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熙
【摘要】汤素兰是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的重要作家,她的作品巧妙地将生机盎然的自然生态与儿童主体的精神生态并置融合于一体。“笨狼妈妈”从儿童的视角出发,建构了一个个想象奇特的童话花园,并以此展示儿童与成人、儿童与社会及儿童与自然的多重联系,显露了当代儿童的物质与精神生存困境。本文综合借鉴国内外学者对生态批评理论和汤素兰童话《笨狼的故事》的相关研究成果,分别就儿童视角的自然生态叙写、儿童生存困境的具体表现、儿童主体的精神生态书写三重维度对作品进行探讨研究,旨在揭示汤素兰童话在绿色自然生态和人文精神生态方面的独特价值与审美内蕴。
【关键词】生态批评;《笨狼的故事》;儿童生存困境;自然生态;精神生态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23-006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3.018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省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生态批评视域下汤素兰童话中的儿童生存困境探析——以《笨狼的故事》为例”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湖南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资助(项目编号:S202310555335)。
一、引言
生态批评作为一种新兴的文学批评视角,其发端可追溯至20世纪后半叶,它主张从生态视角审视文艺作品,探究作品中所蕴含的生态审美意识与生态人文观念。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文学作品中的“生态”不再只单一局限于文本中的自然生态描写,还涵盖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精神生态书写。随着20世纪西方文艺理论在中国的传播,生态批评也逐渐走进了中国文学文本,作家们在充分掌握这一文论后,会有意识地将其创造性转化地运用在自己的文本叙事策略中,因而其也成了儿童文学作家创作时的理论来源之一。伴随着中国儿童文学“井喷式”式的发展,汤素兰的创作成了其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1],她的代表作《笨狼的故事》中构建了一个理想与现实交织、想象与生活共融的童话世界,透过笨狼的视角为人们呈现了儿童眼中的绿色自然生态与其自身的主体精神生态,展现了“笨狼妈妈”对当代儿童生存困境的思考与理解。
二、儿童视角的自然生态叙写
在《笨狼的故事》这部童话集中,汤素兰不仅通过细腻生动的诗意描绘,刻画出了一幅幅自然风景的优美画卷,还以鲜明的儿童文学作家意识与儿童读者意识,密切关注“笨狼”即当代幼童的成长历程。[2]她笔下的森林镇富有生命气息与自然美感,借由天真烂漫、童稚童趣的儿童书写,传达出作者对自然的尊重与敬畏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怀和希冀。
在《晾尾巴》一节中,雨后的森林非常美丽。草丛中,枯叶下,藏着一汪汪积水,溪涧里的水“哗哗”流淌。[3]在如此诗意和梦幻的自然世界里,自然的审美书写、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真诚亲近、纯真的关系在乌托邦的世界里得以共存。笨狼在这方天地的溪水间快乐玩耍,累了休息时趴在草地上看小蚂蚁们做体操,聆听金蛉子在草地中央独唱。[3]文本中笨狼与其他动物的友好互动以及它对优美自然生态的陶醉与神往不仅反映了“儿童”间亲密友好的人际关系,也折射出儿童对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向往与追求。除此之外,笨狼在泥星雨中嬉戏后沾湿了自身,企图借助炽热的阳光晒干其长尾巴,然而最终却误以为尾巴丢失。[3]这一情节引发了森林镇动物们的广泛关注,并纷纷前来帮助笨狼,然而聪明兔找到的“兔尾巴”长度不足,蜥蜴的尾巴则过于细小,而松鼠的尾巴又显得过长,这些都不符合笨狼的身体特征。通过对“尾巴”这一身体器官的细致描绘,作者巧妙地传达了自然规律的不可违背性,并告诫人类应顺应自然法则唯有对自然生态保持尊重与敬畏的态度,方能实现自我成长与发展。
《画画》一文中,作者用生动的笔触刻画了童话世界中的自然生态书写。春天在作者的笔下被赋予了人的情感与主体关怀。在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中,主人公笨狼碰见了许多森林镇的小动物,他用纯真善良的自然天性面对每一个生命个体。当蚱蜢从他的脚边经过时,他只是暗暗道:“我可不能用劲儿抖,我怕会摔痛小蚱蜢。”[3]笨狼对小蚱蜢的关怀不仅表现了他的纯真与善良,也隐含了“笨狼妈妈”对幼童的深切关爱与悉心呵护。在汤素兰细腻的笔触下,自然风景不再只是静态的背景,而是充满了灵动与生机的诗意画卷,它与笨狼和小蚱蜢的互动共同构建了一个和谐共生的生态画面。透过笨狼的视角,读者不仅能够感受到自然生态的美好与和谐,更能体悟“笨狼妈妈”人文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观即“尊重自然、敬畏生命,关注每一个生命个体的感受和需求,与大自然和谐共生”。
《半小时爸爸》这一章节中,花背鸭将房子建在湖边,吃饭睡觉都在湖里进行,这种行为固然是满足自身生存需要,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却破坏了自然生态的完整性,然而她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当笨狼不无担忧地问道:“你吃饭怎么办呢?”花背鸭只是哈哈大笑起来,回答道:“我喜欢吃新鲜的,湖里有的是鱼虾,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下湖去捕就行了。”[3]无论是一天到晚待在湖里,还是随意捕捞新鲜的鱼虾,都是对优美自然生态的侵害。与此同时,花背鸭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也映射出现实世界中人类对自然生态环境的肆意践踏。自然世界,作为儿童精神的港湾,其中的一草一木都如同他们的成长伙伴,承载着深厚的情感与记忆。正因如此,“笨狼妈妈”通过其灵动而优美的语言文字描绘自然的生态之美,旨在借助这一媒介,唤醒读者对自然生态的关注,并以此捍卫和保护儿童世界里绿色和谐的生态自然。
三、儿童生存困境的具体表现
《笨狼的故事》以森林镇的变迁为镜,映照出现代社会的快速发展。在物质文明飞速腾跃的背景下,儿童的自然生存环境却呈现出不断恶化的趋势,其生活质量逐渐降低。城市化的进程使得原本生机盎然的自然生态环境被钢筋水泥与高楼大厦所替代,于是在“绿水青山”为“金山银山”服务的时代背景下,儿童不得不“远离”本我天性所向往的绿色自然,因而他们无法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难以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释放天性、探索新知。与此同时,随着社会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虽然在网络媒体的助力下被大大缩短,然而心理距离却被逐渐拉宽,这使得社会中的独立个体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值得注意的是,儿童在信息化的时代往往容易沉迷于电子产品和虚拟世界的想象建构中,对大自然的美丽和神秘的感知能力逐渐减弱。由此观之,儿童在自然和社会双重环境的挤压下逐渐失去了与大自然的亲密联系,他们与和谐共生、美美与共的自然与人文生态观相行渐远,其自身的生存困境日益凸显。
(一)儿童心灵的孤独与社会环境的冷漠
在《笨狼是谁》中,狼爸爸跟随着狼妈妈的脚步离开了森林镇,只留下了一座白色的小木屋和屋前那高高的大枫树、矮矮的苹果树以及结红果子的小树陪着笨狼。[3]父母走后,笨狼就成了俗世意义上的“留守儿童”。在心智还未完全发展的情况下,孩童很难适应这种没有父母或长辈的引导或陪伴,只得孤身一人面对繁杂琐碎的独居生活。所以在父亲走后的头一天,笨狼就发现自己“不见了”,然而细读文本可以发现他并非真的不见了,而是在父母离散后其本身缺乏与外界的沟通与交流,因而导致笨狼忽视了自我的主体性存在。由此观之,如同人类社会学前儿童的笨狼,虽已初具自我意识,但他的行为仍需经历“社会化”的洗礼,方能从原始的稚嫩状态中蜕变而出。然而,故事开篇便揭示了他所面临的孤独生存境遇:他的父母已然离去,留下他独自在广袤的森林镇中生活。由于年幼且缺乏父母的引导与支持,他无法以幼童特有的纯真与善良去应对世俗的纷繁复杂,这导致了一系列看似荒诞却令人深思的故事情节,如“售卖钻石项链却不幸入狱”“帮喜鹊孵蛋时希望为冬天的森林镇造太阳”“雪糕在烤火架上煮熟”等。
在《钻石项链》这一章节中,“笨狼妈妈”汤素兰展现了乌托邦世界森林镇的另一面。警犬阿黄、红狐狸小姐和胖棕熊先生利用“钻石项链”的买卖问题,将纯真善良的笨狼一步步推向了困境,最终导致其入狱。这一连串事件不仅揭示了笨狼天真善良的性格特点,更从侧面反映出森林镇社会环境的冷漠与成人世界的复杂。首先,警犬阿黄以言语哄骗的方式,将钻石项链高价卖给笨狼,从这可以发现阿黄利用成人世界的金钱利益准则对待幼童笨狼的善良天真。然而纯真的笨狼不仅没有怀疑阿黄的言辞,甚至还把自己的生活费全部交给阿黄。这一过程中,阿黄对笨狼的善良毫无感激之情,反而利用和伤害笨狼后趁机逃走了,这凸显出成人世界对儿童世界的冷漠和无情。其次,红狐狸小姐在面对笨狼计算项链价格的困惑时,不仅没有给予耐心指导,反而以一种施舍的态度给予笨狼少许钱币,她的无礼与傲慢的态度不仅揭示了成人对儿童的不尊重与忽视,也反映了儿童在无人协助、无法得到成人世界尊重与支持的情况下的生存困境。最后,胖棕熊先生以极低的价格试图购买笨狼剩余的项链,他利用狡猾的言辞和转移注意力的手段,成功哄骗了笨狼。胖棕熊的行为则展现了成人世界中的算计与欺骗,他了解成人世界的法则,却对善良的笨狼实施哄骗。由此观之,成人在与儿童的交往过程中,他们往往无意识地想成为计算者和设计者,而儿童则不得不通过弱化自身的善良天性以应对成人世界的侵压与迫害。通过这一系列事件的描写与刻画,文本深刻地揭示了森林镇社会环境的冷漠。成人世界中的金钱利益、无礼傲慢、狡猾欺骗等元素,对笨狼这样的幼童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侵害与压迫,以至于笨狼在适应成人世界的过程中,不得不压抑自己的纯真天性,才能换得生存所需的物质保障以及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尊重与认可。
(二)成人对儿童社会化的精神规约
在《有用的合同》这篇作品中,警犬阿黄与胖棕熊这两位深谙森林镇经济规律的成人,在明知森林银行发行的森林币数量上限的情况下,依然联手制定了笨狼缴纳“十万个森林币”作为罚款的不公平合同。面对这种明显的剥削与不公,笨狼的好友聪明兔愤怒地指责胖棕熊为“坏蛋”[3]。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笨狼却展现出异常的宽容与乐观,他不仅未对此感到生气,反而劝慰聪明兔不要过于忧虑,坚持认为损坏的东西应当赔偿。甚至在胖棕熊进一步提出更苛刻的条件——白天只许吃一顿饭时,笨狼也只是平静地回应:“行,但我要吃饱。”[3]这一情节深刻揭示了笨狼乐观向善的自然本性。即便在面对成人的物质剥削与压迫时,笨狼仍能保持积极向上的态度。与此同时,聪明兔与笨狼所代表的儿童的纯真善良,与警犬阿黄和胖棕熊所展现的成人的贪婪与恶意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对比不仅揭示了成人在日常生活中有意识地对儿童进行精神规约,也涵盖了成人对儿童精神世界的忽视与冷漠。
值得注意的是,笨狼作为一名幼童,因其自身缺乏家长的庇护与师长的教诲,所以他难以理解和应对成人世界中的雇佣价值原则。在这种情况下,笨狼只能被动地接受并遵守那份明显不公平的“黑色合同”,然而这无疑是对其劳动价值的剥夺,而这不仅使笨狼在物质上遭受损失,更在精神上对其造成了伤害,导致他心底的善良天平发生倾斜。
如果儿童长期受到社会思想准则的规训,他们纯真善良的天性可能会逐渐被社会共性所束缚和压抑,直至“本我”完全被“自我”所操控。这种精神规约不仅剥夺了儿童自由发展的可能性,也阻碍了他们精神生态的健康发展。
四、儿童主体的精神生态书写
汤素兰以独特的笔触和视角,在《笨狼的故事》中对儿童主体的精神生态进行了深入的书写和探讨。作品透过笨狼的视角,从其内心世界的投映和周遭环境的互动两个方面展现了儿童天真无邪、纯朴善良、充满好奇的精神面貌。
汤素兰通过笨狼与周围环境的互动,展现了儿童主体精神生态的建构过程。笨狼在森林镇中的每一次冒险,都是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和对自我能力的挑战。他在与大自然、动物伙伴以及人类社会的交互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认知体系和价值观念,从最初的《进城历险》篇章中,笨狼与白鸟的对话充满了天真烂漫,展现了他对世界的好奇与纯真。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组装电视机》这一章节,笨狼不仅学会了用他的心灵手巧去反抗胖棕熊的“电视”垄断,还会凭借自己的聪明和才智让森林镇的动物们自行开展一场异彩纷呈的表演,这不仅体现了笨狼对成人世界社会法则的逐渐明晰,更凸显了他对自我能力的认知与提升。他学会了如何在社会中发挥自己的价值,如何用自己的智慧和才能去影响和帮助他人。而在最后的《流行性感冒》篇章中,笨狼虽然明知老鼠们的到来可能不怀好意,但他依然用自己的善心去接纳这些朋友。这一举动不仅彰显了笨狼的善良本性,也反映出他在面对复杂社会现象时的成熟与智慧。他学会了在保持善良的同时,也要有所警惕和判断,这是儿童主体精神生态建构过程中的重要一环。由此观之,笨狼的冒险历程正是儿童主体精神生态建构的生动写照。
汤素兰通过对主人公笨狼内心世界的描绘,展现了儿童主体精神生态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以轻盈的美学风格对现实世界采取换码处理。[4]笨狼虽然时常表现出一些幼稚和可笑的行为,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对真、善、美的追求和向往。他的纯真与善良,不仅体现在对朋友的关心和帮助上,更体现在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上。这种对内心世界的深入挖掘,使读者对儿童主体精神生态有更为全面的理解和认识。如《快乐的星期天》一文中,森林镇的众人都害怕小刺猬身上的刺,然而笨狼却在心底将其看作是一个鲜活生动的生命个体,对其进行无微不至的照顾。由此观之,笨狼的精神生态主要面向善的一面,在内心本真与社会范式的博弈中,他往往会选择前者。无独有偶,《冰冻太阳光》一文里也展现了笨狼内心的善良本性,他全包了店里的所有衣服为森林里的动物散热,展现了其富有人文主义的精神生态关怀。由此观之,汤素兰一直在用笨狼的“善”诉说着自身的温情,在《笨狼的故事》这部童话集中,读者能够感受体悟到生命个体的良好精神生态。[5]
五、结语
汤素兰认为,儿童文学创作是儿童文学作家个人的精神产品。每个儿童文学作家都有不一样的儿童观。[6]她在《笨狼的故事》中立足于儿童本位的童话书写,以细腻生动的笔触再现儿童生态。文章从儿童视角的自然生态叙写、儿童生存困境的具体表现、儿童主体的精神生态书写三重维度出发探析了汤素兰童话《笨狼的故事》中的儿童生存困境,通过具体作品的研究可以发现“笨狼妈妈”对儿童生态的关怀与追寻,她以森林镇为媒介,构建了一个想象奇特、绚丽多彩的童话世界,并在这个乌托邦世界中投映了现实社会的多重面相,以此来探讨现实生活中的儿童生存困境。
参考文献:
[1]汤素兰.笨狼的故事[M].杭州: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20.
[2]彭惠苹.汤素兰儿童文学创作论[D].兰州大学,2019.
[3]袁兆霞.论安徒生童话对汤素兰童话创作的影响[D]. 湖南师范大学,2021.
[4]吴双英.汤素兰童话创作探析[J].创作与评论,2014, (09):41-44.
[5]刘志美.汤素兰童话中的温情主题研究[D].东北师范大学,2014.
[6]汤素兰.中国儿童文学中儿童观的多重面相与当代使命[J].中国文学研究,2014,(01):11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