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繁华:《繁花》的视觉化诗意美学探索

2024-07-07 11:49陈晓坚袁佳琦
艺术评鉴 2024年7期
关键词:影视艺术繁花

陈晓坚 袁佳琦

文章编号:1008-3359(2024)07-0153-06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摘   要】本文通过融合中国古典美学和西方现代美学理论,深入分析了《繁花》中的视觉语言(色彩、光影、构图)是如何构建传统美学中的“意象”和“意境”,探讨了王家卫导演如何运用现代美学中的形式主义原则,来增强视觉冲击力和情感表达,构建充满诗意的艺术境界。本文旨在揭示王家卫导演艺术的核心,解读其对东方美学内涵的现代演绎,并讨论这种诗意美学对当代影视艺术创作的启示。

【关键词】《繁花》 诗意美学  巴洛克式视像  影视艺术

作者简介:陈晓坚(1985—),男,博士研究生,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数字影像创意、影视摄影艺术。袁佳琦(1987—),女,博士研究生,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数字影像创意、戏剧影视导演艺术。

基金项目:本文为2021年度广东省普通高校重点领域专项,项目名称:虚拟制片技术在数字影视领域的应用与拓展,项目编号:2021ZDZX3014;本文为广东省教育科学规划(高等教育专项)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名称:以校地合作形式共建南方教育高地的路径探索——以华南农业大学珠江学院和从化融媒体中心校地共建项目为例,项目编号2023GXJK557。

王家卫,作为国际知名的电影导演,其首次跨界执导的电视剧《繁花》自2023年12月27日在央视八套、东方卫视、腾讯视频联合播出以来,便迅速引起了公众和学术界的广泛关注与热烈讨论。该剧以其独树一帜的视觉语言和深邃的情感表达,不仅赢得了观众和评论家的广泛赞誉,更为中国电视剧领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审美体验。通过对《繁花》中关键视觉元素的案例分析,本文将探讨中国古典美学与西方现代美学如何在王家卫的作品中交织与对话,以及这种跨文化的美学融合如何为影视作品赋予独特的艺术风格和深远的文化意义。

一、王家卫作品的美学意蕴

在中国美学中,“意象”占据着核心地位,它不仅是审美评价的至高标准,也是艺术创作的精神境界。这一概念在中国艺术创作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尤其在影视作品中,它作为一种深层次的表达方式,传递着作品的核心思想和情感。电影通过光影、美术、表演、声音等形式塑造“意象”,众多关键“意象”的出场与呼应,便成为人抒情表意的媒介,进而凝合成“意境”。因此,“意象”是电影美学中一切元素与关系的中心。在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中,他深刻地指出:“艺术作品的创造,不仅仅是对空间的塑造,更是对一个充满意境的世界的呈现。在这个由艺术构建的世界中,其内容和思想得以向观者展开,触动他们的感觉与认知,进而引发深远的意义。”宗白华曾指出:“一切美的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以宇宙人生的具体为对象,赏玩它的色相、秩序、节奏、和谐,借以窥见自我最深心灵的反映;化实景而为虚境,创形象以为象征,使人类最高的心灵具体化、肉身化,这就是‘艺术境界。艺术境界主于美。”

意境与电影画面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纽带。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将“诗”的抒情与“画”的具象融为一体,以一种臻于完美的表达形式真正实现了情感与景象的和谐统一,达成了艺术融合的巅峰——意境。电影意境的构建汲取并融合了丰富多样的艺术手法。银幕上刻意的留白、镜头中蕴含深意的写意性、画面中精心调配的色彩,以及音乐与对白的巧妙处理,均是构成电影意境不可或缺的关键要素。这些元素的交织运用,共同绘制出电影独特的艺术境界,引领观众进入一个情感与视觉共鸣的世界。

在有限的影像时空中,通过“电影意象”来阐释和展现无限的“意义”,这不仅是中国电影美学追求的核心,也是中国电影艺术家们在创作过程中的自觉追求。王家卫,作为香港电影界的代表人物,有其强烈的个人风格。其作品不拘泥于对客观物理时空的精确再现,而是致力于构建一种充满主观色彩的虚幻时空。他的作品以有限的物理空间为起点,通过精湛的艺术手法,开拓出无限的想象空间,引领观众进入一个充满诗意和哲思的艺术世界。这种对有限与无限的巧妙处理,体现了王家卫对电影艺术的深刻理解和独到见解。他通过意象的运用和语言的表达共同构建了一个充满感性和诗意的艺术世界,从而极大地拓宽了电影艺术的美学边界。在《王家卫的电影世界》中,张建德认为作为一名西方人眼中的后现代主义艺术家,他的影片超越了那种肤浅的关于东方的刻板印象,即认为东方是精致的、诗意的、富有异域情调的。通过深入解析王家卫影视作品视听语言的各个方面,人们可以更全面地理解其艺术格调。

二、遮蔽与窥视:《繁花》中的摄影构图美学

宗白华说:“美的形式之积极的作用是组织、集合、配置。一言蔽之是构图。”构图是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不仅影响作品的视觉美感,也影响着观众的感受和理解。艺术家通过构图来传达自己的观点和情感,同时也给观众提供了解读和体验作品的空间。王家卫被誉为形式主义风格的一代宗师,他精妙地运用不规则的构图技巧,将其作为视听语言的延伸。这种独特的手法不仅极大地增强了电影的视觉冲击力,还深化了电影所要传达的核心主旨和意识。通过这种构图艺术,王家卫的电影作品呈现出别具一格的美学风格,为观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和情感体验。在《繁花》中,最常见的构图方式是通过运动镜头的前景遮挡和镜面物体的反射。他利用门框或者窗棂遮挡,增加场景的景深,增强构图的故事感。通过透过门窗的镜头,给观众一种“窥视感”,仿佛观众就在现场,躲在某个角落悄悄地看着故事的发生。这种视角能够拉近观众与影片的距离。

王家卫在《繁花》中的摄影构图美学,不仅是对形式主义的极致追求,也是对中国传统美学元素的现代演绎。通过多种构图手法的巧妙运用,他成功地构建了一个充满诗意和情感的影像世界,为观众带来了独特的视听体验。

(一)空间遮蔽与情感隐喻

镜头语言作为影像的主要构成表达方式,对于影片的情感表达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人物关系的表达中,导演需在特定的空间内安排和处理人物、物体的关系和位置,以映射人物之间微妙的情感关系,并讲述生动的故事。在《繁花》中,画面多以门窗、玻璃等现场道具制造前景,人物运动时,镜头会随着人物的运动而摇动,遮挡物时隐时现,既增加了画面的层次感,又用镜头营造出窥探人物内心世界的氛围。他巧妙地运用了“二次框定”的构图技巧,将人物置于门框之中,既强调了人物形象,又巧妙地描绘了狭小的空间,从而实现了镜头的延伸和拓展。这种构建多层次立体空间的手法,产生了迷离又有韵味的叙事感觉。通过景物的虚化处理,可以巧妙地营造出一种空间的遮蔽效果。这种技巧不仅能够引导观众的视线移动,而且有助于塑造画面的视觉焦点。遮挡物也被用来引导观众注意力,突出画面中的某些元素,或者将注意力从某些不重要的元素上移开。在现实生活中,我们的视线常常会被周围的物体所遮挡。在电影中模拟这种效果,可以增加场景的真实感和自然性,同时也为观众提供了一种独特的视角,去深入理解和感受角色的内心世界和电影所要传达的深层主题。

另一方面,遮挡物本身或其遮挡方式可以作为一种象征或隐喻。遮蔽物体的变幻展示了角色内在情感的波动,增强了观众对角色情感状态的共鸣和理解。例如,在阿宝与前女友雪芝重逢的这场戏中,玻璃的贴花与雪芝形成了一个框式构图,再加上玻璃内和玻璃外升腾的雾气,使得在水雾氤氲之中更加“看不清”雪芝的脸,猜不透她的内心。最后,随着镜头的运动,阿宝也入框,与雪芝形成两个对抗的框图。从构图上的强弱分明到势均力敌,暗示阿宝的转变,他下定决心要闯出一番名堂。画面中两根线条与框图的线条相交,使得构图更加针锋相对,同时预示了两人的渐行渐远。王家卫通过遮蔽物体的巧妙运用,将其转化为情感的隐喻,使其成为电影中的一种艺术语言,用以表达角色内心深处的情感和挣扎。这种象征性的遮蔽不仅在视觉上引人入胜,更通过其深刻的象征意义为影片赋予了独特的情感深度。这种变幻不仅为影片增加了审美层次,更深化了角色的情感描写。

此外,遮蔽不仅是一种叙事技巧,也是一种美学表现手法。遮蔽在叙事中的运用增强了电影的戏剧性效果,使观众更加投入到故事的发展中。观众通过对遮蔽物的关注,参与到角色情感的波动中,增加了对电影审美和情感上的投入。通过隐藏和揭示的手法,遮蔽在王家卫电影中成为一种强大的叙事工具,它不仅让故事更具悬疑感和戏剧性,同时也引导观众对情节进行深度思考。这种叙事手法通过遮蔽的巧妙运用,使故事呈现出更加引人入胜的效果,展示了王家卫在叙事技巧上的卓越之处。

(二)“窥视”视角情感的戏剧化呈现

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将电影描述为一种“偷窥”的艺术。在他的电影《后窗》中,这一理念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影片的主人公们被赋予了强烈的“窥视”冲动,这种冲动通过精心设计的景深镜头得到了满足。景深镜头允许观众和主人公一起,深入观察并“窥探”邻居的生活,这种技术的使用不仅增强了观众的沉浸感,也巧妙地探讨了人类对隐私的好奇以及道德边界。《后窗》通过其独特的叙事手法和视觉风格,将观众带入一个充满悬疑和探索的故事中,同时引发了对偷窥行为本身及其背后心理动机的反思。运用前景遮挡物可以增强画面的构图效果。带着呼吸感的长焦镜头,可以给观众一种不稳定的虚拟感和窥探感,观众的视线就像通过一个“窗口”去窥探电影中的世界。这样的设计既增加了场景的纵深感,也增强了观众的好奇心和参与感,同时也能增加叙事的层次和视觉的引导。在剧中,镜头的运动和切换也常常带有窥视的意味。通过缓慢的镜头移动和镜头的切换,观众被引导着去发现角色内心深处的情感和思绪。这种镜头语言的运用不仅加深了对角色的理解,也增加了电影观赏的趣味性和吸引力。王家卫经常选择特殊的视角来呈现角色的内心世界。例如,使用近距离的特写镜头或是通过侧面的拍摄角度,可以让观众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角色的情感变化和内心的挣扎。这种窥视式的镜头语言使观众仿佛置身于角色的内心世界之中,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亲近感和好奇心。

在这种遮蔽、框定中,观众仿佛是在窥视人物的故事。而《繁花》对于空间的描绘更是采用了先框前景再框定一个更窄的视野的手法,进一步强化了这种窥探性。王家卫通过窥视的镜头语言,将角色内心的情感变化呈现得极具戏剧性。通过镜头的放大和细节的呈现,观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角色情感的起伏和内心的挣扎,从而产生强烈的情感共鸣,并引发观众的好奇心。

遮蔽和窥视在电影中的变化往往与情节发展紧密相连。随着情节的推进,遮蔽物的出现与消失、窥视的角度和深度的变化,不仅带动了观众的情感波动,也为故事的发展提供了戏剧性的张力和转折点。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到王家卫如何通过遮蔽与窥视的镜头语言,巧妙地营造出一种观众对角色内心世界产生强烈好奇心的效果。这种镜头语言的运用不仅丰富了电影的表现形式,也加深了观众对电影故事的投入和理解,体现了王家卫在导演技巧上的精湛功底和艺术追求。

三、光线与阴影:巴洛克式视像

《繁花》的画面质感非常高级,镜头中的人物既好看又生动,而这离不开一个元素,那就是光线。《繁花》对光影的运用堪称惊艳,它巧妙地利用光线与阴影之间的对比,塑造出层次丰富的场景氛围,犹如一幅幅流动的油画。浓郁的情感表达、戏剧性的光影效果和宏大的规模布局,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视觉景观,整体造成巴洛克式的丰富视像。

《繁花》整部剧90%都是在夜间光线下的拍摄,影调都是以暗调为主,这种对比度极高的光影效果为场景增添了层次感和立体感,使画面更加鲜明和生动。

从影像的用光角度来说,便是运用明暗的光线法,呈现出戏剧化的光线效果,同时配合人物动态的情绪和肢体动作来进行安排。通过使用强烈的侧面照明,被拍摄者的脸部一侧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形的明亮区域,从而将面部一分为二,使得两侧的视觉效果截然不同。这种照明手法与均匀照明下被拍摄者两侧相同的光线效果形成了鲜明对比。比如,影片在阿宝成为宝总前,多采用相对柔和的面光;但在阿宝成为宝总后,导演更偏向于利用顶光、测逆、轮廓光等硬光,在他的面部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从而让宝总的轮廓和五官更为立体,进而营造出一种神秘、忧郁的氛围。而在李李出场时,则使用暗调重阴影的光影语言,搭配上伦勃朗硬光真是又御又飒,并且间接强调了人物有野心的性格,体现出人物的复杂神秘。这种打光方式使得人物的面部表情更加鲜明,更能突出人物的内心矛盾和挣扎,让观众沉浸在角色的情感世界,增加了情节的戏剧感。光影的交错不仅增添了剧情的张力,也为人物塑造提供了更为立体的舞台,王家卫通过高对比度的光影效果营造出了这种独特的氛围。

汪曾祺先生说“气氛即人物”——在《繁花》中,光影、色彩等视听元素除了营造氛围之外,还镌刻了人物,勾画了背景,并表达心情。在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情感状态时,王家卫的作品通常充满了都市的繁华背景,但他通过光线的运用来凸显角色的孤独和内心深处的感受。在繁华都市背景下,他运用“伦勃朗光”,为观众提供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和情感对比。在剧中,光影常常被用来营造一种梦幻、怀旧的氛围,同时也强调了角色的孤立和深层的情感流动。这与伦勃朗在他的自画像中所展现的个人化、内省式的光影运用有相似之处。两者都通过光线的巧妙运用,传达了强烈的情感和深刻的个人体验。

四、色彩与叙事:颠覆“天然色彩”的美学原则

色彩,作为视听语言中的核心元素,在影视作品中承载着深厚的意义和多样的功能。它不仅拓展了影视作品的表达手段,还直接关系到影视叙事和表意功能。影视创作者精心搭配色彩,以此传递出丰富的情感信息,激发观众的共鸣。色彩不仅仅是视觉元素,它们所蕴含的情感和象征意义,能够显著增强影片的情绪感染力。通过色彩的巧妙运用,创作者能够揭示影片的核心主题,同时在创作者与观众之间建立起一座情感共鸣的桥梁。

王家卫的色彩运用是他独特影像风格的一个显著特点,他常常通过精心的调色和运用各种视觉元素来表达情感、渲染氛围。在剧中,他大量运用高饱和的色彩以及灯红酒绿的画面,呈现出一种异常“热闹”的气氛。这种色彩搭配巧妙地与当时我国改革开放初期的社会氛围相呼应。在那个时代,人们都对未来充满信心,对生活充满憧憬和向往,整个社会展现出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王家卫采用高度饱和、强烈的色彩,为画面赋予了生动而充满活力的感觉。他娴熟地运用丰富的颜色来传达情感,使得画面更富有表现力。

(一)夸张的色彩组合

杜甫仁科在其著作《银幕的造型世界》里,对电影中色彩的运用进行了精辟的阐述:“电影中的色彩层次丰富、充满动感,并遵循着一种节奏。它们在不断的流动与变化中,展现出与油画截然不同的特性,更贴近音乐的流动性,可称之为视觉领域的音乐。”这一描述不仅捕捉到了电影色彩的独特韵律,也强调了其在视觉艺术中的独特地位。

在《繁花》中,王家卫摒弃了电影美术讲究的天然真实的色彩原则,努力营造一种流动的、多姿的,甚至是夸张的、迷幻的视觉状态。他采用非传统的色彩搭配手法,创造出一种强烈的主观化情感氛围。这种独特的色彩运用能够将观众深深吸引,并将他们带入一个极具个性化和风格化的艺术时空之中。他运用的另类色彩组合打破了常规的视觉预期,通过色彩的对比和冲击,引发观众的情感反应和内心体验。比如,在黄河路上的戏份中,他用彩色霓虹灯作为画面中的光源,光线透过窗户洒入,将人物环绕在缤纷的色彩之中,仿佛为角色们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这不仅增强了角色的神秘感,还加深了画面的梦幻氛围。这种主观而个性化的色彩运用,已经成为王家卫电影中一个标志性的视觉元素。

在《繁花》中,红色与绿色这两种对比色在剧中经常出现。通过红绿对比,王家卫将主要角色与背景中的其他角色区分开,有效引导了观众的视线,加强了角色之间的对比和冲突。他还利用色调的冷暖关系,营造出强烈的环境氛围感。通过精细地控制光线投射角度、强度和色温,王家卫巧妙地划分了画面区域,使得每个角度都饱含情感和故事。这些手法与色彩搭配相得益彰,共同构建了影片的情绪氛围,从而使得整体构图更具意境和情感冲击力。

(二)情感化的色彩表现

色彩在影视作品中的运用,是一种富有内涵的表现手法,它能够深入地影响观众的情绪感知和对角色性格的解读。对于王家卫来说,色彩不仅仅是用来塑造和描绘现实世界的一种视觉手段,更是一种情感的表达方式、一种特定人物及其命运的象征。通过色彩,王家卫能够传达出角色的内心世界和故事背后的深层含义,使色彩成为他电影中一种强有力的叙事工具。

斯坦利·考夫曼曾说:“让色彩成为剧中的一个人物。”剧中的女性角色多穿着红色服装,以表现激情、欲望、爱情等强烈的情感。在王家卫的电影中,色彩的运用往往富有象征意义。以汪小姐为例,她经常身着红色服装,这不仅象征着她对爱情的积极追求和热情如火的情感,也反映了她真诚而勇敢的性格特质。当汪小姐处于人生的高峰时期,画面背景常常是绚烂多彩的,这与她当时的辉煌和成功形成了呼应。然而,当她被下放到工厂,背景色彩则转为单调灰冷。这种色彩上的鲜明对比,强烈地暗示了她命运的转折和生活的变迁。通过这样的色彩运用,王家卫不仅增强了角色的情感深度,也加深了观众对角色命运变化的感知。

在《繁花》中,绿蓝色调与黄红色调是明显特色之一。黄红色调给人激情、温暖的感觉,影片用这种色调展现上海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的特点;蓝绿色调常常给人以孤独、清冷的感觉,在影片中是对生活在大城市中的人物内心的折射——虽然身处车水马龙的都市中,但人物的内心是孤独的。王家卫电影中冷暖色调的相互交织营造出复古的质感,它与20世纪90年代的叙事相结合,使故事更加立体且富有层次感。

分析《繁花》独特的色彩风格,互文性也是其中一个不可忽略的显著特征。色彩的互文性,指的是人物与周围环境之间的色调协调、彼此交融,共同构建出一幅和谐的画面。在这种互文关系中,色彩成为画面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它不仅勾勒出场景的基调,还赋予了角色独特的个性。色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观众对人物的理解和对氛围的感受,类似于京剧中的脸谱。例如,在爷叔与玲子两个画面的平行剪辑中,通过色调的巧妙运用,两个人的性格以及两处地点的特色在对比中呼之欲出。同样是暖色调,一个市井,一个老成。

五、结语

通过对王家卫导演作品《繁花》的视觉元素进行深入分析,我们得以更清晰、更全面地理解其艺术风格。王家卫导演以其独树一帜的视觉叙事技巧,巧妙地编织出一段段既显凋零之美又蕴含无限遐想的流动时光,因此赢得了“浪漫诗人”的美誉。这一称谓不仅源自其电影中所洋溢的浓郁东方情愫,更归功于他对东方审美中含蓄美学心理的敏锐捕捉与精准表达。王家卫运用其标志性的视听修辞,为影像注入了独有的情感深度与氛围感,将个人情感与深远的意象巧妙融合。在电影的时空构造上,他塑造了一种洋溢着诗意的视听艺术形态。其电影作品中所营建的朦胧而精致的意境,正是王家卫电影东方美学魅力的核心。他的作品超越了纯粹的视觉欣赏,触及了情感与哲思的深层次共鸣。王家卫导演的电影艺术深植于东方文化的肥沃土壤,展现出非凡的美学特色,为全球电影艺术的多元性作出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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