Town container terminal.Southern African Business Review，24 （2020），p.n.pag.，铁路或驳船服务中断、熟练劳动力的短缺、集卡和货运车司机的短缺、港口文件编制程序、港口运营和管理、船舶交通投入、港口结构和战略、政府关系等B14" B14Gui D，Wang H，Yu M.Risk assessment of port congestion risk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Journal of Marine Science and Engineering，2022，10（2），p.150；Bolat P，Kayi瘙塂oglu G，Gunes E，et al.Weighting key factors for port congestion by AHP method.Journal of ETA Maritime Science，2020，8（4），pp.252-273.因素已被学者证实会引起港口拥堵，进而对海运产生负面影响。为应对频繁发生的港口拥堵事件，学者们提出了一系列有效的措施。优化交通基础设施和发展多式联运、开发流量拥堵算法来预测未来的港口吞吐量、利用交易成本分析（TCA）建立概念性模型选择治理模式①nbsp; ①Xu B，Li J，Liu X，et al.System dynamics analysis for the governance measures against container port congestion.Ieee Access，2021，9，pp.13612-13623；Iyoob M Z，van Niekerk B.CAUDUS：An optimisation model to reducing port traffic congestion.2021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Big Data，Computing and Data Communication Systems （icABCD）.IEEE，2021，pp.1-7；Saeed N，Song D W，Andersen O.Governance mode for port congestion mitigation：A transaction cost perspective.NETNOMICS：Economic Research and Electronic Networking，2018，19，pp.159-178.、建立班轮航线配船与货物分配多目标优化模型、基于多重分形研究提供港口拥堵依据、政府参与港口运营管理等方法已在实践中得到验证。②" ②王振宇、谢新连、许小卫：《新冠疫情和双碳战略背景下班轮运输多目标优化》，《大连海事大学学报》2022年第1期，第31-41页；林国龙、马理博、张辰彦等：《中国和巴西港口拥塞指数多重分形研究》，《重庆交通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16年第6期，第148-152页；马千里、刘敏、杜木子：《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中国港口冷链运行效率研究》，《大连海事大学学报》2023年第4期，第126-134页。

在区域一体化的背景下，港口正在由城市港口、省市港口向区域港口群发展演变，在港口群协同发展的同时，群体内部的某一环节在遭受外部冲击时，港口群内部的联动反应与应对能力尤为重要。综上所述，现有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引起港口拥堵因子的探索与港口拥堵解决措施的实证案例分析，而缺乏对于港口面对突发事件时，区域港口供应链体系变化的探索。长三角港口群作为全球最大的港口群之一，港口群内部的货物集散对国内物流供应链有着广泛而直接的影响。为探究在公共卫生事件与地区交通管制措施背景下，长三角港口运营与物流供应体系在时间和空间上的特征规律，本文以2022年1月—6月为研究期，解析在突发事件下长三角港口拥堵与物流供应链体系的变化，提供港口应对突发事件的案例经验。

二、研究对象、数据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文选取2022年交通运输部发布的全国港口集装箱吞吐量排名前20的长三角港口：上海港、宁波舟山港、苏州港、连云港港和南京港，来分析在长三角地区陆路运输系统阻断的情况下，各港口的动态演变特征。据苏州统计年鉴，2022年，苏州港集装箱吞吐量908万标箱，其中太仓港区吞吐量803万标箱，占比88%。太仓港区是苏州港的主要货物集散区，由于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苏州港的数据主要来自太仓港区。

（二）研究数据

以2022年各港口的集装箱船型、液体散货船型、杂货船型和干散货船型的在锚数量、在泊数量、在港数量、锚泊时长和作业时长为基础数据，数据主要来源于中远海运旗下船视宝平台（数据获取于2022年7月1日前），来计算港口拥堵的各项指数。

（三）研究方法

1.熵权TOPSIS

为了探讨各港口在研究期内是否发生了拥堵现象以及各港口拥堵在空间分布上有何特征，本文采用熵权TOPSIS法来衡量港口的综合拥堵水平，对各港口2022年1月—6月的月度在泊数量、在锚数量、在港数量、锚泊时长和作业时长进行标准化处理的基础上，再采用熵权法对各指标进行权重赋值，最后采用TOPSIS法对港口的拥堵值进行量化排序，以得出港口不同月份和不同船型的拥堵指数。①" ①胡星、王志博、李中明：《郑州国家中心城市功能优化提升研究——基于中西部五个中心城市的比较》，《中国名城》2019年第9期，第13-21页。

2.MF-DFA

MF-DFA（Multifractal Detrended Fluctuation Analysis）是一种用于分析信号多重分形特性的方法，它是DFA（Detrended Fluctuation Analysis）的扩展，一般用于全面地揭示信号的复杂性和多维度尺度，信号数据可以是时间序列数据、空间数据或其他类型的数据。

该方法第一步，对数据进行预处理，将原始数据根据具体的分析需求分成多个等长的子段后，进一步进行趋势消除，以去除非平稳趋势。第二步，对每个子段计算局部均方根（fluctuation），描述信号在各个尺度下的波动性质。在尺度分析阶段，计算局部均方根的均值，得到随尺度变化的局部均方根函数F（n），并进行对数变换，即ln（F（n））。第三步，通过线性拟合或其他方法计算多重分形谱，描述了信号在不同分形维数下的分布情况。第四步，分析多重分形谱的形状和特征，以了解信号的多重分形特性，通常呈现出曲线或多条曲线，反映了信号在不同尺度下的复杂性和多尺度结构。本文借鉴Stefano Bianchi所提供的算法，利用Python工具实现本文的拥堵数据多重分形特征分析。②" ②Bianchi S.fathon：A Python package for a fast computation of detrendend fluctuation analysis and related algorithms.Journal of Open Source Software，2020，5（45），p.1828.

三、长三角港口拥堵状况分析

（一）港口拥堵指数多重分形特征

利用MF-DFA方法，对港口的拥堵指数时间序列进行实验分析，得到如图1、图2所示的结果。图1展示了港口拥堵指数的Hurst指数结果，该指标是用来分析时间序列数据的长期记忆性，q代表了分析中的

统计量的阶次，而纵轴h（q）表示对应的Hurst指数。分析结果显示，h（q）与q呈现负相关，且h（q）的阈值在（0，1.8）内，说明数据具有多重分形特征。其中，连云港港的Hurst指数阈值较大，说明其拥堵指数的多重分形特征更为明显。为了进一步验证港口拥堵的时间序列多重分形特征，对各港口的拥堵指数的尺度函数τ（q）曲线进行验证，该曲线的形状可以揭示港口拥堵指数的时间序列数据在不同尺度上的复杂性。由图2可知，各港口的尺度函数τ（q）为单调递增的凹向横轴函数，说明拥堵指数在时间序列上具有多重分形特征，即具有稳健性。

（二）长三角港口运营受影响

长三角地区是中国最为发达的经济区域之一，该地区集中了大量的制造业和贸易企业，货物进出口需求极高。而公路运输是长三角货物集疏运体系的重要方式，以上海港集装箱运输体系为例，上海港的集装箱货源主要来自长三角地区，日均进出集装箱港区的集卡车辆双向约5.1万辆，其中与上海市内之间的集卡往来约为41%，与江苏之间的集卡往来约为38%，与浙江之间的集卡往来约为21%。①" ①饶曼琦：《关于上海港集装箱运输专用通道设置方案的思考》，《交通与港航》2023年第1期，第24-29页。2022年3月13日，为配合流行性疾病防控工作，上海市交通部门发布了客运站暂停运营的公告②" ②新华网：《上海全部客运站自14日起将暂停营运》，2022年3月13日，[在线]，http：//sh.news.cn/2022-03/14/c_1310513130.htm.，随之上海海关发布外高桥保税区部分海关货运卡口暂停对外受理的通知③" ③中华人民共和国上海海关：《保税区海关关于疫情期间调整业务办理场所的通知》，2022年3月16日，[在线]，http：//shanghai.customs.gov.cn/shanghai_customs/423405/qtzhxx1/423461/423463/4230552/index.html.；3月28日，上海市政府发布逐步实行全域静态管理措施，上海地区陆域交通系统中断，且其负面影响不断向外蔓延。为防控流行性病毒扩散，长三角地区多个城市相继实行高速封控管理，截至4月10日，浙江省、江苏省和安徽省，高速公路收费站关停数量已高达110个④" ④中华人民共和国交通运输部：《全国高速公路收费站和服务区关闭关停自查自纠工作进展情况》，2022年4月18日，[在线]，https：//xxgk.mot.gov.cn/2020/jigou/glj/202204/t20220418_3651663.html.，且由于各地防控措施存在差异化，集卡车运输受限，加之隔离政策与高速封路，使得集卡车司机运力短缺⑤" ⑤第一财经：《疫情里的长三角外贸物流：集卡司机短缺，企业出货延迟》，2022年4月13日，[在线]，https：//www.yicai.com/news/101378600.html.。至此，长三角地区公路供应链中断。

面对此突发事件，上海国际港务发表声明：“除极端天气外，将保持24小时运营。”⑥" ⑥第一财经：《上海港严重拥堵滞留数百货轮？真相其实是这样！》，[在线]，2022年4月3日，https：//www.yicai.com/news/101369549.html.但面对全域静态管理，道路桥梁封控等层层管制措施，马士基、中远海运、ONE等各大船公司均发布了业务调整公告，包括：航线延期、调整船期、取消挂靠上海的港口。尽管政府与企业出台了一系列补救措施，但疫情的传播与陆路交通的阻断，使得港口拥堵的现象依然不可避免。对长三角各港口2022年1月—6月的拥堵指数进行可视化处理（图3），可知从3月开始各港口的拥堵指数不断攀升，在4月达到拥堵的高峰期，在进入5月后拥堵指数有所下降。其中连云港港拥堵指数增幅最大，与3月相比增长了约2.8，其余港口也均有不同程度的增幅。

据图4，4月份长三角地区港口出现大规模船只排队等待卸货的现象，船舶在港口滞留的时间显著增加，连云港港、南京港、太仓港、上海港和宁波舟山港的拥堵水平均处于高位。连云港港与上海港拥堵指数一度突破4.0，连云港港4月船只平均等泊时长高达160小时，宁波舟山港平均每天在港船只逼近500艘。

可见，在公共卫生事件与陆路交通阻断双重冲击下，4月是港口受影响最为严重的时期。这一时期内，长三角地区陆路交通系统停滞，港口作业人员不足与集卡车司机缺失，进而降低港口与陆路集疏运的作业效率，导致港口货物堆积，船只数量激增，船舶滞留时间增加，货物流通减缓，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使得长三角港口面临严重的拥堵问题。与此同时，拥堵问题也引发了航运供应链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三）航运供应链破坏

在研究COVID-19大流行对航运供应链的影响时，众多学者已发现航运供应链因疫情而遭受的多重冲击。这些研究涵盖了供应链的失调问题①" ①伏开放、周国林、叶妹：《新冠肺炎疫情对江苏省港口的影响分析》，《物流科技》2023年第3期，第116-120页；伏开放、王红旗、王海霞等：《新冠肺炎疫情对上海港口的影响分析》，《中国物流与采购》2023年第16期，第51-52页。、供应链稳定性的下降问题②" ②余琛、董岗：《新冠疫情背景下港航运输链横向合谋稳定性》，《上海海事大学学报》2023年第4期，第91-98页；杨梦莹：《疫情背景下港口供应链稳定性影响因素研究》，江西财经大学2023年。以及疫情对港口物流贸易产生了负向冲击①" ①黄苗苗：《新冠疫情背景下长三角港口物流对出口贸易的影响研究》，东华大学2023年。等方面。为深入探讨航运供应链在受到破坏后的具体表现，本文将分析各港口在疫情防控期间原油与成品油、钢材、粮食及煤炭的进出港量，从而揭示不同货物类型在本次疫情中的变化情况。

1.原油成品油与钢材供应链受冲击

对各港口的货物吞吐量进行统计并根据货种进行分类，可见，原油与成品油以及钢材在4月份呈现出明显的锐减趋势，两种货物的总吞吐量环比分别减少约400万吨与10万吨（图5）。其中，钢材航运供应链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宁波舟山港与上海港在4月份的钢材吞吐量几乎为零。尽管连云港港、太仓港与南京港增加了钢材的进口量，但这仍然无法弥补宁波舟山港和上海港的巨大缺失量。在原油与成品油的供应链中，各个港口在4月份的吞吐量均呈现下降趋势，其中上海港的减少量达到了100万吨。这表明航运供应链在这一时期受到了明显的影响，原油与成品油这一关键资源的流通受到了制约。航运供应链的连锁反应机制表明牵一发而动全身，港口之间的吞吐量波动不仅会影响港口本身的运营，同时也会对整个地区的资源调配、生产链条和经济活动产生深远的影响。

2.粮食与煤炭供应链受影响较小

粮食和煤炭作为生活必需的基本物资与能源，在特殊时期其运输具有一定的保障性，受到的干扰相对较小，煤炭与粮食的总吞吐量呈现相对稳定的趋势（图5）。上海港与南京港的煤炭到港量锐减，尤其是南京港减少了约20万吨。与之相反，连云港港与太仓港在同期煤炭的进港量呈显著上升趋势，其中太仓港4月环比增长超过100万吨。这种“此消彼长”的货物到港模式使得长三角煤炭到港的总量在4月份呈现相对平稳的变化。煤炭作为基础能源，其需求相对稳定且具备必要性，即便在供应链波动的情况下，对能源的进口也具有较高的保障度，这使得煤炭受到的影响程度相对较小。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总体上煤炭吞吐量变化较小，但各港口之间存在明显的差异，这表明供应链的调整与货物流动的重新配置在不同港口之间产生了差异化的效应。这也反映了长三角地区航运供应链的动态变化与港口在面对突发事件下的动态协作，突出了不同货种在供应链波动下的适应性与灵活性。

（四）航运网络结构变化

进一步分析4月连云港港、南京港、宁波舟山港、上海港和太仓港之间的往来货物量，并与3月进行比较，得出如表2所示的OD矩阵表。据表2可知：太仓港与连云港港出发至各港的货物总体上呈增加的趋势，此时段内两港为长三角港口群内重要的货物疏散港，太仓港承担了约457万吨集装箱，而约17%的集装箱通过其作为中转站的模式重新调度至江浙沪等地区，实现了陆向疏散和海向输送，成为航运供应链中不可或缺的关键节点，连云港港大约20%的货物源自江苏、浙江和上海地区，约有35%的货物通过连云港港中转被重新分配至长三角地区。各港口运送至宁波舟山港、上海港的货物增加，可见两港是重要的货物集中枢纽港，宁波舟山港与上海港的单向联系增强，但上海港输送至宁波舟山港的货物锐减。

四、长三角港口拥堵应对机制

（一）港口群协作

在正常情况下，上海港、宁波舟山港、南京港、太仓港与连云港港均能够满足市场需求，并具备一定的冗余能力。然而，一旦遭遇突发事件，受冲击港口的吞吐能力将受到损害，其实际能够满足市场需求的能力被削弱。未满足的市场需求则需要通过港口群内部协调来恢复受损的吞吐能力，或者寻求外部协助。对于未受冲击或者说受冲击较小的宁波舟山港、南京港、太仓港与连云港港来说，一方面可按照正常情况完成其自身的市场需求份额，另一方面可以利用冗余能力来分担上海港受损所产生的未满足需求量。①" ①臧玳跃：《非常规突发事件下集装箱港口群网络弹性问题研究》，浙江大学2018年。

因此，上海港无法正常运转时，货主与船运公司通常会寻找替代港口，而宁波舟山港、南京港、太仓港与连云港港由于地理距离的关系，则成为替代方案。这种情况下的港口替代选择凸显了供应链的复杂性和港口系统的相互协作。在应对突发事件时，港口系统需要迅速调整和协调，以维持货物流通的连贯性。可见，港口的灵活性和应变能力已经成为确保供应链稳定运行的重要因素之一。长三角港口群内不同港口之间不是简单的竞争关系，而是存在着复杂的分工协作格局。单一港口的作用虽然重要，但真正的运营效率和抗风险能力需要依赖于整个港口网络的协同联动。

（二）多式联运

为解决长三角广大经济腹地的需求，降低供应链受冲击所带来的影响，保障长三角地区货物运输的通畅，各级政府与企业联合推出了“陆转水”“水水中转”“多式联运”和“沪太同港”等措施。在“陆改水”与“水水中转”方面，上海、南京、杭州、宁波、合肥等地海关联合发布公告并支持企业跨关区采取“水水中转”“海铁联运”“联动接卸”等转运模式，实现“陆转水”“陆转铁”；中远海运公司提供陆改水服务，通过长江航道与沿江港口，解决客户的运输困难。在“多式联运”方面，中远海运、马士基、以星、阳明、新海丰、韩星、美森、达飞等各船公司与上港集团密切合作，共同提供“多式联运”解决方案，提供陆改水服务产品，通过长江黄金水道，以“外贸+内贸”模式，解决客户的运输困难；中铁集装箱运输有限公司统筹安排芦潮港中心站，联合上海港海铁联运公司、长三角各地相关物流公司开通了“南京—上海”“常州—上海”和“合肥—上海”等铁路运输路线。

此外，为解决安徽江淮汽车集团因公路运输受阻而无法出口汽车的情况，安徽省港航集团与上港集团，充分发挥长三角港口一体化协作机制，开辟“合肥—上海”河海联运通道，通过“陆改水”直达航线将江淮汽车顺利发往上海港，解决了客户的需求①" ①中国交通新闻网：《齐心协力让国际航运中心运转不息——长三角港航一体化保通保畅》，2022年4月20日，[在线]，https：//www.mot.gov.cn/jiaotongyaowen/202204/t20220420_3651889.html.；为保障民生物资，沪太两港与上海浦东新区商务部门协作为上海麦德龙提供“陆改水”替代的冷链物流服务，将麦德龙的民生物资高效运送至上海市民手中②" ②国际商报：《他们，守‘沪’物流交通线》，2022年4月15日，[在线]，https：//mp.weixin.qq.com/s/8h2TCRBx0UBr5JziFP5XWw.。这一系列的措施与政策，在疫情防控期间通过加强协作、深化物流运输联动以及创新监管模式等方式，相互协作以维护供应链畅通，探索出了特殊时期长三角地区的航运模式，这种紧密合作的机制有助于提高港口整体抗风险能力，保障货物在困难时期的快速流通，保障了长三角区域的供应链通畅。

（三）沪太同港

本次公共卫生事件下，长三角港口应对港口拥堵还与长三角港口一体化、上海港的长江战略、沪太同港政策的提前布局等息息相关。上海港与太仓港通过深化长三角港口一体化与长江战略，推进沪太同港化合作模式，将上海港的客服功能和船货信息前置于太仓港，形成了“货物进入太仓港，视同进入上海港”的协同效应。这有助于分流货物，减轻了上海港的压力，同时提供更灵活的物流通道。上港集团将太仓港设为上海港的空箱服务延伸区，提供两港空箱一体化服务，开辟周边企业货物经太仓港转运进入上海港的绿色通道，并享有优先靠泊与费用减免等服务。除此之外，上港集团还通过将空箱前置到客户端，利用非作业高峰及空箱大量回流之际，帮助船公司将空箱运输至内陆点。沪太两地海关还在全国首创跨关区跨港口“联动接卸”监管新模式，实现了“沪太通关一体化”，这一模式在疫情防控期间尤为重要，通过通关一体化，实现了对货物的更快速通关，缩短了货物在港口停留时间，长三角港口的货物能够更迅速地流通，为企业供应链提供了更好的保障。

5月份宁波舟山港、连云港港、南京港、太仓港与上海港之间的货物运输量呈现显著增长，尤其是太仓港与上海港之间的货物运输量较4月份激增了约800万吨，占太仓港总吞吐量的80%（图6）。这一现象凸显了在特殊时期，长三角地区港口之间的协作与一体化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五、结论与讨论

（一）结论

本文以公共卫生事件与陆路交通阻断引起长三角港口拥堵为大背景，利用衡量上海港、宁波舟山港、太仓港、南京港与连云港港运营状况的基础数据计算拥堵指数，并进一步分析各港口航运供应链状况、航运网络结构变化与应对机制，主要结论为：

疫情与陆路交通管控措施实施，引发港口作业人员不足与集卡车司机缺失的问题，进而降低港口与陆路集疏运的作业效率，最终导致长三角港口在4月份发生了异常拥堵的状况，主要表现为大规模船只排队等待卸货，船舶在港口滞留的时间显著增加，港口吞吐量下降。

4月份为长三角港口受冲击最为严重的时期，这一时期，煤炭和粮食吞吐量相对稳定，说明涉及民生类的供应链具有优先的保障性，不同港口煤炭吞吐差异明显，凸显供应链调整的灵活性。原油、成品油和钢材吞吐量锐减，宁波舟山港和上海港的钢材吞吐量几乎为零，其他港口增加钢材进口未弥补缺失，该类货种的航运供应链受到显著冲击，关键资源流通受到限制。太仓港、连云港港、宁波舟山港和上海港均显示出了在长三角地区航运供应链中采用差异化的运营模式。太仓港、南京港是长三角港口群内重要的货物疏散港，宁波舟山港、上海港则是重要的货物集中枢纽港。

在政府推动下，中铁集装箱公司、上港集团和中远海运等企业采取多式联运运输方案，确保货物通畅。长三角港口一体化、上海港的长江战略与沪太一体化机制发挥关键作用，政府与港口等企业协同努力，探索特殊时期长三角航运新模式，保障沿江沿岸物资运输有序，维护长三角区域供应链韧性。

（二）讨论

1.提高航运供应链的韧性与灵活性

提高航运供应链的韧性、协同性，以及不同货种在供应链波动下的适应性与灵活性，对于应对市场不确定性、提高整体效率和保障航运供应链畅通至关重要。利用区块链、物联网（LOT）和人工智能（AI）等先进技术，实现港口内部与港口之间的信息共享，以提高在面对危机事件时，决策的准确性和响应的及时性；促进政府与各企业之间的合作，激发民营船公司的活力，共同投资仓储中心、物流中心与联运通道等基础设施建设，以优化资源配置，提高供应链的整体效率与响应能力；对不同的供应链货种实行差异化管理，针对不同货物类型和运输需求，实行灵活的调整策略，如对于易腐败货物与应急货物，设置绿色通道，在货物通关、运输等方面享受优先与快速的转运待遇。

2.加强港口间资源协同和信息共享

在港口应对突发事件中，港口之间的资源协同和信息共享非常重要，因为其有助于实现货物流动的优化，避免资源浪费，确保货物能够及时、安全地到达目的地。要明确并强化不同港口在突发事件中的职能与角色定位，差异化的职能定位尤为重要，要利用长三角四省（市）港口集团联席会议，根据港口的能力与专长进行角色定位，制定详细的应急预案，为各个港口明确各自的职能；利用高科技来保障信息的实时、准确共享，设立定期会议，确保各方的协调一致，并对应急计划进行定期调整；对港口管理人员与作业人员进行突发事件管理和应急响应培训。

3.推动多式联运，优化现代航运集疏运体系

在基础设施的建设与升级方面，确保海铁联运、水水联运等多式联运体系的畅通，长三角各港口要积极推进海铁的无缝衔接，加快研究洋山港铁路上岛的可能性；太仓港作为上海港在苏州本地及长江沿线地区的空箱中心的分中心，在这次为应对港口拥堵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下一步要在上海港与宁波舟山港前期协同合作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以嘉兴港等为核心的浙北地区的合作，增加水水中转和水陆中转的通道；支持企业和港口投资多式联运项目与基础设施，减少多式联运中的行政壁垒和复杂手续，统一或简化海铁联运货物的清关流程。

[责任编辑：李思舒]

Analysis of Port Congestion and Response Mechanisms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during Public Health Emergencies

WANG Lie-hui SU Chen

（Research Center for China Administrative Division，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41，China）

Abstract：In March 2022，a public health emergency occurred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resulting in road closures and subsequent port congestion in the area.The logistics supply chain system was affected，providing a case study of port response to emergencies.By analyzing port congestion indices，maritime supply chains，and shipping network structures at different times，it was found that after epidemic containment measures were implemented in Shanghai，port congestion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in April was significant，but the supply chain for essential goods was prioritized.Ports such as Taicang and Nanjing became important hubs for cargo distribution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region，playing a crucial role in transit during the special period.Meanwhile，Shanghai Port and Ningbo-Zhoushan Port maintained their functions as gateway hubs for outbound shipments.To cope with this unexpected event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 supply chain，the integrated cooperation mechanism of the region’s ports proved beneficial.Through multimodal transportation solutions，governments，enterprises and port authorities ensured the orderly transportation of goods and smooth supply chain operations in the Yangtze River Delta，providing valuable lessons for other port clusters around the world in responding to emergencies.

Key words：maritime supply chain;port congestion;response mechanisms;port collaboration;Yangtze River Delta;public health emergenc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