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龙《游历古巴图经》微探

金龙云 任九如

【摘要】傅云龙于光绪十三年（1887年）至光绪十五年（1889年）先后游历了日本、美利加、英属加拿大、古巴、秘鲁、巴西诸国，他每至一国都会考察当地的地理、风俗、食货、考工等。本文对于傅云龙的《游历古巴图经》进行简要的探析，第一部分主要论述傅云龙游历古巴的背景；第二部分主要集中在对《游历古巴图经》的介绍，以古巴的地理与沿革、人口与物产、风俗与教育、军事与外交为主要方面展开论述；第三部分主要对《游历古巴图经》形成相对合理的评价，从其史料价值与现实价值两方面来论证。该书有效弥补了当时研究古巴资料的匮乏情况，为后世研究古巴及美洲国家提供了重要的史料依据。

【关键词】傅云龙；《游历古巴图经》；古巴

【中图分类号】K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标号】2096-8264（2024）24-008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24.025

一、傅云龙游历古巴的背景

鸦片战争之后，国门洞开，中国逐渐认识到学习西方的重要性，遂开始派遣官员出洋游历，以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与文化。

光绪十三年（1887年），中国选拔出国游历官员的考试在京师同文馆进行，由中央六部保举的54名官员参加。此次考试的内容不再考察四书五经，变为考察外交、经商、海防等内容，最终选拔出12名出国游历的官员。《申报》刊登了最终录取出洋游历的12名官员①，其中兵部郎中傅云龙所做的《记中国自明代以来与西洋交涉大略》 ②一文取得最好成绩，他也因此位居第一，与顾厚焜一同从上海出发，至日本、秘鲁、美利加、巴西、古巴等国考察。③

傅云龙认为：“以美利加为富国之翘楚，而不得不以日本为中外枢纽。” ④可见他认为日本和美利加是考察的重中之重，所以对于日本和美利加的著述更多且详细。他在日本游历结束后启程前往美利加后又至加拿大考察，于光绪十四年（1888年）十一月三日至古巴。傅云龙访古期间拜访领事，参观书肆、学校、炮台兵船，考察铁路、港口及有代表性的工矿企业等，其中着重考察古巴的地理、军事、风俗、人口及在古巴的华人情况等内容。

二、《游历古巴图经》的内容

（一）古巴的地理与疆吏

傅云龙到古巴进行实地考察与查阅书籍，绘制古巴地图、古巴经纬表、中国古巴较时里查表、寒暑表及分疆表。首先，傅云龙所做古巴经纬表，准确描绘了古巴的具体地理位置以及相对于中国京都、英吉利和夏湾纳的经纬度。其次，在做中国古巴较时里差表时，傅云龙认为由于兵纳里屋诸部与夏湾纳存在时差，“中国京都午正是夏湾纳亥初一刻十九分” ⑤，所以应该以亥正二刻七分作为中国古巴较时里差表的依据，为后世天文学家研究中国与古巴之间区时差异提供了指导性的史料。而且傅云龙对古巴的气候进行考察，总结为多雨多风且多为偏西风，不常有雪，东部地区多有地震，并记录了古巴的城市、岛屿、山脉、河流及地形地势，总结为：东南高西北低，地形狭长，河流以果多河为最。

傅云龙对古巴的沿革与古巴的疆吏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傅云龙对古巴名称的变化进行了考察：原名为古巴，后改为往纳，而后又改为狒得里纳，之后称阿非马里牙，后复称古巴。古巴原为土人部落，因地形类似鱼而得名，古巴岛分为六个部落。其中夏湾纳部落管理全岛疆吏，隶属于部落的称为“拔底多”，为独立的州和县。在拔底多之下称“得耳民罗司末力息拔里司”，是独立的屯和镇。古巴岛人所说的部路分锡亚相当于中国的道。

傅云龙对古巴的分疆表进行详细的记录，不仅记录了不同的拔底多所辖得耳民罗司末力息拔里司的个数，甚至记录了具体名称。古巴的疆吏以武官治民的称为“喀必党赫列君罗”，相当于中国的总督；各部落的官吏称为“喀必纳朶罗”，相当于中国的巡抚；各拔底多管理百姓的官员称“阿撋打免度”，相当于中国的知州和知县。傅云龙将古巴的官吏与中国官吏进行类比，更有利于理解古巴的官员设置与地方管理。

（二）古巴的人口与物产

傅云龙在《游历古巴图经》中对古巴的人数及种类进行总结。傅云龙对于古巴人口的考察十分精细，不仅进行实地考察，还将《瀛寰志略》中所记古巴总人口与《古巴杂记》中所记古巴总人口数进行对比，并准确统计了截至当时古巴总人口数量，为日后研究古巴的人口情况提供了重要依据。

古巴的人口大致分五类，即华人、日斯巴尼亚人、当地土人、诸国人和黑人。其中华人散居在古巴的各个部落，傅云龙对各个部落华人数量进行统计并绘制成表。华人人口总计为四万三千五百六十四，人口多集中在马丹萨部落和山得客拉纳部落。傅云龙十分关注古巴当地的华人问题，归纳形成了华人往还表，详细记录了华人的往返时间、往返数量，以及在船上因病而未能登岸的数量。

另外，《游历古巴图经》对古巴的物产进行详尽的描述。总结了古巴的农地、荒地、林地、牧地的数量。傅云龙按照不同类别对古巴的物产进行划分，分为谷类、蔬类、鸟类等十四类，而且还对古巴的矿产资源进行考察与记录，其中银矿、铜矿居多，而金矿较少，还有少量的水银和煤矿。

古巴的土地肥沃宜耕种，种植的作物以蔗糖和烟叶为主，因此出口的物产多为糖类，大多出口至美利加和欧洲地区。直到光绪十年，墨西哥和德意志的糖价格更便宜，古巴的糖出口出现滞销问题，导致糖寮停工，银行也出现倒闭的现象。

（三）古巴的风俗与教育

《游历古巴图经》详细地记录了古巴当地平日里男女的穿着、饮食、居住与风俗情况。古巴饮食的口味与中国相近。其所住房屋多高楼，门窗多为四开式，地上几乎没有铺毯子。

傅云龙还强调，古巴的女子出入有父母或者昆季跟随，这是与美利坚的风俗不同的。男女婚礼大多在教堂举行，所生子女通常以神的名字来命名，但不以延续子嗣为目的的男子往往终身不进行嫁娶。

古巴还比较重视宗教，在古巴一里有一位牧师，一个部落有一个教主，一个国家的婚礼、祭祀、生老病死等都有一定的条例规定。

《游历古巴图经》还记录了古巴人民日常的娱乐活动及工作与休息情况。古巴人民多进行斗牛或斗鸡活动。

古巴官员多为日斯巴尼亚本国的，当地的古巴土人不能获得官职。

古巴和其他国家一样以神诞等节日作为休息日，且一年的工作日不超过200天。

古巴的教育与文学也是傅云龙格外关注的一点。古巴的学校大致分为：大学校、小学校、书学校和艺学校，部分学校还传授英法文字。学校中男生人数大约占百分之四十五，女生人数大约占百分之十五，学校的男生人数要多于女生，而且黑人也同样可以接受教育，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教育的公平性。傅云龙还对古巴的书籍进行梳理，主要为《古巴地理志》两部、《土产记》《政事奴论》《日斯巴尼亚师语》等，大部分都用日斯巴尼亚语写成。

（四）古巴军事与外交

傅云龙主要考察古巴的陆军、水师炮船、兵事等。古巴六个部落治理方式也是不同的。夏湾纳、兵纳里屋、马丹萨三个部落实行军民分治，喀必纳朵罗管民而不管兵，兵由专门的武官进行管理。其余的三个部落实行军民同治，统一由喀必纳朵罗进行管理。古巴的陆军分为步兵、马兵、机器兵、工兵、文兵、守卫兵、民兵、救火兵、牧师兵等，其中步兵数量最多。各类兵种各司其职，共同维护国家安全。

傅云龙实地考察了古巴名为“冕得师柳约” ⑥的轮船，该船于同治十年（1871年）由英国制造，以货运为主，并记录该船的长、宽、吃水、马力、速率等重要数据。而且傅云龙注意到古巴轮船的人员，每次吃饭一定会饮酒，每逢节令则饮香槟酒，这是东大洋的舰队上不曾有的情况。

书中还对古巴的兵事进行详尽的记载，从明弘治五年（1492年）日斯巴尼亚炮攻古巴土人获胜，占领古巴开始，古巴先后经历了日斯巴尼亚的入侵，法兰西海盗的掠夺，英吉利攻占夏湾纳、割罗列达等，古巴土人民不聊生，赋税称重，可见傅云龙不仅关注古巴的军事人员与装备，也关注当地人民的生活问题。

傅云龙对古巴外交的记录主要集中在各国在古巴设领事方面。其中，中国自光绪五年开始在古巴设置官员，最初是没有官职的，是为了保护被诱骗做苦力的华工。官员设置之后，华工被虐情况便逐渐衰弱。中国在古巴设一个总领事，一个马丹萨领事，数额不定的随使。刘亮沅、陈善言、张桐华等人多次任领事，处理华人在古巴的事务。除了中国之外，其他国家在古巴设立的领事达20多人，以阿美利加洲居多，占一半以上，其次还有欧洲的一些国家。

三、《游历古巴图经》的评价

傅云龙在光绪十四年（1888年）十一月三日至古巴，于十一月三十日离开古巴前往巴拿马，在古巴考察28天，记录了古巴的天文、地理、食货、风俗、考工、兵制、职官、政事及文学等方面。傅云龙运用大量的图表来清晰详尽地描绘古巴的情况，并进行归纳与整理，形成《游历古巴图经》及《古巴诗董》。《游历古巴图经》为后世研究古巴的历史及中国与古巴之间的交往做出了重要贡献。而《古巴诗董》则为后世研究古巴招工等问题提供了重要的史料。

傅云龙在游历后所著《游历日本图经》30卷、《游历美利加图经》32卷、《游历英属加拿大图经》8卷、《游历古巴图经》2卷、《游历秘鲁图经》4卷、《游历巴西图经》10卷，以及《游历图经馀记》。这些图经详细记载了其在各国游历的见闻，使当时国人能够了解到国外的各种情况，为我们了解古巴及各国家的情况提供了极有价值的史料。

当时国人了解外国情况的著作较少，专门记录古巴的著作更是少之又少。当时了解外国的著作主要为徐继畬的《瀛寰志略》、魏源的《海国图志》以及林则徐的《四洲志》，其内容大多是记录亚洲与欧洲国家的各个方面，较少记录古巴的情况。而傅云龙的《游历古巴图经》以古巴这一国家为中心，记录该国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为国人了解古巴提供了重要的资料，有效弥补了当时研究古巴资料的匮乏情况，为后世研究古巴及美洲国家提供了重要的史料依据。

《游历古巴图经》不仅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而且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傅云龙在游历古巴途中关注到华人被掠卖到古巴这一问题。“华人至古巴自道光二十七年始” ⑦，通过诓骗华人到糖寮做工，每月发放四两银元，以八年为期限，等到工期结束才能改行从事其他工作。傅云龙所著《招工船》一诗中明确记载了当时被掠华人的悲惨遭遇。“来十四万三千馀，一万七千三十三人死何罪？其航三百四十七，其痛非命十居一！” ⑧而且详细记载了从1847年至1874年期间被人口贩子从中国诱骗到古巴的人口数量、出发地点及死亡情况。⑨

傅云龙在古巴游历期间十分关注华人问题，对于当地对待被掠华人的情况非常不满，并在日后商谈解决古巴的华人问题。傅云龙始终心系中国人民，在其于古巴遭受不公平待遇时及时上奏请求妥善解决。傅云龙对于当地华人的记录，不仅让国内人了解到华人现状，更让当地的华人感受到游历使对于国人的关切。

然而傅云龙在游历古巴期间的考察并不顺利。首先面临的问题是语言不通，由于古巴之前为日斯巴尼亚（即西班牙）属地，当地语言以西班牙语为主。傅云龙略通英语，同时在旅途中也学习过西班牙语，但是还不足以与当地人进行交流，所以更多的要依靠精通英语与西班牙语的古巴随使李之骐与精通西班牙语的卢阿昌，二人为傅云龙拜访各国领导人、官员及搜集翻译图书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其次是游历环境之艰苦，《傅云龙日记》中记载行至古巴途中“是夜闷不可支”“水无自来，浴无热汤，地不毯”。⑩由于古巴所处赤道附近，气候炎热且多雨多风，可见傅云龙初到古巴还是有诸多不适应，但是傅云龙在艰苦的条件下仍然坚持对古巴进行实地考察。正是因为他不畏困难的精神，《游历古巴图经》才得以形成。

傅云龙等人的出洋游历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敢于走出国门，了解其他国家的社会现象、风土人情的群体。他们突破了传统封建思想的藩篱，不再拘泥于“天朝上国”的观念，开始了解世界、走向世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中国与外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傅云龙所著的游历图经较为完整地向我们展示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各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方面，为近代中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文化交流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注释：

①《考取游历人员名单》，载于《申报》1887年10月28日。

②《记中国自明代以来与西洋交涉大略》，载于《申报》1887年10月28日。

③《分地游历》，载于《字林沪报》1887年9月7日。

④（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8页。

⑤（清）傅云龙：《游历古巴图经》，朝华出版社2019年版，第12页。

⑥（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73页。

⑦（清）傅云龙：《游历古巴图经》，朝华出版社2019年版，第44页。

⑧（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之《〈古巴诗董〉选》，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360页。

⑨记于（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中的《〈古巴诗董〉选》，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360-361页。

⑩（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170页。

参考文献：

[1]总署拟定出洋游历章程[N].申报，1887-06-02.

[2]分地游历[N].字林沪报，1887-09-07.

[3]考取游历人员名单[N].申报，1887-10-28.

[4]傅祖熙，傅训成，傅训淳.傅云龙传[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3.

[5]（清）傅云龙著，傅训成整理.傅云龙日记[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6]（清）傅云龙著.游历古巴图经[M].北京：朝华出版社，2019.

[7]王晓秋.晚晴中国人走向世界的一次盛举—— 1887年海外游历使初探[J].北京：北京大学学报，2001，（03）.

[8]王晓秋.19世纪中拉文明的一次相遇与互鉴——清朝海外游历使傅云龙的拉丁美洲之行[J].北京：拉丁美洲研究，2018，（01）.

作者简介：

金龙云，男，汉族，江苏盐城人，副教授，历史学博士，长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政法学院，研究方向：美国外交史、东北亚国际关系。

任九如，男，汉族，内蒙古赤峰人，长春师范大学政法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公共政策与治理。