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小先生制”:系统观视域下的基层治理 创新实践探索

2024-07-01 10:05石磊朱新光
城市观察 2024年3期
关键词:多元主体基层治理社会治理

石磊 朱新光

摘要:由多元主体参与的社会治理是一项复杂的治理系统工程,解决好基层治理中存在的难点堵点痛点问题更离不开在系统观的指导下统筹系统内部各子系统相互协作形成合力。文章基于系统观的理论视角,以上海市B区“社区小先生制”的基层治理实践为研究案例,审视在现实情境中,如何在系统观指导下以“社区小先生”为枢纽,通过联动家庭、学校和社区三方,从回应治理需求、加强治理主体协作合力、优化治理系统功能以及提升治理应变能力等四个方面构建各组织网络相互嵌入、各治理主体重新联结的基层治理新格局,以期为创新基层治理方式提供有益思考。

关键词:系统观;社区小先生制;基层治理;社会治理;多元主体

【中图分类号】D669.3      doi:10.3969/j.issn.1674-7178.2024.03.009

引言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将“坚持系统观念”作为“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必须遵循的五大原则之一①。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将“坚持系统观念”列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重要组成部分②,为整体推进党和国家事业提供了根本遵循。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必须从系统观念出发加以谋划和解决,全面协调推动各领域工作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③。在社会治理领域工作中,由多元主体参与的社会治理本身就是一项复杂的治理系统工程,开展社会治理的过程也是系统内各子系统相互协作、形成工作合力,实现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目标的过程。可见,加快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离不开系统观念的指导,特别是对于基层治理来说,解决好基层治理存在的难点堵点痛点问题,离不开用系统思维进行整体谋划、统筹推进,不断提升基层治理能级,夯实社会治理基础。

系统是指处在一定环境中的具有一定联系的若干要素为实现整体性目标所构成的一个有机整体[1]。恩格斯指出,“世界表现为一个统一的体系,即一个有联系的整体,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要认识这个体系,必须先认识整个自然界和历史”[2]。注重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不仅是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应有之义,也是新时代全面深化改革的内在要求和重要方法[3]。基于此,系统观可以定义为从事物的系统性出发,综合全面地考察内在整体与外在环境之间、整体与其构成要素间的相互关系,进而揭示系统规律的辩证思维方式。进一步说,坚持系统观就是要联系地而非孤立地、整体地而非局部地、系统地而非零散地来认识事物,全面把握事物的本质,找准事物运行的客观规律。

目前,学术界关于系统观念和社会治理之间关系的研究日益丰富,大部分是从理论层面来探究系统观念对推进社会治理的重要性、可能性以及主要路径。如纪德尚认为,社会治理是一个大系统,新时代创新社会治理效能要以系统治理的方式构建更加开放、更加有效的多元主体合作共治新格局,实现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目标[4]。史亚峰从系统观念出发对社会治理重心下移基层展开专门研究,他认为要找准推动重心下移的着力点,整体谋划、系统重构基层治理体系,运用综合集成方法解决社会治理重心下移的现实难题,建立相关支持机制来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5]。张娜与杨健全立足智慧城市治理的技术路径,全面探讨整体性、系统性、自组织性、协同性、精确性思维在创新城市治理、构建城市智慧治理模式的重要作用,进一步验证系统科学的思维范式能够有效指导复杂城市治理模式的智慧化转型,是实现城市善治的重要途径[6]。然而,这些研究鲜少将系统观念指导开展社会治理放入现实背景和具体实践中进行具体考察。为此,本文基于系统观的理论视角,以上海市B区“社区小先生制”的基层治理实践为研究案例,审视在现实情境下,以“社区小先生”为枢纽,系统、全面地推动构建各组织网络相互嵌入、各治理主体重新联结的新型基层治理格局,以期为创新基层治理方式提供有益思考。

一、“小先生制”的提出与发展历程

由我国教育家陶行知所创设的“小先生制”,集中体现了陶行知的生活教育思想,是立足中国实际,在教育实践活动中形成的具有鲜明本土特色的教育理论、方法和制度。关于“小先生制”的产生和形成,陶行知曾自言道:“小先生之怀胎是在十一年前。难产啊!到了二十三年一月十八日(1934年,编者注)才出世。奇怪得很,他一出世便是一个英勇的战士。”[7]1923年,正致力于推行平民教育的陶行知受长子和次子的启发,提出了“连环教学法”,即通过“我教你,你教他,他又教他”的方式传递知识。让陶行知印象深刻的是,6岁的次子陶晓光竟然能教会其57岁的祖母读书识字,而且陶晓光的祖母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将《平民千字课》第一册④全部读完。许多陶行知教育理论的研究者将这种“由大儿子教小儿子、小儿子教祖母”所形成的“连环教学法”看作“小先生制”的理论萌芽[8]。

在发现自家小孩能做小先生的现象后,陶行知进一步思考:这一现象是否具有普适性,是否所有的小孩子都能做先生?在后来的教育实践中,“小孩能当先生”的设想不断得到验证。例如,陶行知在晓庄佘儿岗的农民自办学校中,安排了小孩子担任学校的校长、教师和教工,这些小孩不仅能负责教学先生的工作,而且能完成学校管理和后勤保障等任务⑤;1933年,7名来自江苏新安的小学生组建成“新安儿童旅行团”,通过卖报纸等方式自筹经费前往上海游学宣讲,他们不仅到上海参观学校和工厂,还登上了当地中小学甚至高校的讲台⑥。这些孩子的突出表现让陶行知印象深刻,进一步增强了他依靠小先生来普及教育的信心。特别是在后来开办山海工学团时,陶行知发现一名12岁的小孩子可以教一个40多人的班级,再次验证了“小先生制”的可行性⑦。从这些经历可以看出,“小先生制”不是来自课本,而是在实践中不断探索所产生的。正如陶行知所言:“这种方法,不是从书本中得到来的,不是从头脑中想出来的,不是从听讲演学来的,乃是从行动中产生的。”[9]1934年1月18日,上海宝山山海工学团举行纪念“一·二八”淞沪抗战两周年和儿童自动工学团小先生普及教育队授旗典礼,正式宣告了“小先生制”的诞生[10]。随后,陶行知对“小先生”进行了深入的阐释,他认为“生”即是“生活”,“先生”即为“先过的生活”,“先过那一种生活的便是那一种生活的先生,后过那一种生活的便是那一种生活的后生”“小孩子先过了这种生活,又肯教导前辈或同辈的人去过同样的生活,是一位名实相符的小先生了。”[11]

自“小先生制”正式问世之后,陶行知陆续发表了《小先生》《小先生解》《小先生与普及教育》《上海公共租界之小先生》等系列文章宣传推介“小先生制”,并多次前往天津、浙江、山东、安徽等地亲自指导和推广这一制度的开展。同时,他还积极联动政府部门、民主人士和知识分子参与到推广“小先生制”的热潮当中。一时间,“小先生制”在国内外引起广泛关注,小孩子竞相成为小先生,“即知即传”的教育普及思想日渐深入人心。时至今日,在上海市宝山地区的中小学还有“小先生制”的相关教育实践⑧。“小先生制”的推广应用,让“生活教育”和“平民教育”在实践中得到了检验和发展。

进入新时代,“小先生制”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就宏观环境来说,中央和国家陆续出台了一系列关于青少年教育和社会治理的政策。2020年,《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强调,劳动教育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制度的重要内容,建立劳动教育需要家庭、学校和社会三方协同合作⑨。2021年,《中共中央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少先队工作的意见》强调,要突出实践育人特色,推动新时代少先队社会化发展⑩。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双减政策”),明确要求全面压减作业总量和时长,减轻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同时鼓励有条件的学校在课余时间向学生提供兴趣类课后服务活动11。2021年7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指出,基层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明确提出要注重发挥家庭家教家风在基层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完善基层志愿服务制度,大力开展邻里互助服务和互动交流活动,更好满足群众需求12。从现实需要来看,当前,社区治理领域中有两大难题不断凸显:一是社区治理“缺人”。大量实践发现,在社区治理中普遍存在社区动员面窄小、参与度普遍偏低;社区志愿者老龄化严重,青年志愿者明显不足;社区服务参与渠道不够通畅,服务内容相对单一等一系列问题。二是社区服务实践“缺项目”。随着“双减”政策落地,青少年学生的业余时间猛然增多,课外活动需求旺盛,家长们普遍希望能够在“家门口”的社区开展相关服务活动。此外,在家庭生活和学校教育当中,一些青少年群众当中也出现了不愿劳动、不会劳动、不能正确认识与理解劳动的意义和价值等现象,劳动教育存在边缘化、功利化、娱乐化倾向。现实的宏观环境和治理需要强烈呼唤“小先生制”与时俱进发展,使其能够作为将落实党和国家政策与基层治理相结合,将培养少先队员和解决社区治理难题相结合,将建立校内外联动的少先队实践教育体系和构建少先队员广泛参与的少先队社会化工作体系相结合等方面的重要桥梁,进而发挥“家校社协同育人”的理念,探索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变化和青少年生活实际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区治理新模式。

二、“社区小先生制”的建构与运行

基于上述发展背景,2021年,上海市B区在“小先生制”的基础上,联动家庭、学校、社会等多元主体,建立了融合协同育人和基层治理的新路径——“社区小先生制”。“社区小先生制”主要是以区域内的少先队员为核心,基于党建带动团建、队建,进而促进社区建设的整体思路,引导青少年从自己做起、从身边做起、从小事做起,带动家人参与社区志愿服务和社区治理。“社区小先生制”以系统观念自上而下构建体系、自下而上链接需求,串联上下不同主体协同作战形成整体工作合力,为破解基层治理难题、创新协同教育和基层治理新路径,撬动新的重要支点。

(一)树立系统思维,注重基层治理的整体性

“社区小先生制”并非自发生成,而是在推进基层治理中坚持系统谋划和系统思维的实践结果。近年来,国家在基层治理、学生教育等方面陆续出台系列文件,大力倡导推动家庭、学校和社会三方主体协同合作。找到中小学生实践教育与推动社区治理之间的连接点,构建可操作、可持续的制度机制,不仅是推动相关政策落地的重要方法,也是解决社区治理难题的现实需要。在社区治理现实情境中,为破解社区参与渠道不畅、社区服务内容单一、社区动员面狭窄、社区党组织工作显示度弱等基层治理难题,切实回应群众关切,提升社区团组织功能,B区坚持系统思维,着眼全局,创新性实施“党团队一体化、家社校共联动”的“社区小先生制”,教育引导青少年从自身做起、从身边做起、从小事做起,带动家人参与社区治理和社区志愿服务。这一举措,将不同行动主体有机整合起来,打破不同治理主体间的合作壁垒,实现育人和社区治理深度融合。

(二)突出部门联动,注重基层治理的关联性

系统的关联性要求认识事物既要看到其内部结构,也要注重其外在环境[12]。在制度设计方面,“社区小先生制”通过对区域内的原有组织网络进行结构化重构,构建各治理主体彼此关联、相互嵌入的联合治理体系,进一步破解不同治理主体各自为政所带来的治理碎片化问题,实现多元治理主体的力量整合与结构优化。为确保“社区小先生制”顺利推行,B区建立了由区委组织部指导,区教育局、团区委、区民政局、区文明办、区绿化市容局等部门共同发起,区文旅局、区公安分局、区科委、区农业农村委加强联动,街镇(园区)、村居共同发力,广大青少年家长积极响应支持的多元主体相互协同、共同参与的组织网络。在具体实施中,由区少工委从顶层设计着手,制定相关工作标准,指导每个镇街建立社区少工委,镇街的社区少工委指导每个社区成立少先队组织。同时,在社区党组织领导下组建以社区团干部、学校辅导员为主导,学生家长、骨干志愿者、共建联建单位人员等积极参与的社区辅导员队伍,具体带领社区少先队组织共同策划、组织、实施、监督开展各项社区治理活动,推进“党团队”一体化建设。如此一来,“社区小先生制”已初见雏形。以“社区小先生制”为中间枢纽,对上联动各级党政部门;对下联动多个基层组织、社会组织以及众多家庭,通过串联上下不同治理主体,构建多元主体联动的治理协作机制。

在运行保障方面,“社区小先生制”建立阶梯式激励机制(图1)。具体来说,首先,由学校将“通关护照”发放给每个少先队员,家长与学生需携带“通关护照”一同到所在社区居委会的社区团干部处进行登记。然后,在学校、家庭、社区的共同支持之下,按规定完成闯关任务,经学校大队部审核后,即可获得“社区小先生”的称号。在此基础之上,还会根据任务完成情况评选出“银牌小先生”和“金牌小先生”,并将是否成为“社区小先生”纳入评定红领巾奖章等区级特色章的范畴,并与优秀少先队员评选相关联。在“社区小先生制”的分层评价体系当中,以少先队员为主体,将家庭、社区、学校、政府等主体有机地联系起来。需要强调的是,“社区小先生制”并不是单一的政治动员制,而是系统动力机制。这种动力机制在社区治理层面表现为学校、家庭、社区联结作用的综合型动力系统,其整体功能的发挥在于各主体、各要素之间的协调和联动。

(三)坚持人民至上,注重基层治理的层次性

从系统观的层次性来看,可将治理体系划分为国家治理、社会治理和基层治理三个层级。其中,国家治理是大系统,社会治理是中系统,基层治理是小系统,所有子系统都必须服从于大系统,以大系统为指引和依归。从大系统来看,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不断保障和改善民生、增进人民福祉。从中系统来看,社会治理是国家治理的根基,是国家稳定和发展的重要保障。而加强和创新社会治理的核心是人,在推动社会治理的过程中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理念,从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的现实利益入手,打造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从小系统来看,基层治理作为社会治理的子系统,更要与其所属系统的理念相符,即坚持人民至上,以实现人民群众的福祉作为各项工作的出发点与落脚点。“社区小先生制”立足基层实际,以服务社区党组织中心工作、回应社区居民需求和破解治理难题为导向,在助力文明城区创建、创新社区动员方式、改善青少年服务供给等方面,将家庭、社区、学校、政府等不同层次的子系统有机地联系起来,让各方主体都能受益,持续提高人民群众参与社区治理的满意度和获得感,不断增加人民群众的认同和支持,提升基层治理能级,以“基层之治”夯实社会治理根基。以“社区小先生制”的劳动教育活动为例,“社区小先生”的劳动教育服务涉及家庭、学校、社区、社会多个层面,具体包括家务劳动、垃圾分类、爱心义卖、环境保护、公益活动、志愿活动等内容,“社区小先生”们参加劳动教育活动的过程也是参与社区事务的治理过程,从中不仅可以培养主动劳动、坚持劳动的良好习惯,还能助力建设社区美好环境、传递社会温情,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层治理良好成效。

(四)适应环境变化,注重基层治理的动态性

“双减”政策出台以后,义务教育阶段学生过重的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情况明显减轻13。那么,如何满足青少年因业余时间增多对课外活动需求增加的现实需要?如何通过打造青少年的“第二课堂”丰富青少年的业余生活?从系统的动态性来看,当外部环境发生变化,原有的系统平衡状态被打破,系统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只有对原有要素进行重新组合,获取新的特质,才能使系统从不平衡走向平衡,实现系统的动态平衡。“社区小先生制”的诞生正是调整、重构相关因素,实现系统动态平衡发展的结果。“社区小先生制”的推行,恰好解决了“双减”政策后“增什么”的教育实践难题。目前,“社区小先生制”共设置“最美清道夫”“堆物GO!GO!GO!”“社区美化师”“消防卫士”“文明守护者”“家有萌宠”“跳蚤市场”“社区大家庭”“我爱老宝贝”“我要学先进”“环保实践家”“全家总动员”等12项闯关任务,营造劳动、社交、教育、文体、安全和公益等六大社区生活场景。其中,劳动场景以打扫卫生、清洁绿化为主要活动内容,社交场景以搭建亲子联谊等各类社交平台为主要内容,教育场景以营造爱老敬老氛围、倡导爱护环境、培养健康人格为主要活动内容,文体场景以体育锻炼和文化熏陶活动为主,安全场景以演练逃生等强化生命安全训练为主要内容,公益场景以培养公益情怀为主要活动内容。整体来看,以营造场景和策划服务活动,突破传统的物理要素限制,将社区打造为更加广阔和丰富的人文空间,不断吸纳广大青少年和社区居民利用和塑造场景空间,进一步建立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实践体系和家校社相互联动配合的工作机制,带动社区居民广泛参与社区治理,激活基层治理的神经末梢。据相关部门统计,“社区小先生制”自建立以来,已吸引近8万余名青少年到社区参加闯关任务,带动近12万名家长主动到社区报到,活动内容涵盖卫生清洁、堆物清理、垃圾分类、楼组建设、志愿服务等社区公共事务,有超过近4000户独居老人和孤老得到经常性探望,新增2万余户家庭常态化保持楼道无堆物。

综上所述,以系统观为指导的“社区小先生制”,是联动多元治理主体实现社区协同治理的生动样本。由政府作为发起方,为“社区小先生制”提供制度设计和资源支持,通过一定的激励机制动员学校的少先队员到社区报到,带动家人参与社区事务治理。同时,以“社区小先生”为枢纽,打破组织间协同壁垒,将政府、学校、社区、家庭等组织有机联系起来,最终形成各组织网络相互嵌入、各治理主体被重新联结的新型基层治理结构(图2)。“社区小先生制”利用社区教育、共建单位、家长志愿者等资源,突出党团队一体化建设,改变了传统社区服务即老年服务的固有观念,并以场景营造、情感交流、闯关任务等方式培养参与社区事务的积极分子,提升社区治理能级,勾勒出社区治理新场景。以B区S社区为例,基于社区人员结构多元化、利益诉求复杂化、居民需求多样化的特征,S社区坚持党建引领,一方面,由居民区党总支第一时间牵头成立“小先生护航号”志愿服务队,将社区骨干、党员志愿者、“社区小先生”等人员召集起来,号召“社区小先生”闯关打卡,将“社区小先生制”与社区治理相结合;另一方面,依托街道自治办、妇联、团工委、关工委等多个方面资源,组织开展楼道清理、垃圾分类、劝阻不文明行为、上门探望社区老年人等服务活动,不仅极大丰富了“社区小先生”的活动内容,还统筹协调多元主体,协同推动社区治理提质增效。可见,“社区小先生制”是在坚持系统观的指导下拓宽和完善社区治理模式的生动实践,为推动构建社区治理共同体、创新基层治理提供了新的路径思路。

三、系统观视域下创新基层治理的发展进路

“社区小先生制”的实践应用,走出了一条联动多元主体参与基层治理的发展进路,而系统观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引领作用。在系统观的指引下,“社区小先生制”立足整体性、结构性、层次性和动态性,积极回应学生实践教育需求和社区治理短板,找准完善社区治理和满足学生实践教育需求的“支点”,真正回应人民群众对教育、对社区事务的需求和关切,不断增强人民群众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具体来说,是从回应治理需求、加强治理主体协作合力、优化治理系统功能以及提升治理应变能力等四个方面着手,构建基层治理新格局。

(一)立足整体视域,破解基层治理难题

社区作为基层社会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人们饮食起居、文化休闲的重要场所。社区虽小,却连通着千家万户,因此开展社区治理需要直面人民群众各类诉求和关切。随着城市化、市场化、工业化的不断发展与深入推进,人口流动加速、人员结构更加复杂、群众需求更加多元,在各种利益复杂交织下,基层社会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此时的基层社会不仅是人们日常交往的基础平台,更是回应群众诉求、解决群众难题、维护群众利益的前沿阵地。基层治理的内容日益繁杂艰巨,基层治理呈现出明显的复杂性、综合性和繁琐性。因此,在推进基层治理的过程中,更需要坚持系统谋划,从全局上把握各治理事务、治理主体、治理方法之间的关联,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正如在“双减”政策的背景之下,引发一系列新问题和新思考:如何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和健康成长?在人口老龄化的背景之下,如何有效关爱社区老人,进行柔性治理?在陌生化、匿名化的社会结构当中,如何激发社会主体共同参与、增进社区温情……实际上,这些问题涉及人口治理、学生教育、社区服务等各个方面,而且,这些问题之间并非相互独立,而是密切相关的,从这一角度来说,破解基层治理难题需要从系统的整体出发,找到各个问题之间的关联,才能找准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二)联动多元主体,强化主体协作合力

首先,从基层治理的主体来看,基层治理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基层管理。基层管理主要为由党委和政府组成的一元化结构,多采取自上而下的管理方式。而基层治理的主体除了党委和政府之外,还包括社会组织、公众、企业等多元主体。换言之,推进基层治理需要整合不同主体力量,形成多元共治的治理合力,这也是落实党中央关于建设社会治理共同体要求的重要体现。其次,从基层治理主体的角色功能来看,党委主要是发挥把方向、管大局和促落实的作用。政府则主要扮演引领者、组织者、助推者的角色。社会组织、公众等主体则是基层治理的主要参与者,没有他们的参与,共建共治共享的基层治理格局也将难以形成。此外,还有以企业为代表的市场主体,主要推动发挥市场资源配置作用。各治理主体之间的功能各异,需要清晰界定各治理主体的职责分工,使各治理主体各司其职而又密切配合,发挥系统最优效能,激发基层治理新活力。最后,从基层治理的主体地位来看,坚持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党在基层治理中处于领导地位,其他治理主体在党的领导下有序开展相关工作。坚持党的领导,是基层治理的根本原则,在党的领导下够切实发挥党的政治领导力、思想引领力、群众组织力以及社会号召力,将党调动各方面的积极因素、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独特优势有效嵌入到基层治理体系当中[13]。

(三)注重层级分析,优化基层治理系统功能

系统具有层次性,在不同的层级系统中,看待、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各有差异。而各层级之间,并非并列或平行的关系,而是隶属或属于的关系,低层级的系统要服从于高层级的系统。从基层治理、社会治理、国家治理三个系统的层级关系来看,基层治理是小系统,是社会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社会治理是中系统,隶属于国家治理;而国家治理是内容更丰富、范围更广的大系统。也就是说,推进基层治理要服从社会治理和国家治理的总方针、总政策,在制定具体治理措施、落实有关政策的过程中,必须自觉与社会治理、国家治理的目标要求对标看齐。在价值系统层面,要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治理为了人民、治理依靠人民、治理成果由人民共享,坚持以人民为主体构建基层治理新局面。在目标系统层面,要大力提升基层治理的社会化、法治化、智能化和专业化水平,完善基层治理体系,实现基层治理现代化。在创新体制层面,从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等方面创新基层治理体制。在打造治理新格局层面,以共建共治共享为基础,构建一个注重系统性、整体性和协同性的治理格局,不断汇聚各方力量,激发内生动力,实现“1+1>2”的倍增效应。

(四)适应环境变化,提升基层治理应变能力

系统是变动不居的,基层治理系统时刻与周围环境、事物发生关联并不断变化着。在推进基层治理的过程中,要根据外在环境的变化,不断更新治理理念和治理方式,提高基层治理对环境的适应性,不断健全体现时代特征、符合群众需求、具有地域特色的基层治理新机制。面对时代的新变化,尤其是现今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与应用,基层治理要适应数字发展态势,统筹谋划、多措并举,充分利用数字技术优势赋能基层治理。一方面,要加快推进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健全数字技术支撑基层治理的体制机制,切实打通“数据孤岛”;另一方面积极构建“纵向贯通、横向共享”的数据治理体系,全面提升基层治理能级。面对实践环境的变化,任何一次治理危机对基层一线来说都是一场“大考”,如何守好社区门、管好社区人、做好社区事,时刻考验着基层治理的能力与水平。面对人民群众不同的期待,基层治理更要秉持系统观,从树立科学治理态度、优化基层治理结构、提高公众环境素养等多方面科学统筹。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日益广泛,对居住、环境、教育、社会保障、医疗卫生等方面的需求不断升级,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共同富裕、社会进步等方面也有新的期待。实现基层治理现代化的过程就是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的过程。因此,必须牢固树立人民至上的价值导向,坚持人民群众评判标准,以保障和改善民生为目的,不断提升基层治理应变能力,为加快推进基层治理现代化提供有力支撑。

结语

作为一个集多种要素和功能于一体的聚合系统,社会治理内容丰富、涉及面广,社会治理方式面临着深刻而复杂的挑战。尤其在人口流动加速、城市化快速发展的今天,社会矛盾和社会问题多发且呈现出多样性、叠加性、传导性等特征。之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理方式已难以适应不断变化的形势和治理需要。因此,在推进社会治理现代化的过程中,要求坚持系统观念,立足系统的整体性、关联性、层次性和动态性,统筹考虑各种因素进行综合治理,全面把握治理系统及其构成要素间的内外关联,为整合多元主体力量和关系重塑奠定基础。在此基础上,还要进一步对多元治理主体网络进行结构化调动,从单一网络治理转变为整体性全局治理,打破各治理主体之间的合作藩篱,以制度化的合作平台、规范化的联动机制,联动各组织网络协同合作,整合各治理主体间的差异功能,创新多元治理新路径。在“社区小先生制”案例中,“社区小先生”是重新联结社区治理主体关系网络的重要纽带。以“社区小先生”为桥梁联动政府、学校、社区、家庭等组织,构建出一幅各组织网络相互嵌入、多元治理主体重新联结的立体复合的社区治理图景,为创新基层治理方式提供有益思考和经验启示。

参考文献:

[1] 董振华:《系统观念》[M],商务印书馆,2023年。

[2]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卷)[M],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662-663页。

[3] 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M],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109页。

[4] 纪德尚:《新时代社会治理系统的共建与共治》[J],《郑州轻工业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第45-53页。

[5] 史亚峰:《系统观念视域下的社会治理重心下移研究》[J],《宁夏党校学报》2021年第3期,第106-112页。

[6] 张娜、杨健全:《基于系统思维的智慧城市治理创新研究》[J],《系统科学学报》2022年第4期,第49-52页。

[7] 方明主编:《陶行知全集》第三卷[M],四川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229页。

[8] 刘霞:《“小先生制”:话语生成、理论体系与时代展望——纪念陶行知创建“小先生制”100周年》[J],《教育史研究》2023年第3期,第153-163页。

[9] 华中师范学院教育科学研究所主编:《陶行知全集》第二卷[M],湖南教育出版社,1984年,第759页。

[10] 程振理:《陶行知“小先生制”教育思想探究》[J],《江苏教育研究》 2015年第Z4期,第54-57页。

[11] 同[7],第246页。

[12] 杨玉成、王千阁编:《坚持系统观念》[M],中共党史出版社,2021年。

[13] 王玲芳:《新时代社会治理的逻辑理路研究》[J],《领导科学论坛》2021年第10期,第69-75页。

注释:

①《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五中全会公报》[EB/OL],2020年10月29日,https://www.nia.gov.cn/n794014/n1050181/n1050479/c1361877/content.html,访问日期:2024年5月15日。

②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人民出版社,2022年。

③ 习近平:《关于〈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的说明》[DB/OL],2020年11月3日,https://www.gov.cn/xinwen/2020-11/03/content_5556997.htm,访问日期:2024年5月15日。

④ 《平民千字课》一书由陶行知与朱经农共同编写,1923年由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出版,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是一套用于推行平民教育的教材。

⑤ 1927年,陶行知在南京北郊晓庄创办试验乡村师范学校,提出“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等理论。

⑥ 新华每日电讯:《“人小志气大,爱国走天下”,诞生在抗战烽火中的“游学天团”》[DB/OL],2021年6月4日, http://jyt.jiangsu.gov.cn/art/2021/6/4/art_82350_9840237.html,访问日期:2024年5月15日。

⑦ 1932年10月,陶行知在上海宝山大场附近创设了一种新型的教育形式——“山海工学团”,以适应当时抗日救国的形势需要,并在开办“山海工学团”时首创“小先生制”, 开展“即知即传”的普及教育运动。

⑧ 《小手牵大手 “社区小先生”以社区为舞台书写成长与奉献的故事》[DB/OL],2024年5月21日,https://www.shbsq.gov.cn/shbs/bsdt/20240521/389029.html,访问日期:2024年5月21日。

⑨《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EB/OL],2020年3月26日,https://www.gov.cn/zhengce/2020-03/26/content_5495977.htm,访问日期:2024年5月15日。

⑩《中共中央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少先队工作的意见》[EB/OL],2021年2月3 日,https://www.gov.cn/zhengce/2021-02/03/content_5584656.htm,访问日期:2024年5月15日。

11《中共中央办公厅 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EB/OL],2021年7月24日,https://www.gov.cn/zhengce/2021-07/24/content_5627132.htm,访问日期:2024年5月15日。

12新华社:《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J],《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报》2021年第21期,第6-10页。

132022年10月28日,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三十七次会议上,教育部部长怀进鹏做题为《国务院关于有效减轻过重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促进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全面健康发展情况的报告》的报告,对“双减”政策的实施情况进行了形势研判,并指出,“双减”政策使学生过重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有效减轻。

作者简介:石磊,上海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共上海市宝山区委党校讲师。朱新光,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刘    颖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唯物史观视野中的中国道路研究”(19BKS131)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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