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辫”老妈路过人间：姐的威风永不灭

2024年5月第二个周末，母亲节，95后男孩涂鹏辉纪念妈妈张天梅的短视频冲上各大平台热搜，感动了万千网友。

视频里，涂鹏辉没有一滴眼泪，字字句句都是人间烟火，因为他答应过妈妈，要开心快乐地度过一生，不能灭了她的威风……

不扫兴妈妈是个小公主

2023年4月28日，涂鹏辉接到爸爸的电话，妈妈确诊白血病。“怎么可能？一周前，妈妈和我还在迪士尼玩，医生不是说是感冒吗？”

涂鹏辉1998年出生于重庆市江津区西湖镇农村，父母在广东打工，他跟奶奶一起生活。他7岁时，妈妈张天梅回老家，母子俩才真正在一起生活。

张天梅个头不高，心气儿却不小。她背不全九九乘法表，但不妨碍她在村里的集市上摆摊卖鞋，生意做得溜。她长得像港星苑琼丹，又会耍宝，乡亲们都亲切地喊她张三妹。

妈妈有多漂亮，涂鹏辉没感觉，但妈妈回来了，他的世界变了是真的。他学习不好，张天梅不逼他；他内向，张天梅带他去城里，把他丢到游乐场“自生自灭”。别的孩子放学背着奖励回家，涂鹏辉背的是出租故事书的租金——塑料瓶。

面对邻居的嘀咕，张天梅哈哈大笑：“要得，要得，这样你就能带全班同学都一起看书了。”说话间，她拿出一个塑料瓶，一脚踩扁：“这样能装得更多。”

张天梅每天欢欢喜喜的，把集市上的小鞋摊做成了镇上的鞋店。手头有了钱，她张罗着一家子外出旅游，给自己买漂亮裙子，把自己收拾得像公主。丈夫爱存钱，难免叨叨两句，张天梅大声“喊冤”：“赚钱不花为啷个？”在一旁的涂鹏辉看了，哈哈大笑。

在不扫兴的妈妈带动下，涂鹏辉的学习也一路上扬，学习成绩位于班级前列。可是，一到大考，涂鹏辉就嗝屁。2016年高考，他发挥失常，意外落榜，决定复读。张天梅竟没心没肺地按原计划拉着他去泰国旅游了。

2017年高考，涂鹏辉还是失利了，只考取本地一所民办院校。张天梅一样很欢喜：“能读喜欢的市场营销专业就行，不必在意学校。”

上大学后，一到暑假，张天梅就把涂鹏辉往外赶，让他去大城市找实习机会。大学前三年，涂鹏辉在深圳、广州各实习了一个暑假。在大城市极限生存后，涂鹏辉萌生了做广告推广的想法。大四，他创业了。

2021年毕业时，这段不成熟的创业经历，意外地帮他PK过985、211的名校生，进了宁波一家大数据公司。

初涉职场，涂鹏辉压力很大，面对985院校毕业的同事，难免有技不如人的失落。试用期，他业绩不理想，可能会被裁员。涂鹏辉一度陷入抑郁情绪。他跟妈妈打视频，开玩笑说：“我都啷个拼了，业绩还是不行，不晓得出了啥子问题，急起来真是跳楼的心都有。”

“有啥子事大过自己的命嘛。”妈妈紧蹙眉头，又夸张地瞪眼，搞怪的表情瞬间把他逗笑了。

不久后，涂鹏辉就收到了妈妈发来的视频。她买了一堆激励销售、沟通技巧方面的书，把精彩的有用的内容做了批注，微信视频时读给他听。涂鹏辉满血复活，重新投入战斗。

后来，涂鹏辉被调去了更适合的岗位，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张天梅嘚瑟地向儿子邀功，还叮嘱他：“不管遇到啥子困难，都要开心，不能灭了老娘的威风。”

涂鹏辉经常出差，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跟妈妈分享当地的风土人情，张天梅像个小迷妹：“听起好好耍，啥时候带妈妈去耍？”

2023年4月，涂鹏辉问妈妈最想去哪里耍，张天梅毫不犹豫地回道：“迪士尼。”

出发那天，张天梅扎着高马尾，穿着连衣裙，蹦跳着给亲友们打电话：“我要出远门，幺儿带起去耍。”

在迪士尼，张天梅一路冲在最前面，咧嘴大笑着和园内的人偶拍照，涂鹏辉腮帮子都笑酸了。晚上，张天梅感冒了，但她依然兴致勃勃地赶去了杭州。在西湖边，她又唱又跳，引得路人哈哈大笑。“妈妈，和你一起耍，回头率好高，以后我常带你出来耍哈。”“要得。”张天梅揽住儿子的头，狠狠亲了一下。

傍晚，张天梅发起烧来。涂鹏辉想，妈妈可能太累了。第二天，母子俩又赶往景德镇。不想，张天梅持续低烧，状态低迷，在当地检查后，医生说有些复杂，让他们去大医院复查。

涂鹏辉把妈妈送上飞机赶回宁波上班，张天梅老公从深圳赶回家陪她去复检。涂鹏辉没想到，妈妈会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

没什么能灭了老娘的威风

涂鹏辉打开手机，翻看着给妈妈拍的照片，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想起妈妈的话：“不管遇到啥子困难，都莫哭，莫慌，不要灭了老娘的威风。”

涂鹏辉擦干眼泪，开始上网搜集白血病相关的资料。他拿出纸和笔，详细记录下这个病的就医流程，知名医院，该领域内的专家……

妈妈病倒了，爸爸木讷少言，自己就是妈妈的支柱了。涂鹏辉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他很快辞了职。工作交接期间，他积极锻炼身体，跳绳，学游泳，怕万一需要骨髓移植，自己就可以给妈妈提供最健康的骨髓。他给妈妈打视频：“我昨天只能跳十分钟，今天就能跳半个小时了。”张天梅笑道：“这下好咯，能光明正大地不去守店了，老娘早都不想干了。”

2023年5月末，涂鹏辉交接完工作，第一时间赶回了重庆。一到家，他觉察到一丝异样。从前，他人没进屋，妈妈就蹦蹦跳跳来迎接他了。这次，妈妈话少，脸上也多了一丝小心翼翼。印象中那个永远精力旺盛的妈妈，苍老了。

涂鹏辉第一时间把妈妈安排在离家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住院，他再带着妈妈的检查报告去重庆新桥医院、成都华西医院咨询血液病专家。咨询时，他还特意录了音。有些专业术语，他到网上核查后，再对比各大医院，筛查出更适合妈妈的医院，再托人打听这些医院各个医生的风格和所带团队的实力。对比筛选后，涂鹏辉带张天梅去了新桥医院。

6月15日，病情来势汹汹，医生确定张天梅需要进行骨髓移植。涂鹏辉心情沉重，不过，他始终记得妈妈的话，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灭了自己的威风。亲友来探望，他会特别交代他们，不要在妈妈面前唉声叹气，更不要掉眼泪。迎来送往中，张天梅还是嗓门最大的那一个：“一生没做缺德事儿，老娘才不怕呢。”

妈妈住院期间，涂鹏辉要跑医院，联系药厂和医药代表，想寻找最好的进口药。从不下厨的爸爸，学会了做饭。

手术前，需要进行四次化疗。化疗期间，张天梅不时发烧，呕吐，吃不下东西。涂鹏辉父子俩不忍心看她，张天梅笑嘻嘻地喊：“哎，看你们那个样子，有啥子难过的？难得你们两个男人都陪着我，让我享受到了女王的待遇。”涂鹏辉又被妈妈逗乐了。

第三次化疗结束，张天梅的癌细胞得到控制。她心情大好，戴上帽子遮住光头，穿上花裙子，拉着老公和儿子的手要去街上逛逛。

坐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张天梅拉着老公的手说：“说化疗不难受是假的，但我想到你为了我都学着去做饭了，幺儿辞了工作，我啷个舍得放弃。我们的家很小，但很好……”涂鹏辉端着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这是妈妈生病以来，他第一次看到她搞怪的另一面。

治疗期间，张天梅也会害怕，会有消极的时候。涂鹏辉发现后，笑着说：“妈妈，我们来拍视频吧，很好玩，还可以打发时间。”

涂鹏辉在抖音上开立账号“大耳朵涂涂（成年版）”，账号封面就是动画图图一家三口，用来记录妈妈治疗的过程，有时也会上传妈妈搞笑的片段，记录这阴霾里的亮色。

2023年9月，涂鹏辉和张天梅的骨髓配型成功，张天梅顺利进行了骨髓移植手术。手术成功后，张天梅需要在无菌病房待上一个月。

家里的积蓄已经花光，还借了几十万外债。涂鹏辉和爸爸商量后，决定在医院门口摆摊卖早餐，挣些钱补贴日常开支。父子俩每天轮流去准备食材，出摊，招揽客人，制作售卖。出摊的日子，涂鹏辉拿着手机，把这一路上遇到的人、事、物都拍下，做成短视频放给妈妈看。

10月，张天梅出了无菌病房。在她的主持下，他们一家三口开了宣誓大会。父子俩作为照顾方，举起拳头对着视频镜头发誓：“在照顾张天梅女士期间，我们承诺每小时都贴心伺候，谁都不许扫兴，不许拉脸。”轮到张天梅了，她一本正经，挥动拳头宣誓：“我承诺，绝不偷偷溜出去吃火锅。”

放疗化疗对消化道损伤很大，张天梅不能吃辣。见她实在馋了，涂鹏辉负责在旁边吃，边吃边跟妈妈讲述美食的味道，替妈妈解馋。他还给妈妈拍视频，编段子，耍宝，给妈妈找乐子，就像小时候妈妈总给他耍宝找乐子一样。

欢喜度过一生告慰妈妈

长期出入医院，涂鹏辉目睹不少家庭因病破裂、生离死别的惨剧。医院，病房，气氛太压抑了，可唯有妈妈，不管身体多疼，心里多害怕，她都喜欢叽叽喳喳，耍宝搞怪。

早上起床，张天梅戴上假水晶皇冠，披上床单，像公主一般开始她的一天。涂鹏辉端着水请公主洗漱。打针了，也要有仪式感，皇冠不能忘。

出院了，张天梅穿着花裙子，拿着撑衣杆改装的话筒，站在床上摇着她的光头快乐歌唱。又住院了，张天梅拉着行李箱，走进医院，跟熟悉的医护人员大声打招呼，犹如明星出街。老公给她送饭，她偏要比个心再送个飞吻，害得他不敢抬头看镜头。在旁边拍视频的涂鹏辉被爸妈逗得哈哈大笑。

拼命快乐，还是阻挡不了病魔的渗透。骨髓移植三个月后，张天梅的病复发了，医生断言她活不过三个月。涂鹏辉顾不上悲伤，马上开启第二轮治疗方案。这个家，必须整整齐齐。涂鹏辉又借了一笔外债，带着妈妈赶去北京高博医院，国内顶尖血液病医院之一。

下了车，踏上北京的土地，张天梅忽然哭了：“幺儿，你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我，要是咱去天安门耍该多好啊，偏偏是去医院。”这是患病以来，涂鹏辉第一次看到妈妈哭。他眼睛酸酸的，说：“咱们治疗结束后，肯定要去天安门耍一耍的嘛。”张天梅听了，破涕为笑。

张天梅很快在病房里混成了一道光，成了病友们和医护们眼中的开心果。

2024年3月，第二次骨髓移植后，张天梅身体更加虚弱，连心心念的天安门都不愿意去。张天梅做了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治疗，导致消化道出血，她不时地吐血。这天，张天梅吐了两大口血后，拉着涂鹏辉的手说：“你要向你大姨学学怎么处理后事，别到了那一天，像个无头苍蝇……”

涂鹏辉听后，第一次当着妈妈的面哭了。张天梅摆手：“你哭啥子嘛，真到了那天，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别灭了老娘的威风。我来这世上一遭，挺满足的，对得起所有人，也没亏待我自己。我没有遗憾，你也不要伤心。”张天梅淡淡说着，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完了，她又说：“要说完全没得遗憾，也不是。幺儿都能赚钱带我耍了，我却得了这个病，享受不到喽。要是我能再活十年，再好好陪你耍十年，你会好过一点，我也会好过一点。”涂鹏辉搂着瘦骨嶙峋的妈妈，泣不成声。

“不会的，妈妈，你会好起来的，我们都在用最好的药。”“那也要做好准备，万一真的不行，你也不会慌，记住我同意你老汉再找个伴儿，你要加倍对新阿姨好，她才会对你老汉好，她也更加会对你好……”

5月4日，张天梅连吐几次血。涂鹏辉赶紧联系亲友。看到亲人们聚在跟前，张天梅和大家说笑，劝大家回去：“我没得事，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夜里，张天梅突然想喝牛奶，护士说不能喝，要喝也只能喝药水。张天梅扑闪着大眼睛：“那我乖一点，喝点药水。”喝完药水，张天梅突然呼吸急促，冲涂鹏辉喊：“幺儿，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去吧。”

医院赶紧安排了救护车，载着张天梅母子往家里赶。路上，涂鹏辉抱着只有70斤的妈妈，一路安慰：“妈妈，你辛苦了，你好好睡一下……”一到家，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妈妈在睡梦中带着笑，离去了……

涂鹏辉抱着妈妈的遗照痛哭。这张照片，是妈妈自己挑的。照片上，她扎着冲天辫，穿着条纹衫，大笑地看着这个世界。涂鹏辉哭了很久，迷迷糊糊时，他看到照片上的妈妈狡黠一笑：“幺儿，老娘行走江湖这多年，可威风了。你不要哭哭啼啼的，灭了老娘威风……”涂鹏辉擦干眼泪，重新振作起来，决定好好生活。

2024年5月12日，母亲节。涂鹏辉带着妈妈的照片来到热闹的街头，在一家小店里坐下，要了一碗酸辣粉。酸辣粉上桌，涂鹏辉夹了一筷子，对着正前方的相框说：“妈，我正在吃你做梦都想吃的酸辣粉……”

照片中，张天梅瞪着大眼睛，一脸俏皮地看着涂鹏辉。涂鹏辉唆了一口粉，又酸又辣又爽。他要替妈妈欢欢喜喜地活下去，未来重逢的那一天，他可以无悔地给妈妈汇报：“妈，我做到了欢喜地度过一生，没有灭你的威风……”

编辑/张亚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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