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的妻子

“妻子”在词汇丰富的汉字词库里，和“贵夫人”不属于一个层次。在芸芸众生中当属最普通的那一类女人，故有“糟糠之妻”之说。寒舍中的妻子带着这一“头衔”已经42 载有余了。婚龄到了这个年头，应当是比“红宝石婚”，还要高两个档次的“珠质婚”。上世纪70 年代，我知青下放到妻子所在塘市大队田堡塆，我们在同一个生产队里工作劳动，从知青到部队服役，长达8 年多的书信恋爱，最终步入婚姻殿堂。那是我一生之美的归向，一生之爱的归宿。

我与妻子从相识相恋到相爱相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浪漫，42 年来，从没有送过一束鲜花，让她感受花前月下。但我们携手共进，风雨同舟，同甘共苦，一起走来，用得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过得是平平淡淡的日子。

回想走过的岁月，有艰辛，更多是甜蜜。有说不尽的话，诉不完的欣喜，对未来充满希望和向往。热恋之中没能留下几句文字，倒是年过花甲后开始回忆。趁人未老，眼没花，笔没钝，写着过去的事情，安心舒心。

相识相恋

上个世纪70 年代，我还在永兴二中上高中时，父母工作调动，我家从湘永煤矿搬到“小南京”塘门口墟的河街上，有缘与妻子相识了。妻子她家与我家相隔只有一百来米的距离，她家是半边户，父亲是县公安局的干警，常年在乡镇派出所工作，母亲带着五个儿女居住在塘门口墟上，她在家中排行老大，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年龄都很小。母亲常年身体不是很好，家里经济负担很重，姐弟五个生活和读书，全部靠父亲每月工资和母亲到生产队日常开工维持生活。由于家庭经济困难，妻子很早就辍学在家，帮助母亲带弟弟妹妹做繁杂的家务和到生产队出工参加劳动。别看妻子年纪虽然小，却性格很要强，做事勤快，不甘心落后，由此大队和生产队社员都很喜欢她。

1976 年夏季，高中毕业后，我响应毛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下放到妻子所在塘市公社塘市大队田堡塆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天，刚蒙蒙亮，社员们手拿镰刀，去王家垅里水田里割禾。走在田埂路上，抬头看月牙儿还挂在树梢。晨风凉飕飕吹拂在脸上，睡意仍未驱走，眼皮子直打架。突然，我脚一滑，一只脚踩进了路边的水田里，裤腿、鞋子都湿漉漉的，睡意自然一下子全没了。后面传来一阵哄笑。“小心，路可要看好哦！”虽然看不清说话的人，但听得出是本队知青小兰的声音。这姑娘特别爱笑。她聪明、伶俐、漂亮的一个。年纪虽小，但心灵手巧干活挺能干，是队里插秧割禾的一把好手。这个小兰，也就是我一辈子的妻子。她，一头秀发，绑着两个大长辫子，笑起来像美丽的花儿一样。她不仅是队里的生产劳动的一把好手，还是大队和公社武装基干民兵，做民兵工作。虽然我们生产劳动、公社大队的民兵训练时经常在一起，谁也没有和谁正面说过话。这样，我们更进一步地相知了，此后的日子，我们经常结伴去田堡塆队里开工参加生产劳动。我们惜惜相印，之间的爱恋缘分从这时开始了。

1979 年初春，在对越自卫还击战最激烈的时候，我战时征召入伍去南疆。离开家乡的那一天，大清早，亲朋好友们来到公社前坪为我送行，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送新兵汽车开动的那一刻，看到了我的爱人小兰含着泪水，在送行人群中依依不舍地向我挥手。可惜晚了一步，我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我只能从车棚探出身子来向她挥挥手。这时我们的眼睛湿润了，多么可爱的姑娘，这就是我们刻骨铭心的初恋。

到南疆后，身在边防的我，有了一份新的思念和新的牵挂。恋爱靠的就是“飞鸽传书”。记得我给爱人的第一封信件，入伍二个月，是由同乡曾彦国战友从部队上直接带回家给爱人的。还清晰记得信是这样写的：“在茫茫人海中，让我遇上了你，这是命运的安排，是天赐给我们的缘份！我由一个不懂事下放知青，成为了一个军人。我没有帅气的外表，你却丝毫没有看不起我，反而依恋我、鼓励我。令我十分感动，我带着最深厚的情谊与你相遇，我要倍感的珍惜这份初恋。现在，我弃笔投戎报效祖国，投身于为国征战、对越自卫还击战斗中。每天要投入紧张战时训练，部队首长说，以后不允许给家里打电话或不能给家里写信了，请你不要牵挂和担心……”。之后，由于战时吃紧等原因，中断了我们近一年的书信来往。

咫尺天涯，不是每个缠绵的爱情都是能够相守的。由于她对爱情的坚定，时刻牵挂部队在对越自卫还击战场上的行动。她每天通过收音机、广播以及报刊了解对越作战中我军的动向，从心里为我的安危祈祷。一年后，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后，部队从广西边防换防移至广东湛江市化州营房后，才开始恢复我们的书信来往。此后，我们通过书信互诉衷肠、交流情感。在静默中守心，随意而思，随情而感。崇尚内心真实的感受，你一个人，一颗心，一张纸，一个字，字字落在纸上，投缘便是知己，知思念间，二人鸿雁传书，谈人生，谈理想，谈事业，谈工作，谈情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诉诸笔端。我俩用书信彼此思念着，期盼着，走过了人生相恋的漫长地旅程。妻子后来说：“当年的我们相隔千里，你又是去为国征战，那种生死离别场面，那种牵肠挂肚，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能真正解得其中滋味！”。

相亲相扶

相拥，是对过去美好生活的沉淀；相亲，是成长的快乐和迷恋；相恋，是对相亲的升华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相爱，是对我想有个家的憧憬。经历了风风雨雨，有苦有乐，在苦中寻求欢乐，我们一起相携走进了共同的家，我们的港湾。

有人说，人这一生当中，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不会是你的父母，因为父母始终会先离你而去。也不是孩子，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孩子也会长大成人，他们也会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和天地。所以最终能够陪你走完这一生的，一定是你的伴侣，你的妻子或者你的丈夫。

在部队服役期间，我们相隔千里，异地相恋，时间是漫长，又漫长。时刻都在思念，在牵挂、担心中渡过了漫长地五年，妻子等待爱人从南疆凯旋归来。这种志趣相投促使我从部队回家探亲，一身戎装的我，回到离别整整四年多的家乡。因战时入伍的不辞而别，对父母双亲和爱人深深地愧疚，便利用探亲休假时间尽量陪伴两位老人以尽孝道，陪伴生死相恋爱人。父母亲看到儿子站在面前，喜不自胜，想到儿子已经长大成熟了，应该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在双方父母及亲友的祝福下我和妻子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退役回乡后，我的第一次愿望，就是见到我朝思暮想，生死相爱的恋人，回到属于我俩自己的小“家”，住进永兴县委招待所。俩人彼此有多少话想要向对方倾诉，这时我却从军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递给她时，说送她的一份珍贵礼物，当她打开合子那瞬间，看见得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军功章，我激情地说，这里面包含着你的一半功劳，送给你。我紧紧地握住爱人的手，什么话都不用说了，军功章已代表了我俩的全部……。

金秋时节，我收获了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在人生奋斗中，又有了一种新的动力，我们终于喜结连理走在了一起了。部队退役后，组织安排我到县土产公司三都转运站担任公司采购员工作。离家只有百多里路，当时的交通条件，单程至少要一两天，路上公路、铁路都要走，转站换车有诸多不便。妻子心里清楚，在当时的条件下，嫁给一名业务采购人员，实际上就意味着奉献和牺牲，必须承担的是孤单和寂寞。家庭生活的担子会逐渐沉重起来，大部分落在妻子的肩上。

人们常说，在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其实不然，我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而在我的背后照样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如果有人问我，我作为男人，做得最成功的事是什么事，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娶到了一个优秀的妻子，这就是我一生最成功，最值得自豪，最值得骄傲的事了。我和妻子既不是发小，也不是同窗，但天赐良缘，相亲相爱走到一起了。

在一个瑞雪纷飞、银装素裹的好日子，我们终于喜结连理。在父母工作所在单位，黄泥供销社的一间客房作为我们俩结婚新房。一个10 多平米房间，简单几样家具就成了我们的新房，房间虽小，但妻子亲手布置，粉色的鲜花，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罩，粉色的台灯很温暖。县委招待所领导也很关心我们这对新人，从紧张的客房中调剂一间分给我们作为新房。此后，搬进县委招待所我们的新家。有了自己的家庭“根据地”，自然是如虎添翼，有源源不断的动力推动我在事业上继续打拼。

翌年，我们有了爱情结晶，妻子一边在县委招待所上班，客房挑水搞卫生，经常加班加点，工作十分辛劳，还要承受起十月怀胎的艰辛。由于夫妻分居两地，我又长期不在妻子身边，直到快临产，胀痛无比，脸都变形了，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我无能为力，也帮不上忙。躺在床上胀，坐在椅子上胀。妻子扒在我的肩上，一步又一步往前挪移，走两步歇一步，一个多小时就在漆黑的街道上往返，实在走不动，又怕出现意外，只有回到医院。还好，没过多久，医生说，可以进产房了。妻子进了产房，我在外，心却在里头。在昏暗地灯光下席地而坐，报纸也看不清，只有傻等。怕妻子出意外，怕孩子有意外，胡思乱想，各种各样的念头，但求母子平安，才是人世间最大的幸福。

随着宝贝儿子的呱呱坠地，我们这个10 来平米小房间里，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油盐酱醋，酸甜苦辣。妻子像所有母亲一样，在人生这种重要时刻，多么想有丈夫陪伴在身旁啊！而当时我的工作是采购员，长期住在资兴、耒阳货物转运站，东奔西跑，琐事缠身，无暇照顾妻儿。即便是这样，深明大义的妻子没有半点怨言，吃苦耐劳，默默无闻地为这个家庭付出自己的心血，付出自己的全部情感。对妻子的辛劳和付出，我心感身受，在工作不能兼顾的情况下，她要更加努力地把后方家庭“根据地”搞好，争取不让我分一点儿神。在这种情况下，她仍然不想给为我常年在外奔波的增加工作压力。

儿子一天天的长大了，眼看着学业有成的儿子，要离开我们去省城上大学。每次送儿子去上学时候，我们都是依依不舍。儿子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赴大都市了，独立有了自己一份工作，我们高兴极致。

再到后来，因我们是独生儿子，儿子为了报答孝顺和照顾好自己的父母，毅然放弃大都市里的高薪工作，通过全国统考以优异成绩进入了县银行系统，回到了父母身边工作，报恩尽孝。看到儿子事业有成，娶上和优秀的儿媳妇时，儿子和儿媳都非常孝顺我们，尤其是我们的两个孙宝贝相继的时候，孙儿女“好”字双全，当我们做上爷爷、奶奶的时候，享受天伦之乐时候，感觉熬终于过了头，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事业有成了，我们享受天伦之乐、幸福美满日子终于到来了。

一天，儿子儿媳休假在家，妻子在忙家务事时。我带孙子转悠着，儿子儿媳突然对我说：“爸爸，妈妈为我们这个家操劳了大半辈子，爸爸您要体贴妈妈，今后一定要对妈妈更好一些，这样我们在外工作才会安心一些。”儿子和儿媳一席的话，让我很是感动，热泪盈眶，儿子终于长大了。我把此话带给妻子，妻子感动得一塌糊涂，喜悦、宽慰涌上心头，这些年努力和关爱没有白费，儿子儿媳懂得孝顺和感恩了，我们幸福美满了，同时我们感觉也开始老了。

我们共同走过风雨，跨过泥泞，追寻属于自己的快乐和自在。牵手散步，我们相约一起出门，急匆匆的车流一闪而过，我们悠闲地等待。随后，牵手走过马路，俨然像一对初恋的情人，常常引来路人的羡慕。对于我们，这是常态，与妻相识相恋相拥相爱，倏忽间相互牵手已走过42 年，直至金婚，迈向50年，以至更长的时间，一路走来一路歌，没有吵闹，只有相让；没有伤害，只有不舍。

我们有很远很远路要走，心里的话儿还没有说够。一个眼神，投来的是期待和赞许，无需诠释，甚至一句话儿异口同声，说将出来。难道这就是夫妻生活久了，互相被同化了吗。我想，只是妻时时刻刻将就着我，谦让着我，造就家的愉悦，成就一个温暖而又有温度的港湾。

我们相拥而眠，说了很多家长里短的话语，说得最多的还是儿孙，看来我们又是想念儿孙了。妻子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妻子呼吸较过去声息重一些，真是时光不留人啊。看看睡着的妻子，我端详着她，不知几时，白发增了不少，头发也较原来少了一些，前额横纹，两眉之间的竖纹越发深了一些。

工作的压力和生活的琐事，让妻子饱经沧桑，烦恼影响着的她的心声和睡眠。倒是薄薄的嘴唇风采依旧，依然香甜，感受到她的弹性，看得见她的红润，嘴巴在梦呓里吮吸，露出笑脸，肯定做了一个好梦。

我忍不住轻轻地吻了妻子一下，弄醒了，笑了笑，那么随意而又坦然。问：“你是不是爱我。”我说：“我真的很爱你。”再次把妻拥入怀，抱紧，妻子表现出很享受样子。我轻轻放下她，妻子别个身子，兀自又睡着了，继续做着好梦。我却辗转反侧，蹑手蹑脚起床，提起笔，诉说着我们的过往，我没能照顾好妻子。

我与妻子现在算起相识到相扶，共同生活近半个世纪，妻子的发型从长辫子变成了短发型，短发型变成了披肩发，披肩发变成了烫发，发型在不断变化，头发逐渐变得稀疏，白发也越来越多。我在戎马生涯中建功立业和工作上一帆风顺，也要有一个优秀的女人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用军事术语讲，就是为他建立起一个稳固的后方“家庭根据地”。这个优秀的女人就是我的妻子。

我与爱妻伉俪情深、携手度过42 个春秋，除相濡以沫的爱情和对我事业的支持外，妻子同时还帮助我尽好了孝道。想当年，我戎装在身，面临没法尽孝和照顾父母的问题。妻子为了分担我的后顾之忧，主动上门关心照顾我的父母，把我的父母当成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任劳任怨默默为我家奉献着。由于战时征召急赴南疆，母亲因担忧儿子的安危，突发重病，经常以泪洗面，她经常到我家，守候在我的母亲身边，陪母亲聊天，带她散心，帮助我家洗衣做饭，父母亲有病痛她在床前端茶、端饭的守候，从来没有一点怨言。由于她的悉心照顾，我母亲病情得到缓解。此后，父母逢人就夸她，我们真有福气天赐了一个好女儿。当别人问起当年辛不辛苦时，妻子只是笑了笑说：“赡养老人是做儿女的责任和义务，百善孝为先，父母养儿不容易，老了就应该顺着他们，让他们舒心。爱人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呀，照顾她是我应尽责任，我从没觉得累过。”妻子无私地帮助我孝顺父母尽孝心，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一个未婚妻的担当和爱情的真谛，用平凡的事、点滴的情关心照顾我的父母，呵护着我的家庭，解除我的后顾之忧，为我家撑起了一片崭新的天空。

有人说：“男人的一生，站得高不高、走得远不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背后的那个女人。”我工作奔波了四十多年，也没什么成就，妻子是我贤内助，一直都是无怨无悔。妻子既要上班还要抚养儿子，不管有多累，从来就没有一句怨言。直到现在，我的家庭也不宽裕，她总是默默无闻地把一个不宽裕的家庭料理的井井有条，儿孙们也都非常敬重和爱戴她。

人家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能在年轻气盛的时候，并不能够完全体会到这种感受。但是当你们年纪老了，相互依偎在一起，回想往事的时候，就会发现这样一路走来，这个陪伴在彼此身边的人才是最应该珍惜的人。平平淡淡也是福，两个人能够相持，相扶相伴走完这一生，实在是一件既难得又幸福的事情。

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细回想起来，我对妻子亏欠的太多。然而，妻子并不因此有半句半点怨言，这就是我的妻子。或许我是这样的人吧！贤惠的妻子义无返顾的包容我，宽待我，爱着我。晚上时失眠，静坐床头，看着入睡的妻子，想想自己这一辈子真是亏对妻子。有人说：我这样的个性怎会找到这么好的女人，这就是我福分。我不宽裕，妻子依然与我同守，我要紧握着妻子的手，用一颗感恩的心态面对曾经妻子为我和我们这个幸福美满地家庭所做的一切，此时，我觉得不需要用任何华丽地语言来表达，唯一的心愿就是就让我和妻子相亲、相扶和相伴到老，去书写新一轮人生最美的篇章吧！

……。

近半个世纪的历程，对妻子、对儿子和儿媳想要说的话，还有好多好多，我们一路走过艰辛，享受平凡；牵手走过每条大街，漫步便江两岸，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这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里，我们同甘苦共患难，结下了血浓于水的恩爱。虽然逝去的岁月在我们的脸上早已刻下深深的烙印，但愿曾经的美好能让你我永留在心中。

作者简介：

曹志刚（笔名百炼），湖南省郴州市永兴县退休公务员，《湖南人防》通讯员，省、市、县诗协楹联会员；市、县作家协会会员。1979年初战时入伍赴南疆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曾任文化教员、宣传干事、《战士报》通讯员，曾在《解放军报》《战士报》等发表过通讯报道和诗作；回原籍后，在政府职能部门就职，喜爱文学，曾在省、市级报刊发表过通讯报道和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